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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太妃笑道:“只叫哥哥吧。叫王爷他却不爱听哩。今日不便见面,改日你来我这里住几天,你们再见吧。”黛玉忙应了。

那王夫人见太妃一味只与黛玉说笑,早已经替宝钗憋了一肚子气在那里。故宴会方完便向贾母说身子不好要回府休息。贾母原也乐得叫黛玉与太妃多亲近亲近,见王夫人一味催赶,心中就有些不快。又见宝钗等人也无趣的很,便起身向太妃告辞。

太妃恋恋不舍得握着黛玉的手,一直送至外面,又嘱咐说一定要再来住几天,看着黛玉的车子走远了方罢。

王府的寿宴却不似那普通的官宦人家,至掌灯时分客也俱散了。水溶方入的内来见了母亲,跪下行礼笑道:“今日客人多,却不曾好好的给母亲上寿,现在磕个头补上吧。”

太妃笑道:“知道你孝顺了。还不快起来,咱母子不用那么些虚礼。累了一天了,过来坐着歇歇。我想你定是饭也不曾好生吃得,这里早预备了你爱的点心、热茶,快来用些。”

水溶坐下喝了口茶笑道:“还是母亲疼惜儿子。”

太妃笑道:“吃你的吧,只会说嘴。”一边看着水溶用点心一边道:“今天我见着你玉儿妹妹了。”

水溶神情僵了一下忙问道:“她,可好吗?”

太妃见水溶表情突然有些异样,就笑道:“看来你还很关心她嘛?”

水溶笑了一下道:“林叔父和敏姨的女儿,我自然该关心些。”

太妃想到黛玉轻轻的叹了一声道:“竟是出落成个美人了。只怕比当年的敏妹还强些。素日里见了这么些公主、郡主,总也不及她。只是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瘦弱的很,又是一腔心事似的。”

水溶心中一紧:“竟真是过的不好了?”

太妃摇头道:“我也不好多问的。看那老太君待玉儿也还好,只那个王氏见我喜爱玉儿竟有些不大高兴似的。”

水溶皱眉道:“王氏?可是元妃的母亲?”

太妃道:“正是她。我本想多与玉儿说说话的。她只偷偷的催着老太君要走。”又道“玉儿懂事的很,寄人篱下不用说是苦的了,却也不肯透出半句来。只一说起父母眼圈就红了,说自己命苦父母早亡。想玉儿孤苦伶仃的在那里,就算主子不说什么,这么大家子,那些使唤的人定也不是省事的。”

水溶急道:“母亲不是与敏姨最好吗?难道看着玉儿妹妹受苦罢?”

水溶向来遇事沉稳如今竟然一脸不加掩饰的焦急。太妃看着水溶有些奇怪道:“你莫非还记着小时候的事么?那是你父亲的一句戏言而已,竟放在心上了?”

原来当年水晟与如海曾经戏言过要结儿女亲家,当时孩子都还小也不过说说而已。贾敏亡故后,自己也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可惜被贾府抢了先,也只得作罢。没成想这溶儿如今提起黛玉竟是急得这般模样。

水溶自知失态,忙掩饰道:“哪有的事情。我只是替玉儿妹妹担心罢了。”

太妃道:“其实说起来,玉儿的模样也堪配我儿,只是可惜有人家了。”

水溶不愿再提这件事遂道:“母亲还要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把玉儿妹妹接出来罢,哪怕只是住一阵子散散心也好。”

太妃笑道:“还用你来操心,我早就想好了。过几天就打发人去接她。贾府既然欺她是孤女,我们就得让他们知道玉儿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至少还有个做太妃的姨妈,做王爷的兄弟。”

水溶这才放心了,又与太妃说笑了一会。方各自归寝。

却说自那日从北静王府回来,那宝钗一改常态,日日必来潇湘馆。每以探病为由,带些滋补的东西来。黛玉倒不曾收,只是婉言谢绝了,心中也是疑惑。

紫鹃也深以为罕事。一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向雪雁道:“这宝姑娘怎么回事?咱们屋子里熏了什么香,又抹了什么蜜不成?日日来这里,也不嫌烦。”

雪雁就笑道:“只怕是那个镯子招出来的吧。”一边向黛玉那边努嘴。

紫鹃会意,两人咯咯的笑了起来。

黛玉正在看书,见二人笑个不了,嗔道:“说什么呢你们,每日里只嚼舌头吧。既这么爱说笑把你们送到凤丫头那里可好?”

正说自说笑,却见春纤走了进来向黛玉道:“刚才有个栊翠庵的小师傅隔着门递了张帖子来,说是给姑娘的。”说着把一张薄薄的柬帖递了过来。黛玉打开看时,上面连称呼也未有只写着:“午后特备香茶,聊供一叙。”下书妙玉二字。

黛玉奇道:“此人万人不入她的眼的,怎么今日特特的给我下帖子,却叫我去品茶?真是奇事一件。”

雪雁抿着嘴笑道:“可是镯子的事情妙师傅也知道了?”

