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在说我呢,我可耳朵一直很痒,娘,你别又在说我的坏话吧?”
门外,薛少宗爽朗的声音传来,又跟薛夫人调侃着。
薛夫人望眼欲穿,终于等到儿子回来了,赶忙迎上去。
“小没良心的,我这是担心你在军营里太累着,你一扎进那里,就跟着了魔一样,一点都不心疼自己,我这才让人提醒你早点回来吃饭。”
一边说着,一边给儿子使眼色,那意思是,这人姑娘还在家里等着,我这是你制造机会。
薛少宗哪儿能不知道他娘的小心思,昨天回来,这位老夫人就一通洗脑,将桑榆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恨不得马上要他娶回家。
他算是看出来了,他一天不成家,他娘一天不会消停。
想起以前给他找的女人,不是娇滴滴的,就是闷得要死,这回,虽然这小丫头早已认识,可是这哪儿跟哪儿啊,薛夫人,您能有点谱吗?
“小丫头,这位夫人可没为难你,唠叨些奇怪的事吧?”
他真怕母亲将这八字没一撇的事跟人家小姑娘说了,他是无所谓,人家姑娘就尴尬了。
“我不叫小丫头,夫人跟我聊得挺投缘的。”
桑榆不喜欢这个他这个称呼,不知怎么地,跟薛少宗说话,她还蛮放得开,所以不满的话就脱口而出,还好,他们都没觉得她的口气唐突。
薛少宗看着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笑着,只不过这次多了些若有所思,看的桑榆心生疑窦。
他暗暗笑着,她还是这么冲的脾气。
“好,我不叫你丫头,随母亲,叫你桑榆,行了吧。”
他先示好般的改口,一双笑眼似乎在取笑她的固执。
桑榆也不矫情,便随他叫着,这母子俩打破了她之前对官夫人和子弟的固有印象,跟他们相处,她倒是从未有过的放松舒服。
转身,他对着母亲说道,“我饿了,让人把饭菜端到我房里吧,我先洗洗这身汗。”
薛夫人啐了一口儿子的不受教,对桑榆也不断抱怨,“这个傻小子,我算是没辙了,你说生儿子有什么用,成天给我气受,还是闺女贴心。”
桑榆不插手她的家务事,不过对于薛少宗这个人,她还是认为挺好相处的,不摆架子,不眼高于顶,没有什么坏的品行,对亲人孝顺,对朋友亲和,绝对正派的官家子弟。
初见他时,她正遇险,危难时刻求助于他,那时他正领兵南下,却也愿意搭救她和安成珏,这说明他人挺好。
而这几次交谈,更加证实了桑榆的判断。这其实也不奇怪,受人敬仰的薛将军,和和善温柔的薛夫人,教出来的孩子能差到哪儿去?
薛夫人的撮合,桑榆是没有察觉出来,不过结识了薛少宗,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原以为,他们不过是点头之交。
即使他对她有过救命之恩,桑榆觉得恐怕他自己都忘了,所以她也没往心里去。
后来不知怎么地,接触的越来越多,他们也越来越熟悉。
薛少宗是怎么想的,桑榆并不知道,不过,她自己并不排斥。
对于这样身份的人,作为朋友还是很合格,甚至有时候,桑榆都觉得惭愧,毕竟她跟薛家来往的目的并不单纯。
虽然她的出发点并无恶意,可这也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所以桑榆极力的展示真诚,想弥补自己当初的这种不单纯。
还好,一切还算顺利,薛夫人常常请她去做客,碰上薛少宗,还能聊聊心事。
别看薛少宗是个武人,开导起人来能说会道,比那些舌战群儒的书生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比方说现在。
“你说这文人是不是都爱弄些风花雪月的诗词来糊弄小老百姓啊,连作画都要讲究什么写实写意,要我说就是闲的发酸。”
她很疑惑,最近安成珏的事情多了,不但天天抄写诗句,老板也让他参加一些赛诗会来发挥才情,这原本是好事,可是她看那些文人不靠谱,吟的都是些风花雪月的陈词滥调,文采是没看出来,聚在一起的花酒倒是喝了不少。
可安成珏愿意去,她也没法阻拦。
薛少宗却另有解释,“那也不一定,有些诗人的家国情怀也会让他们写出一些好的诗句,也不全是风花雪月,像当年万里觅封侯这样的诗句……”
他的口若悬河,桑榆一点没听进去,看着他不断张合的嘴发呆。
哎,问错人了,你跟薛少宗说我这头上有块疤,他绝对会说,这算什么,我脑子里还长了个瘤。
这天晚上,桑榆依然早早的提着饭菜,悄悄的下山,等在安成珏的小茅屋前。
远远的看见他回来,桑榆笑嘻嘻的挥着手:“成珏,在这里,我给你送饭来了。”
安成珏任由她挽着手,一起走进屋内。
刚刚整理好今天带出去的墨宝,转身就看到桑榆已经将饭菜摆放好,帮他盛好了饭。
他默默的拿起筷子,斯文的吃起来。
趁着他吃饭的功夫,桑榆将他放在木桶里的衣服倒上冷水,开始揉搓他的衣服。
天有点转凉,井里的水更凉,原本桑榆可以带着这些衣服回寺里,烧好了热水,洗起衣服来会舒服点,可是最近寺里的炭火供应不足,分给她和母亲的炭火有限,母亲本就是畏寒的人,总留些来取暖,她尽量节省给母亲用,所以她不好意思再带衣服回去洗。
双手泡在这冷水里,确实凉得彻骨,桑榆强忍着手上的鸡皮疙瘩,将衣服上的墨渍用力的搓干净,然后晾晒在后院里。
回到屋里,安成珏已经吃完了饭,她又开始收拾起碗筷。
他在读书,她在收拾房间,尽量轻手轻脚,不要打扰到他的用功。
这几年的生活,他们形成了这种相处模式,桑榆也习惯了这种被她称为默契的相处方式。
干完了所有的事,天已经黑透了。
按理说,桑榆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孤男寡女的,她早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