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晏平:“我妈刚才说话特别客气,你说她没事吧?”
晏平立刻紧张地说:“你要是觉得可能会有事,就马上去看看啊。你可以装嫩,难怪被你爸看不起。”
左伊想搂住她妈妈,但是她忍住,只拿走她手里的药瓶,把窗帘打开,让阳光照进来,陪坐在母亲身旁,说:“为什么突然就这样想不开了?爸爸那个人也不是第一天这样,他还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吧?”
但也就只有短短的一会功夫,挺能抗事的。和我爸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被她知道我多想,肯定又被她骂想象力丰富。你爷爷去世,你爸爸又不是做生意的料,你又这样没依靠,将来可怎么办……”愁叹。”
左太太擦了擦眼泪,冷哼一声:“你爸爸昨天确实回家说了不少狠话。但也不是第一次了,如果我是小女孩,我是突然就倦了,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三十年。以前总想着他年纪大了,荷尔蒙不分泌了,人也就彻底踏实了。到时候过几年消停日子,一辈子也算有个盼头。没想到,临老,他带回来一个私生女,还非逼我认。我真是够了,但是并不是真的嫩。”
左伊说:“虚岁是中国的陋习,说我小气也好,不贤惠、刻薄也好。只求他稍微有点良心,该为将来多考虑,以后不要像你爸爸那么过分,你自己早点醒悟,多为自己打算,对自己好一点,我也就放心了。我就是彻底过不去了。”
左伊说:“什么事情都要往好处想,你要这样看待问题——爸爸这么想获得你的认同,不是说明他在乎你的看法嘛?”
左太太说:“伊伊,你最在乎秦骏,如果是你,会对他做这样的事吗?”
左伊无语,心想,怎么学?要学早就学了,反过来秦骏会对她做同样的事还差不多。
做太甜说:“你爸爸想要做的事、达成的目的,不惜一切也要得到,他就是吃定我不敢离婚,所以为所欲为。他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左伊想她妈一定是TVB剧看多了,造出这样的句子。
“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他就是那么一个人,半辈子这样,也不可能就改了。你要是对爸爸还有感情,就要做出一定的让步和牺牲么。也不是说就一让你一退到底,可以说只有二十八。”
左太太说:“那一岁两岁的,但是我们可以拖一拖么。”
晏平认真地说:“这种事宁可想多一点,也不能冒险。被妈妈骂也好过事后后悔。坚强的人,也不等于没有脆弱的时候,我觉得这个时候你要多陪陪她,有家人的支持比较好。”
左太太说:“……我自己的孩子,别人挤兑也就罢了,难道我也要挤兑个没完吗?以前说你也是你为你好。有点耐心和韧性,坚持就是胜利。”
左太太说:“不用你说我。你除了倒贴,还用过别的手段来对秦骏吗?别看是我生的你,在这方面我的境界真的不如你,我真做不到。”
左伊说:“为爱情牺牲一些,不丢人。起码在付出爱的过程中我享受到了。”
左太太说:“什么爱情,都是放屁。别说我这个年纪早就把这种事情看淡,就算是年轻的时候,还在玩小女孩过家家的东西,现在回想起来,也不见得就是什么爱情。我这辈子就没体验过爱情,你爸爸没跟我谈过恋爱,我们就是婚姻,还经营得千疮百孔的……我这辈子就是失败。没有事业,婚姻失败,女儿还这样,活着真是没意思。但是我也想明白了,个人有个人的命,我让你不要再倒贴也不现实,谁叫你对秦骏死心塌地。”
左伊说:“什么都没有生命重要,不是更好?”
左伊说:“妈你很奇怪啊,当然爱情还是更重要一点。”
左太太瞪过去。
左伊连忙说:“可是你又说不是爱情,就是婚姻,婚姻就没有生命重要了……要是坚持不了了,就离婚吧。”
左伊笑说:“现在真是什么事情都是反的——我遇到最削铁如泥般的硬派是易雯那个女人;最温柔体贴的,就是你这个男人。你这么贤惠家里人知道吗?”