黛玉啐道:“瞎说什么。妙师傅可也是那起俗人?”说不了就听着宝钗的声音在院中响起道:“林妹妹在家吗?”

紫鹃厌恶的嘟囔道:“且说她呢,又来了。真真可厌。”

黛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宝钗已经进来了含笑向黛玉道:“妹妹今日可好?”

黛玉笑道:“劳姐姐惦记着,妹妹还好。”

二人本也无话可说,才说了两句闲话,宝钗已经看见桌上的柬帖笑道:“是谁下帖子请妹妹哩?”

黛玉道:“可是奇了,今日妙师傅特意打发人来请我去品茶的。”

言未了,惜春也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一见宝钗顿时不快,只向黛玉道:“林姐姐,今日可是奇了,妙师傅竟然派人来给我下帖子。”

黛玉将手中的帖子递给惜春:“我也才收到。正纳闷呢。”

宝钗见黛玉惜春都收到了帖子独独没有自己的份,心中大不痛快,笑道:“二位妹妹看来是得到妙师傅格外的垂青呢,没事叫你们去谈讲谈讲的。”

惜春笑道:“我和林姐姐也都是俗人,无甚可谈讲的。宝姐姐最是个有学问有见识的,怎么妙师傅却不请宝姐姐呢?单请我们这些个没甚见识的去呢。”

宝钗顿时哑口无言。

黛玉忙向宝钗道:“宝姐姐也一起去吧。”

宝钗冷笑道:“我可没有那么有福气。不耽误你们了,你们快去吧。仔细一会儿子茶冷了。”说着告辞就走。

这里黛玉向惜春道:“妹妹以后说话小心些。你把她得罪了却怎好?”

惜春道:“姐姐却也糊涂。你不得罪她她就不算计你了不成?左右我只是那边儿府里的,不过再这里暂住。好也就罢了,若是惹急了我,我只回那边儿去,却又如何?”

黛玉点头叹道:“我却忘了,你原是有地方去的,不像我要去也没地方。”

惜春见黛玉黯然自悔失言忙道“姐姐莫要伤心。我不过去,只在这里陪着你,可好?”

黛玉笑笑戳着惜春的脑门道“你呀。”

惜春笑挽着黛玉的胳膊道:“厌人去了。我们去妙玉那里吧,看她要说些什么。”二人知妙玉人怪癖,故也不用人随行,留了知画与紫鹃等人相伴,径往妙玉处去了。

到了庵门外,早有小尼在外面等着呢,见了黛玉惜春合掌施礼道:“二位姑娘到了,师傅在里面等候多时了。”引着黛玉惜春往耳房内去。

耳房内檀香幽幽。妙玉正在烹水,见黛玉惜春来了只淡淡的说了声“坐”继续烹水。黛玉惜春也不为怪,各向榻上坐了。

妙玉也不说话,见壶中水渐有鼎沸之声便取了下来。桌上摆着一只剔红饕餮夔龙纹紫砂壶,妙玉将水提高不疾不徐的冲入壶中,一时茶香四溢,黛玉闻此香知是龙井。

妙玉刮去浮沫,静置片刻,便一手执壶一手轻触壶底,将茶依次斟入三个元青花盖碗,以一个点漆竹篾茶盘托着递与二人,二人忙接过。黛玉将茶端起,见那茶汤清冽,明澈见底;茶香似浓还淡,清幽醉人,遂边啜边闻,细斟浅尝。妙玉亦自取一杯,三人品茶不语。

茶毕,那惜春先赞道:“果真好茶。为何在家中不见这等好茶?”

妙玉冷冷道:“你家没有的也多,却不止这茶。”

黛玉笑道:“此是上好的狮峰莲心龙井,世上极少的。没想到竟在妙师傅这里得见,也是大有缘法。古人云,这狮峰龙井甘香如兰,幽而不洌,啜之淡然,看似无味,实乃至味也。今日得尝果然名不虚传。”

妙玉闻言竟淡淡一笑道:“你能尝出是莲心龙井也算不俗了。这茶原也是知茶的吃了方不为玷。”

黛玉笑笑道:“多承妙师傅青目。”

惜春细观那盖碗惊道:“这盖碗竟是元代官窑的青花,平常人家有一个已属难得。妙师傅却有这许多?”

黛玉笑道:“这还不算,上次来品茶见妙师傅这里<分瓜>瓟斝、点犀(乔皿)实乃难得一见之物。”

妙玉冷冷道:“那斝被我摔碎了,扔了。”

黛玉大惊道:“却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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