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又有一个学生发了疯，狂叫着从初三.五班教室里跑了出去，李然却连看也没看那人一眼，只紧紧地盯住初三.四班教室里的毕胜。毕胜的脸色不错，听到外面的声音后，只是转头向窗外看了看，然后就继续低下头，看桌上的漫画，而其他学生则纷纷抬起头来望向外面，并侧耳倾听着走廊中传来的叫喊声。由此李然可以断定，如果毕胜不是像他一样经历过无数常人无法想象的精神与肉体双方面的锻炼，那么惟一的解释就是，他对这件事早有预见，换句话说，这事肯定就是他干的。
“这个混帐东西。”李然低声嘟囔着，开始琢磨应该怎样收拾他。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初三.四班中还有一个人不为外面的喧哗所动，那就是坐在毕胜后面的厚眼镜。从事件发生到现在，厚眼镜一直低头做着他的复习题，好像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不能钻入他的耳朵，也不能影响他的心，李然不由一怔。
“这家伙不是毕胜的跟班吗？”李然微微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个家伙也不大简单，不对……出事时，毕胜还向外面望了一眼，而他却一动不动，仿佛早知道要有事发生一样，难道是他？”
最近一段时间内接连发生的发疯事件，已经让学生和老师们麻木了，听到这种声音，除了没有课的老师和值周老师外，其他人都没有动，继续在教室里进行着复习。发疯的学生还没有跑出教学楼，就被老师们截住送进了医务室，通知家长，送去医院。
下课后，兰若荷、赵磊、马小伦三个人立刻跑出教室，找到李然，听了李然的看法后，兰若荷最先点头表示同意：“没错，只有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的人，才会对突然发生的事毫不惊讶。我想可能凶手就是那个跟班。”
“我知道他。”马小伦说，“他叫祁小勇，是和毕胜一起转学过来的，是毕胜的好朋友。”
“祁小勇？”兰若荷惊呼一声，“那不就是这次摸底测试全学年第三吗？”
“这么厉害？”赵磊好一阵惊讶。
“这么说来，几乎可以肯定是他了。”李然微微点头，“将自己的压力转移给别人，自己则永远处在轻松的精神状态下，然后就可以马力全开地玩命学习，这样当然会取得超出别人的成绩……”
“我们怎么办？”赵磊问，“报警？”
“报警？”兰若荷哼了一声，“说什么？他是连串发疯事件的凶手？我爸他们虽然有可能相信李然，但……但主观判断的东西，可不能拿到法庭上当证据。”
“那我们就眼看着他害了一个又一个？”赵磊焦急地喊了起来。
“我来想办法吧。”李然微微一笑，自顾自地走了，兰若荷想追上去再问问他，上课铃却响了起来，她只好无奈地和另两个朋友一起快步奔向教室。
李然并没有去找祁小勇，而是离开了学校，打车去了市郊一处破落的居民小区。小区外，有七八辆三轮车排成一条直线停着，其中有一辆白色的显然最为干净，李然来到白色三轮前，先看了看车牌，确定是自己要找的后，直接拉开后车门，坐进了车里。
“小子，没见我们在排号吗？要坐车，找第一辆去。”开车的老司机半开玩笑地说，李然一撇嘴：“得了吧，曲老爷子，我找你有事。”
“好，启车三元，每公里加一元。”老司机笑着说，排在他前面的几辆三轮车中，纷纷伸出司机的头，对着他大叫：“老曲，按规矩来啊！”老司机向外挥了挥手，然后把头也伸了出去：“是我家亲戚，找我有事！”那些人这才笑着把头缩了回去。
“你们倒是挺团结。”李然感叹道，老曲一笑：“当然了，不团结一致的结果就是混乱，混乱的结果就是谁也别想安静地赚钱。说吧，小子，又碰到什么事了？是不是像上次一样，又出了什么害人命的家伙？”
老曲是一位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这类人被称为“隐者”，他们可以造出以五行元素为基础的空间，并利用这种可以算是另一个世界的空间将自己隐藏在现实世界中。过去，李然曾遇到过隐者连续杀人的事件，就是请老曲帮忙解决的。这位活在特殊世界里的老人，拥有许多李然还不曾了解到的知识，所以几乎成了李然遇到麻烦事时的免费顾问，就像电脑键盘上的“F1”键一样方便如意。
“虽然没有死人，但情况也挺严重的。”李然靠在三轮车并不柔软的后座上，有气无力地将学校里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末了问：“曲老爷子，您见过有这种奇怪能力的人吗？”
