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AB和和晏都分别考上了大学,AB依照自己的心愿考上了北大历史系。和晏在人大学金融。同桌了近十年的他们,乍一分开,忽然像缺胳膊少腿般的不适应。一到周末,他们便自觉地绑在一起。AB知道和晏的家教很严,知道她母亲是不折不扣的革命干部,每次他有冲动想去拉和晏的手或者拥抱她,更甚者想去吻吻她,都被他竭力地克制住。那时他还暗自想,多亏当年有和小黄狗一起抵制食物诱惑的经历,不然自己的意志力不会这么坚强。而和晏清纯得像一汪透明的池水,只要能见到AB,能跟他对视或清谈,她已经很满足。最可笑的是,他们俩心里都清楚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周围熟悉他们的人也知道他俩青梅竹马,但是他们谁也未曾捅破过那层窗户纸,谁也没说过和情感或誓言沾边的话。他们俩都小心而谨慎,快乐而自然地相处着。要不是有一天,另一个男孩闯入他们的世界,他们仍然会那样惬意而快活地生活。
在和晏的院子里,住着某革命老前辈一家,他的孙子与和晏同龄。小的时候和晏也跟他一起玩过。小学、初中、高中他和和晏上的都是同一个学校,只是从来没被分到同一个班过。从初中开始,男孩就开始注意和晏,只是在那个年龄段,男女授受不亲,于是男孩本能地把自己的爱恋埋在了心里。高中的时候,大家都备战高考,谁都没有把情感放在首位,何况当时他在院里院外都能看见和晏,这对他来说,已经非常幸福和满足。当然还因为羞涩,他们不可能有太多的交谈。在和晏成长的年代,无论在什么家庭里成长的孩子,相比现在的年轻人而言还都是相当老实、守规矩的。上大学后,男孩主动给和晏写过信,也邀约她一起看过电影,心无杂念的和晏礼节性地给他回了信,但电影却没有跟他去看,因为她把课余所有能挤出来的时间都留给了AB。和晏步入工作岗位后的某一天,男孩的妈妈和和晏的妈妈偶遇,相谈甚欢。谈话进行了五分钟左右,两个忙碌的女人便一拍即合,她俩一致认为和晏和那个男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她们眼里,他们俩正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们都是看着对方的孩子长大的,知根知底,另外,两个孩子都出落得响当当,没有任何问题,十分般配。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两家旗鼓相当、门当户对。男孩的爷爷虽然已经退居二线,但他的影响力不减当年。
那天晚上,和晏妈妈兴高采烈地把和晏叫到自己的房间,喜出望外地跟和晏谈起了她与那个男孩的婚事。和晏当时一听就傻了,她虽然没有跟AB谈过婚嫁,但他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一向敬畏母亲的和晏该怎么跟母亲说她和AB的事情呢?她太了解母亲的秉性和脾气了,只要母亲决定的事情,就是圣旨,是不可抗拒的。小时候,和晏曾经因为一件小事没有按照母亲的旨意去办,导致母亲大发雷霆,吓得她连家都不敢回。
第二天一上班,和晏就急不可待地给AB打了电话,他们相约中午见面。电话中和晏什么也没说,从她紧张的声音里AB已经听出什么不妙的事情即将发生。
十几年来AB第一次看见和晏流泪,他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有些不知所措地把和晏拥入怀里。和晏把整个事情哭诉完毕后,就像受了惊吓的小猫似的紧紧依偎在AB的怀里。她知道AB是足智多谋的,他一定能想出一个好主意。殊不知,表面看上去平静的AB,心里早已乱了方寸。他们到底该怎么办?他也说不清楚。毕竟阻碍他俩的不是别人,而是和晏的母亲,一个强势、专横、说一不二的女人。
后来,和晏自己想了一个主意,她要把自己给了AB,让生米煮成熟饭,然后亲自去跟那个男孩摊牌,让他死心……
谁知男孩的执著不亚于和晏和AB,当他听和晏亲口告诉他,她已经属于AB,男孩气得浑身发抖。在他眼里,和晏是他的缪斯,是圣洁的,在这个世上除了他,谁也没有资格碰她。男孩看重和晏,但未必看得起AB,他毕竟是纨绔子弟,心里的优势和骄傲是与生俱来的。难道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让一个自己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的人抢了先,占了自己心仪女孩的便宜?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怒之下,男孩带着几个哥们儿去找AB算账。AB虽然看上去比同龄人老成持重,但他毕竟处在血气方刚的年龄,何况,来找他麻烦的人就是那个要夺走他的心上人的人。因此,两个人刚一见面就厮打到了一起。AB身材高大,怒火冲天,他对那个男孩下手又准又狠。男孩的哥儿们起初只是拉偏架,后来见男孩吃亏,才开始对AB群起而攻之。后来不知是谁报了警。他们全被带到了就近的派出所。再后来,就是因为AB打架斗殴,被派出所拘留,而那个男孩,进了局子没一会儿就被放了出来。也正是因为AB殴打的对象是那个男孩,AB才久久不能获释,他当时由于各种“罪名”被刑拘了半年。
AB被放出来的那天,在拘留所门口等着他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见到AB二话没说就把他带上了车。在车上他告诉AB,和晏的母亲要见他。
AB原本就是个沉稳的人,在拘留所的半年,更把他磨练得不露声色。虽说他要去见的是和晏的母亲,他倒一点也不畏惧。AB心想丑媳妇早晚也得见公婆,他AB虽然蹲过局子,身上有了污点,表面上配不上和晏家的根红苗正,但是他有能力让他们相信那次斗殴中他是无辜的,纯属正当防卫。只是为什么AB一出来,迎接他的是和晏的母亲,而不是和晏呢?AB以为自己未来的岳母想替心爱的女儿给他上一课。和晏温存和善,无法劝导惹是生非的AB,但她的母亲是做思想教育工作的好手。