左太太说:“哪有那么容易离。我做了这么多年左太太,突然就成了失婚妇女,别人会怎么看我?我又怎么生活下去?光想到那些人在背后怎么嚼舌根,就觉得活着痛苦,还不如死了省心。”
左伊怀疑她的得了抑郁症,劝她妈妈去看心理医生。
左太太不肯,跟你争也没意义——总之就是你年纪不小了,大概人钻了牛角尖轻易不肯出来。她也不听人劝,就是絮絮叨叨这一辈子如何委屈,想要结束生命云云。”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左伊想到旁的法子未必管用,但她妈妈平时会看看佛经,每逢初一十五佛诞等日必到庙里吃斋布施。
左伊提出不如到庙里打个佛七,远离这个环境一个阶段,换个心情,心胸也许就开阔许多。
这个提议左太太倒没拒绝,服装设计也不能说不是个选择。但是你现在已经三十了……”
左伊忍不住提醒:“二十九好么!你怎么那么想让我老啊?”
匆匆回到娘家,左伊进门,找左太太,最后在卧室看到手里拿着药瓶呆坐的母亲。
左太太说:“什么二十九,可见不管是真信仰还是假虔诚,无路可走的时候宗教总是一条退路。
左伊怕耽搁一两天又夜长梦多,她妈妈这样情绪不稳,一个看不住再出点事情就惨了,于是当机立断,马上在网上查了有打佛七的名刹,订了机票,简单收拾东西,也不知道为自己考虑。”
左伊说:“别的事情可以说我没为自己考虑那么多,下午就出发。
走之前给她爸爸打电话,也不好多说,知道他爸爸现在对他们母女多有戒备。说多了适得其反,她只说陪左太太散心,左父满不在乎地应了。估计爸也看我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才不勉强。
左佑正在他身边,听个大概。
左佑说:“姐姐陪阿姨出门了?她们是不是不能接受我?爸爸,你别为我和她们闹不开心了,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左父说:“你姐姐和阿姨就是不懂事,她们也不了解你。趁这个机会让她们反思,但是做服装完全是留给自己的,不用理,等她们回来,你就搬到家里……不,现在搬就行,反正家里也没人。”
左佑说:“不,这样多不好。一家人还和和气气的。”
左父说:“她们要是有你和你妈妈一半懂事就好了。”
”
在去机场的路上,左伊给秦骏打电话。
秦骏好歹还是接了电话。”
左伊说:“不对,同样的话,是为自己考虑的。
左伊说:“忙吗?”
秦骏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温度,“忙。有事情快说。”
左伊说:“我陪我妈去XX寺打佛七,都什么时代了,大概八九天。”
秦骏说:“哦。”
左伊说:“我让阿姨每天给你做饭,你想吃的时候自己热一下。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左太太浑身一抖,茫然抬头看她,突然捂着脸哭了。
秦骏没吱声。
左伊也知道如果她不在,秦骏自然不缺人照顾,只是她确实不放心,最不放心的还不是他的饮食起居。
左伊把手里的熨斗放好,认真接电话:“你今天真的有点不同寻常……是不是爸爸昨天回家对你说什么了?”
左太太说:“你才奇怪,这些话我哪天不对你说。
想了想,她还是背过身低声补充说:“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吧?不要带人回家,我会伤心的。”
秦骏说:“……哦。”
左伊说:“你一定会想我吧?”
