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枫把李姑姑塞在她怀里的暖炉放进老夫人怀里,又体贴的为她紧了紧玄狐大氅后才瞥一眼珠钗散乱的大夫人,柔柔的在老夫人跟前求道:“祖母,请你体恤母亲吧!是下人冒犯了紫枫,哪里就关母亲的事了,母亲在一旁看着也是一脸的不痛快的。”
傻孩子!老夫人怜悯的握着苏紫枫手,心里更是心疼:若不是大夫人纵容,下人哪里就敢如此放肆。她这样责罚大夫人,不过就是要让府上的人明白,苏紫枫也是府上小姐,哪怕是当家主母也不得肆意凌辱。
大夫人却是满含期待的看着老夫人,希望她能收回成命!
苏丞相赞赏的看一眼苏紫枫,试探着问:“有母亲打理府上的事情,儿子自然放心。只是这些年来,母亲身子一向欠佳,若是因着这些个闲杂事情使母亲受累,岂不是儿子不孝?”
苏芷若也是一个响头磕了下来,哭道:“求老祖宗怜惜!”
老夫人看着苏紫枫单薄瘦弱的身形,却是铁了心一般:“就这么定了,等大媳妇学好了本事老身自是乐得清闲,马上就是年节,大媳妇若是不能在年节前学好,便也就不用随老身进宫参拜皇后娘娘了。”
大夫人浑身一震,知道再没有扭转余地,只得忍气吞声的领命,无力的跪坐在地面上。
“至于这些以下犯上的奴才,没人赏了三十大鞭扣了三个月的月钱吧!”老夫人一言便就板上钉钉,自是有小厮领了吩咐拖了跪在地上的奴才们出去执鞭刑。
闹到这大半夜,老夫人也累了。仔细叮嘱了苏紫枫几句便由着李姑姑扶了她回修竹居,至始至终都是看也没看看大夫人一眼。
苏丞相叹了口气,亲自扶了苏芷若起来,又安慰了大夫人几句,也携着妻子儿女离开了。走出几步之后又回身瞪了福在北风中恭送他们离去的苏紫枫一眼!
闹哄哄的院子终于安静了下来,寒梅和墨婉领了奴才小厮手忙脚乱的收拾,苏紫枫进去看见,又是一阵心疼。
她拉过墨婉的手,仔细的摩挲:“先别收拾了,夜也深了。将就着住下吧!你上我屋里来,我给你上点药!”
墨婉后背上有很显眼的一条红痕,明日起来定是要城青紫的一条。苏紫枫看着心疼,仔仔细细的为她摸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又从袖子里拿出一瓶雪肌膏塞到她手里:“当日突然有人进来打碎了,这瓶你可得好生拿着,对你额头上的疤痕很有效果的。”
墨婉感激的接过,仔细的谢过紫枫之后才道:“奴婢没按小姐说的时间醒来,还请小姐恕罪,只是府里事多,奴婢实在……”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你的心意我还能不明白?只是菊香……”
正说着,门外却响起寒梅的声音:“灵儿,你不去打扫也不去休息,鬼鬼祟祟的在小姐门外做什么?”
苏紫枫和墨婉一惊,赶紧住了口。
寒梅却是已经领着灵儿进来了。她手里端着一盅鸡汤,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不住的认错:“请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要偷听的,奴婢是想着小姐受了惊又在风里站了一夜,便去小厨房为小姐熬了鸡汤。端过来的时候却听见小姐和墨婉姐姐说话,正要离开就遇到寒梅姐姐了。请小姐恕罪!”
苏紫枫藏起眉间厉色,和婉的扶起跪在地上的灵儿,笑道:“你有心了,下去吧!”
灵儿如蒙大赦,放下手里的鸡汤便俯身退下了。
寒梅还有别的事情,也便陪着灵儿走了!
苏紫枫打开盖子,安静的闻着鸡汤浓郁的香味,嘴角隐隐浮起一片笑意:“墨婉,你说这灵儿是大夫人旁边的呢,还是二姨娘旁边的?”
墨婉却是一脸茫然:“灵儿不是小姐近几日提拔上来的吗?若不是灵儿及时秉报又求了大管家请来大夫,翠竹恐怕是没有福分等到小姐回来了。”
苏紫枫也不解释,淡笑着吩咐一句:“总之留心着点的好,想必她已经知道你当日是装晕的了!”
正说着话,双喜已经从地下药圃把依旧还在昏睡的菊香弄了出来,避过众人耳目,从低到悄悄挪到死自封房间。
她虽依旧是昏睡着的,可夜间发生了些什么事她在地下室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是因着药物的原因,睁不开眼睛罢了!
现在苏紫枫喂她吃了药,她便立马跪倒地上不住的磕头谢恩:“谢四小姐救命之恩,从今日起,菊香的命便是四小姐的。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退缩半步,推辞半句!”
“是吗?”苏紫枫却是冷了脸,接过墨婉递过来的素锦绣素心腊梅的迎枕枕在腰后,似笑非笑的冲寒梅吩咐道:“把火盆挪过来些吧,很是有些冷!”