“老实说，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真没见过。”老曲思索了一会儿，忽然一拍掌：“我想起来了，我曾听人说起过，他见过能控制别人情绪的家伙，说那家伙能让人突然间悲伤难过，或是兴奋异常。我琢磨着，这种能力与你说的什么压力转移，会不会是同一种东西？”
“你听谁说的？”李然立刻双眼放亮，直起了身子。
“启车三元。”老曲笑眯眯地伸出手来，李然哼了一声，从口袋里翻出十元钱塞在他手里：“找钱！”
“等你退车后一起算吧。”老曲面无愧色地将钱放入口袋，发动了车子，一溜烟开向了郊外，走了大约十多分钟后，在高路边的一片瓜地旁停了下来，带着李然一路来到瓜地中央的瓜棚中。
“老肖，给开个西瓜吃吃。”一进瓜棚，老曲就嚷嚷了起来，瓜棚里正在摇着蒲扇的老农看了他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一块八一斤，先交钱后吃瓜。”随后用眼睛瞥了李然一眼，却没发问，还是老曲先开了口：“在孩子面前别那么没风度。介绍一下，这是老肖——种西瓜的高手；这是李然——傀儡师。”
“傀儡师？”老肖一愣，“有日子没见过这种稀罕物了。你们坐下等一会儿。”说着，出了瓜棚，不一会儿回来时，手上已多了一大一小两个西瓜，切开后，只见大的一个颜色鲜红，小的一个却呈现出红与黄两种颜色，颇为奇怪。
“出手真大方啊！”老曲感叹着，拍了拍李然的肩膀：“小子，你可真有面子，我平时来，他连普通的西瓜都不肯赏，你一来，却把双色冰激凌拿出来了，真舍得。这瓜一个要好几十，甚至上百元呢。”
“不就是瓜吗，弄出花样就富贵大翻身啦？”李然笑了笑，接过一块尝了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怎么说呢，是挺好吃，不过要说比正常的西瓜更棒，却也不见得。”
“没错。”老肖脸上露出了笑容，颇有遇上知己的感觉。“我也是这么想的，一个西瓜，把颜色和口感改变了一点，就成了珍果，实在可笑。不过世人却不这么想，只要是经过了费力的过程，人们就认为那结果应该更有价值，或者只要与从前的不同，就认为更为珍贵，其实不过就是品种不同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你这话让我想起了学校。”李然一边吃一边说，“老实说，我真的看不出十几年费力下来培养出的许多所谓‘人才’，与那些‘普通人’有什么太大的不同。我所见到的‘人才’，只是分数上的强者而已，生活能力……哼哼。”
“听说过方西瓜吗？”老肖的话看来与李然的话全不搭边。“把好好的西瓜压在盒子里，弄成方形，为了什么？为了运输方便的需要。破坏自然规律，自以为了得。学校的教育也是一样，为什么非要这么费力地摧残孩子们？为了管理方便，为了控制方便，为了一切的方便，结果费时费力，培养出的不还是西瓜？方方的，又难看，又不一定好吃，远不如自然生长的。”
“停！”老曲大喝一声，“别像两个老僧见面一样，说这些正常人听不懂的乱七八糟。长话短说，事情是这么回事。”随后，将李然的话转述了一遍。
“情绪控制。”老曲刚一说完，老肖就非常肯定地说道：“绝对是情结控制。如果只是压力转移的话，说明这孩子的力量还差得远——他只能用自己获得的情绪去影响别人，而真正的高手，可以让自己在平静的状态下，让别人或是焦躁不安，或是暴跳如雷，或是冷静得要死。”
“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解这种能力吗？”李然问。这才是他最感兴趣的，也是专程来找老曲的原因。
“我听说你们傀儡师都经历过常人无法想象的可怕锻炼，包括精神与肉体两方面，不知是不是这样？”老肖问。李然知道他问这种事，必然有其用意，于是点了点头：“没错。”说着，他挽起长长的衣袖，露出肤色苍白的手臂，微一用力，那条看上去瘦弱的手臂上，便隆起了线条分明的肌肉。
“果然如此。”老肖赞叹着，“看上去的瘦弱假象，只是因为严格的锻炼将脂肪全都消耗掉了，剩下的全是肌肉。不错，看来你是个相当厉害的傀儡师。”
“怎么做？”李然问。
“很简单。”老肖眯着眼笑了起来。
“你们慢慢聊。”老曲咳嗽一声，“我去解个手。”
他偷偷跑了出来，一脸坏笑地从地里偷了四个大西瓜，放进自己的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