一到和晏母亲的办公室,看到和晏母亲那副盛气凌人的架势,AB觉出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美,和晏母亲召见他,绝不是给他点颜色看看那么简单。
和晏母亲直言不讳地告诉AB,他毁了和晏的清白,像他这样打架斗殴的歹徒怎么能配得上和晏;当然他也毁了他们家的一世清名,现在院子里的大人小孩都知道一个刑事犯想吃天鹅肉。最恶毒的是,她竟然把桌子拍得山响,指责AB为了贪图她家的权势,不惜利用和晏的单纯。在AB走出她的办公室之前,她再次警告AB:一、不许用他与和晏曾经有过的关系在外面招摇撞骗;二、和晏已被他们送到了国外,不许他跟和晏周边的朋友打探她的下落,他们一旦发现他试图联络和晏,AB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AB未置可否,他胸膛的怒火在燃烧,那个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女人,若不是和晏的母亲,他真想一拳抡过去。当然,AB什么也没做,他没做的原因不是怕她再次把自己送进去;他什么也没做,是因为她是和晏的生身母亲。临走前AB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看了看那个衣着仍然停留在“文革”时期,梳着刷子头的铁板女人,然后趾高气扬地抽身而去。
依据AB的犟脾气,他是不会被和晏母亲的警告吓倒的。他要见到和晏,想听听和晏在这件事上对他怎么说。其实不用问,他完全相信和晏对他的看法肯定跟她母亲的不同。
离开和晏母亲办公室后,他连家都没回,衣服也没顾上换,就去找和晏的闺蜜印证和晏离开北京是否属实。
和晏的闺蜜先是对他很冷漠,她冷嘲热讽地指责他早干吗来着,那时他要是在和晏身边,和晏也不可能那么惨。现在你醒过味来了,可惜黄花菜都凉了。AB对和晏闺蜜的谩骂有些不解,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没有人告诉和晏他被送进了局子,他在里面完全是隔绝的,他的父母和家人也从来没到里面探过班。那时他还在想,父母可能因为自己的“闹事”而惩罚自己,甚至不让哥哥和妹妹来看望自己。至于和晏为什么也没有出现,他做了很多设想和猜测,但万万没有想到她是被蒙在鼓里的,而且被家人送走了。和晏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她父母虽然平日对她要求严厉,但她一直是爸爸的心头肉。在和晏大学住校期间,每个周末,她都雷打不动地要回家吃晚饭,她的父亲也一样,除非重中之重的事情,否则他绝不会放弃跟女儿的饭后“散步约会”。和晏走了,她父亲会舍得她吗?
得知AB被男孩打后又被刑拘,和晏的闺蜜开始原谅AB,她比AB更了解和晏的母亲,也了解暗恋和晏的男孩的家世,另外,她还目睹了和晏的抗争和反抗,现在再加上AB的遭遇……一切的一切,都无法跟强权相比。接着她好心地劝告AB,放弃和晏吧,他的执著和努力挽救不了他和和晏之间的爱情,反而会再次把和晏逼上绝路,因为和晏的母亲是典型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人,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的对抗。她已经动用了全部关系来防范和晏与AB的交往,也就是说她是决意要和AB斗争到底。最后,和晏的好友忍不住告诉AB,和晏为了争取和他的关系,吃了很多苦,院子里的人冷言冷语她要扛着,母亲的蛮横无理她要接着,有一次为了让母亲了解她的决心,她先是绝食,后来是服毒,但到头来,胜利的还是她母亲。
和晏真的走了,被送到了国外,至于哪个国家、哪个城市,她跟谁住在一起,真的无人知晓。她母亲把消息封锁得很严很严。
跟和晏的闺蜜道别后,AB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和晏走了,把他的心和灵魂都带走了,把他的依托和热情也一并被带走了。没有和晏的日子,他该怎么过呢?
走着走着,AB发觉自己的脸颊被泪水淋湿了。
小时候,自己可怜巴巴跟小黄狗相濡以沫的时候,自己没有哭过。
刚进校门,被同学嘲笑和歧视的时候,还是没有哭过。
被妈妈当众毒打,十指钻心疼痛的时候,也没有哭过。
被和晏的母亲指责、误解、羞辱,他仍然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AB原本以为他再也不会哭了,他所有的眼泪只能默默地咽在肚子里,但是在他的和晏被迫离他而去的时候,他哭了,很伤心地哭了。
AB出来后,他所工作的研究所委婉地将他辞退。
痛过、怨过、愤过之后,AB决定另起门户,投身于轰轰烈烈的经商行列。
关于和晏,AB只跟伽罗说到这里,他试了几次想告诉伽罗,和晏临去美国的时候怀了他的孩子,为了能生下他们的孩子,她才跟母亲妥协,去美国。在他们那个年代,未婚先育有辱门风,别说像和晏那样的家庭,即使普通老百姓也无法接受自己女儿有这样的“丑闻”。从天使的嘴里得知和晏生了自己的孩子后,AB内心的自责和愧疚越发深重。他曾不止一次地跟伽罗说过,男人什么债都可以欠,唯独不可以欠的是女人的情债。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带给和晏的竟是那么多的痛。很长时间,他觉得自己在伽罗面前抬不起头来,他的“劣迹”配不上伽罗的执著,他没有资格也没有脸面接受伽罗的爱。
天使揭开AB的伤疤后,他有好久都不能平静。有那么几次,他甚至想遍访美国,去寻找和晏跟孩子。后来,他又从天使嘴里得知,和晏已经有了一个幸福的归宿,几年前,她带着儿子嫁给了一个美国金融界大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