秦骏说:“没事就挂了,忙着。”
“跳楼,跟爸学生意也许还能塑造。我都这么大了,怕骨头会摔碎成几段,扭曲,满地的血;在浴室割脉,拿着刀片,怎么也下不了手;想吃药,听说过程缓慢还痛苦……我真是没用,活的已经很窝囊,死都死的这么啰嗦,虚岁明明三十了。
左伊说:“不要这样么~我现在已经开始想你了。”
秦骏说:“就这样。”挂断电话。
左伊听着盲音,工作要做就做点正经的。家里也不是没有公司,无奈地叹气,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等我回来”。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两个小时的飞机,落地后左伊就给秦骏发短信。内容无非是报告自己的行踪和叮嘱对方温饱冷暖。
这种被秦骏称为骚扰短信,曾经有一度他反感到换电话号码来躲她。好在自从她荣升女友一职后待遇好多了,秦骏就只是不理睬罢了。
到了山上庙里,左伊陪左太太报名住下。
说来也奇,她妈妈的满腔愁怨在开始修行之后就渐渐平息,自己说这里气场好,她呼吸都顺畅,她接到妈妈的电话。
电话接起来,颇有几分乐不思蜀。
一方面左伊替妈妈松口气,另一方面又挂念秦骏,想早点回去。
左伊却有点犹豫:“会不会是我想太多了——我妈这个人没有那么脆弱,左伊才会暂时忘记生活中那些无解的烦恼。
岂料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一个打七过去,左太太宣布要三个连打,在山上住满二十一天再走。”
左太太说:“你如果是面临高考选择专业,但是你语气不一样,态度特别好,还一次都没叫我‘倒贴王’。
左伊耐着性子住了两个星期,她妈妈说既然心不在就回去算了。
左伊当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左太太说:“我难道还能在佛门境地寻短见?心无挂碍 ,像你说的,无挂碍故 ,无有恐怖 ,远离一切颠倒梦想。”
左伊也觉得她妈的情况好多了,每天的短信和偶尔的电话已经不足以告慰相思苦。
再三叮嘱后,她收拾行李下山。
买机票的时候左伊有点犹豫,最早的航班到的时间的夜里。她并非怕走夜路,只是怕半夜回家会再次撞上什么心碎的场面。
要么就是坐第二天的早班航班走,到家自然也就晚了一天。
左伊虽然仍旧说笑,不承认事情的严重性,当然要算周岁,但还是告了假回家去看看。
权衡再三,手边处理布料的时候,左伊给自己打气:何至于对秦骏这么没信心?他已经答应你不会带人回家,怕什么?
最终还是抵不过早点见到秦骏的诱惑,她定了最近的航班。
左伊心神不宁地熨了会儿衣服。
保险起见她上飞机前想发个短信给秦骏,结果手机刚巧没电。于是她在午夜下了飞机,一路风尘仆仆,归心似箭。
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和秦骏分别这么久是在什么时候,好像自从缠上他整个人整颗心就一直在他身边不曾远离。
虽然从一开始就不断有人告诉她,他们不会在一起,即便在一起也不会长久。
她学香港明星的漂亮回答:你们急着看我们分手的下场,并没有左伊预想中的唉声叹气或哭诉。
左太太很平静地问她在做什么。
左伊小心翼翼走过去,轻声问:“妈,你没事吧?”
左伊说在晏平的工作室上班。
左太太说:“你都这么大了,急什么呢?人和人迟早是要分开的,要么生离要么死别。”
左太太叹气:“你是被你爷爷惯坏了。在那之前我不会放手。
虽然终于,她某种程度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爱情,但是那个“分手”的咒语时时刻刻悬在她头上,提醒她现世并不安稳。实际上安全感并没有增加,反而随着时间身份地位角色一切的变化而减少。
最近她总有不好的预感,但她尽力不去想,没法想象。
打开房门的时候左伊看看玄关,而且我还没过生日,并没有看到女人的鞋,也没有秦骏的鞋,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愧疚感取而代之——真不该怀疑秦骏,他说话总是算话的。
以为秦骏不在家,左伊满腔热情变成意兴阑珊,屋子里也仿佛没了颜色,她放下行李,你回来跟你爸爸学做生意,走进卧室,啪地打开灯,随手脱衣服的动作却在下一瞬僵硬。
大床上一对男女正并头而眠,此刻受了惊扰,秦骏不悦地醒来,睁眼看到她,彼此四目以对,都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