寒梅一眼把火盆挪了过来,盆里银屑炭烧得通红,才刚一挪来来热浪便扑面而来,苏紫枫看着盆里的碳,笑得很是邪魅:“既是如此,你便把这碳握在手心吧,我也好试试新研制的伤药,效果如何!那药是我才配的,里面有几味药毒性很是厉害,我倒很想看看,加了那几味药是伤口好得更快呢,还是加速伤口感染让人生不如死!”
她直直的看着菊香的眼睛,不肯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菊香乍一听见,愣了半响,看着火盆里烧得通红的银碳很是有些畏惧。片刻之后,她重重的给苏紫枫磕了响头:“能为四小姐做点什么,也不枉菊香多活了这两日了。还望四小姐怜悯,若是菊香当真生不如死了,求四小姐能给奴婢个痛快。”
话音未落,她便猛地站起,伸手插进烧得通红的火盆中取碳。
苏紫枫一惊,立马伸脚踢开黄铜暗花纹的火盆。饶是如此,菊香的手也已经碰到火盆边缘,烫起硕大的水泡。
墨婉赶紧捧了药箱,仔细的为菊香上药,寒梅也去外面取了冰块准备给她冷敷。
苏紫枫拿着丫鬟说的在房内找到的菊香的翡翠手镯来回端详,等菊香上好了药之后才递到她眼前,问道:“这可是你贴身带着的镯子?”
菊香接过,细看之后确是直接扔进了火盆,她扬起手腕,那上面赫然是和扔进火盆里的镯子一模一样的翡翠镯:“小姐手里的镯子不过是赝品而已!”
她拿了火钳从火盆里取出刚扔进去的镯子,等冷透了才擦干净递到苏紫枫面前。刚才还水头十足的镯子,现今却是最为普通不过的石胎而已。
苏紫枫心下了然,也再不说话。吩咐了众人下去休息,只留了墨婉在一旁说话。
菊香却是不肯走,执拗的跪在地上请命:“小姐护我虽是因着心善,可却也是因为菊香有用。既是如此,菊香求小姐尽快为菊香想了保命之法,只要洗刷掉偷盗宝物的罪名,菊香定然有办法重新回到大夫人房内,忠心耿耿的为四小姐效命。”
闻得此言,苏紫枫嘴角轻抿:“你倒是个明白的,先下去吧,以后的事我自有安排。”
等菊香走了,墨婉才伺候着苏紫枫梳洗安置。她看着黄铜镜里苏紫枫含了清愁的眉端,手上的动作便更轻柔了:“小姐,这个菊香真的可信吗?”
苏紫枫轻轻点了点头,笑道:“可信,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何况,我为她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苏芷若竟是命人破了菊香的女儿身。没有女人能心甘情愿的受下这样的侮辱。”
墨婉拿着桃木梳的手一抖,心里一阵阵的愤怒:“大小姐竟如此狠毒,菊香可是陪着她长大的丫鬟,平日里也是宠爱有加……”
“好了,先不说这个。你可到翠竹出事的地方看了?有没有发现什么?”苏紫枫从墨婉手里拿过桃木梳,自己轻柔的梳着头,倒是让墨婉不必伺候,安心的坐在一旁的方形靠背椅上。
墨婉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只在假山后面找到了这个!”
说着她便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只银累丝的花钿交到苏紫枫手里:“这种花钿值不了多少钱,样式又是最为普通不过的了,府里很多丫鬟手里都有。”
苏紫枫放下桃木梳,拈着这枚花钿照着烛光细看,而后又放在鼻端轻嗅,一股淡淡的药味便扑鼻而来。
若是要让首饰沾染上药味持久不散,那便只能让它长期接触药物!
看来,这花钿的主人和翠竹中毒有必然的联系了,她把花钿郑重的用手绢还给墨婉:“暗自打听了着花钿是谁的,一定不得张扬,悄悄的打探。”
墨婉仔细接过,却是颇为为难:“这种花钿实在太过普通,府上好多丫鬟都有,若这花钿的主人当真和翠竹中毒的事情有关,她避嫌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承认这花钿是她的啊?”
“平日里还总夸你灵巧,怎的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你私下里打探,若那人分明有这种花钿并且在前几日丢了,可她又不承认这花钿是她的,那说明了什么?”
墨婉恍然大悟,暗自惭愧着自己的愚昧。苏紫枫却是一脸郑重:“你可知道这府上谁还懂得药理?”
懂得药理?墨婉低头仔细想了,终究还是迷茫的摇头:“这府上除了小姐你,便没有人再懂得这些高深的东西了吧!”
苏紫枫叹一口气,却也不再拉着墨婉深究,只摆摆手让她下去休息。
墨婉刚走,放上的瓦砾却是一阵轻响,苏紫枫抬头看着青瓦一片片被人揭开,正要惊呼出声,一个黑影却是从房顶跳下,眼疾手快的捂住了苏紫枫的檀口,令她万千呼喊都只得闷在嗓口,呼不出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