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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决定与告别

屋外早已没了人声,一切在很久以前就归于沉寂。这样季节的夜晚,除了微弱的狗吠和遥远马路上忽然响起又忽然泯灭的机动车马达声外,几乎就没有别的人世元素。乡间不比灯红酒绿的都市,这个时候反而是一天之间热闹鼎沸之时,形形色色的男女进出夜店,茶馆酒肆、高楼大厦日夜灯火通明,广告声,歌曲声,机车的鸣笛,熙熙攘攘的人群,外加五彩斑斓的灯光焰火,一切都煮在一口大锅里,到了沸点,吵闹着要把天盖掀开。

我们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中寻求宁静?

一个又一个岔路口的选择让人迷茫,没有方向的人们在自己构建的钢筋混凝土囹圄中跌跌撞撞地兜圈子,瞎摸索,不断地选择路口,却又总是走错,回头寻路,街景又早已幻化干净。

尘世的人,谁不会迷路!

林宇披着衣服坐在窗前,月光在书桌上撒下幽幽的光。

“我会迷路吧?”他自言自语着。

“城里的月光有这么美吗?”

“那里的月光会如此安静么?”

“它的光辉难道不会让那些杂七杂八的光源掩盖?”他沉重地叹了口气。

“迷路的不会只有我自己。”

此时已是午夜,林宇还没有一点睡意,他一直在寻找理由来克制自己答应郑叔的欲望,于是他想到了月亮,想到了迷路一说,我们很难说他并不是真的没有这样想过,因为此时的月色确实是十分美妙的,它静静地拥着一方天空,下面是广袤的野,大湖小泊都在深远地流,流进创世纪前月色的清辉里。月光无言,林宇更是无言,他的理智告诉他,答应郑叔的要求很可能会给自己的复仇大业开辟一块新的天地,可是他又没有绝对的理由和勇气说服自己必须要那样做,他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频繁而又不自觉地唉声叹气。他心里乱糟糟的,便到爸妈屋里把那个盒子捧了出来,打开后慢慢地看,似乎想从这种交流中获悉一丝蒙示。林宇一页页地翻着相册,思绪又飘远了。他之前并没有将相册全部翻完,这一次,等他翻到一半的时候一张纸从相册中间滑落在书桌上,优雅地躺在月色里。林宇的心陡然一颤,伸手打开那张中间对折的纸,上面写着字。

“是的,有字!”月光也在快乐地欢叫着。

林宇拉开了桌上的台灯,屋子的这一角落便被一种温馨舒适的红黄色微光笼罩,他瞥了瞥大概,心跳骤然加快,手上的那张纸是一封信。这封信可以说是改变了林宇的命运。那就让我们来看看这封让林宇下定决心去郑家的信件内容。

上面是娟秀的钢笔字。

宇:

妈妈感到很抱歉,既然你已经看到这封信,那或许我和你爸便已经不在你身边了。真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的感受,让我此刻遥想起来都一阵阵痛心。

生命是短暂而又痛苦的,短暂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突然发现自己心爱的人早已离自己而去,痛苦到命运喜于见到我们深陷在它安排的牢笼里苟延残喘。

我们一直都是无能为力的。

对你想说的太多,可是太没有头绪,真不知道从何处讲。我和你爸真的感觉对不住你,这么些年来都没有提供给你什么安逸的生活,你是我培养的孩子,所以我知道你是不会因为这样而责怪我们,安贫若素早就是你的一种可贵品质。但若是我告诉你你并不是我亲生的孩子,你还会不怪我吗?

林宇目瞪口呆,他眼前一黑,大脑像是划过一道闪电,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炸开了一样。他有些头痛,却勉强地一只手撑着桌子,眯着眼睛,继续往下看。

是的,我和你爸十几年前来到此地,至于为什么来到这里,又从哪里来到这里都不方便跟你讲,请原谅我对你的保密,这对你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我们害怕对你会造成不利的后果,所以请原谅我们的良苦用心。

我们到这里几天后便捡到了你,那是一个大雪天,你被扔在路边,浑身几乎冻僵,我和你爸从外间回家便抱你回来,救了你好久才把你救活,想是那时候超生管得厉害,你的生母不得已才丢下了你。但我却认为这是上天对我的一种恩赐,我跟你爸是不可能有孩子的,原因你永远也不会知晓。我只想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比天下任何一个做妈妈的还要炽烈。你会问我,“既然爱我,为何要说出来呢?”是啊,我说出来了,这毫无疑问会伤害到你,但是我不说可能就真得没有机会了,一来这是一个义务,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二来,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不是我亲生的,所以,我和你爸发生任何事情你都没有义务去管,我们只希望你健康平安地活着。

有些人生来命运就是注定的,有些人自打遇到某些人后才开始遭受命运玩弄。我不曾后悔过自己这短暂的一生,对于我而言,遇到某些人,遇到你爸爸,遇到你,这都是极其幸福的事情,我还有什么奢求呢?我许多年前就该死了,却活到今天,很难说不是命运的一种眷顾。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已经发现了诸多蹊跷,但是这一切都只是宿命使然。

答应我,健康平安地活着,我成年的孩子。

一切都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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