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别墅草坪外日
蒋介石站在草坪上,望着面前滚动的云雾,认真听何应钦报告。
何应钦:“委座。日军突然出动七个师团的兵力,将汤恩伯所部十五万人包围于平汉路以东,这次进攻,规模很大,战况激烈,国军将士伤亡惨重。”
蒋介石:“敬之,立即命令汤恩伯率部向山区突围。”
何应钦:“汤恩伯业已率部突围,远离平汉铁路沿线。”
蒋介石:“很好,很好。”他沉吟片时,不解地问道:“敬之,当初,我们原想以反共来停止日军的进攻,至少可以换取日军坐山观虎斗,而事态的发展却同我们的愿望相反,这是为什么呢?”
何应钦:“据研究日本问题的专家称,第一,在日本政府看来,国共冲突固然好,但与其坐观,还不如乘机进攻,把国军进一步削弱,中国问题就更容易解决。”
蒋介石:“有什么根据吗?”
何应钦:“日本陆相东条英机公然声称:蒋政权内部打架,固然不能抗战,但日本决不能依靠国共纠纷,而是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来解决中国事件。”
蒋介石微微地点了点头。
何应钦:“第二,委座想把八路军、新四军压往黄河以北,这也不符合日本政府的利益。诚如东条英机所说:华北是日本的根据地,委座要驱逐华中共产党去华北,结果嘛,就破坏了日本利益。”
蒋介石:“有道理,有道理……”
宋美龄走到跟前:“达令,阿哥从美国打来长途电话,告之罗斯福总统已派出特使居里使华。”
蒋介石愕然:“特使居里使华的目的呢?”
宋美龄:“调查国军在皖南围剿新四军的事件。”
蒋介石:“好办!敬之啊,你们参谋总部搞一个材料,交给罗斯福的总统特使居里先生。”
何应钦:“是!”
宋美龄:“不行!罗斯福总统提的要求之一就是:他的特使在重庆有充分访问的自由。”
蒋介石生气地:“好!我给这位居里特使以自由。”他说罢转身走去。
机场出港口内日
十多个中外记者拿着相机、采访本守候在出港口。
有顷,戴维斯陪着居里走出港口,冲着中外记者摆手。
一位中年记者抢先问道:“戴维斯先生,请转问居里阁下来中国的目的是什么呢?”
戴维斯用英语对居里翻译。
居里:“一、弄清国民党攻击新四军的真实原因;二、通过实地调查,看一看蒋委员长领导的国民政府是不是独裁统治,借以评估美国对华的军事援助。”
一位外国女记者问道:“居里阁下,你来华仅仅是与蒋委员长会谈吗?”
居里:“不,不!至少我要和中共驻重庆的代表人物举行会谈。”
一位美国记者问道:“是周恩来吗?”
居里:“我想应该是周恩来。在我动身来华之前,我读到了美国着名的女记者斯特朗采访他的讲话,我觉得周恩来不仅思路清楚,而且还有准确的预见性。”
一位中国女记者问道:“居里阁下,您是先与蒋委员长举行会谈呢,还是先听周恩来的意见?”
居里:“我想应当是周恩来吧!”他说罢与戴维斯钻进轿车,驶离机场。
重庆茶馆内夜
茶馆的生意兴隆:一桌接一桌的喝茶人,他们一边品茶一边摆龙门阵,好不热闹。
有两个拿着长嘴铜壶的倒茶人,十分熟练地倒茶。
在茶馆的一角,有三位艺人在演唱四川清音。
戴维斯陪着居里走进茶馆。
摆龙门阵的品茶人停止喧哗,好奇地看着戴维斯和居里。
茶馆的老板娘笑着迎过来,指着窄窄的木楼梯:“请上二楼用茶!”她说罢沿着楼梯轻松地登上二楼。
戴维斯与居里有些艰难地拾级而上。
老板娘指着所谓的雅座:“请!”
戴维斯和居里隔着茶桌落座。
这时,一位中年倒茶人近似用右手怀抱着长嘴铜壶走到桌前,拿起居里面前茶碗的瓷盖,远远对着茶碗倒水。
居里吓得闪身向一边躲藏。
戴维斯与老板娘忍俊不禁。
倒茶人把手中的瓷盖罩在茶碗上。接着,他又按照同样的程序给戴维斯倒满一杯香茶。
居里:“有意思!在这里喝中国的咖啡,哪能体验出日机大轰炸、国共打内战的感觉?”
这时,两个便衣从雅座的前面慢慢走过。
戴维斯:“不用急嘛!”他冲着外面的便衣努了努嘴,说道,“瞧!这就是山城重庆的另一面。”
居里:“他们是做什么的?”
戴维斯:“特务!”
居里一怔:“蒋委员长为什么派特务跟踪我们?”
戴维斯摇了摇头:“准确地说,是为了保护我们。”
居里耸了耸肩膀:“这太不可思议了!”
戴维斯:“在中国不可思议的事太多了!”
居里品了一口香茗:“我们言归正传吧!”
戴维斯:“听您的!”
居里:“据美国外交部的介绍,你是在四川出生、长大的美国人,早在武汉时期就与周恩来相识。对吧?”
戴维斯:“对!应当向阁下说明的是,我戴维斯是纯正的美国种,心是向着美国的。”
居里:“很好!你能用最简练的话讲一讲周恩来吗?”
戴维斯:“用不着我讲,等明天你和周恩来一见,你就会得出属于你的结论来的。”
居里:“为什么?”
戴维斯:“因为他有着一种特殊的魅力,让您不得不相信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居里惊愕了一下,近似自语地说道:“周恩来真的会有这样的外交才能吗?”
戴维斯:“中国有一句名言:百闻不如一见,明天您就能看到周恩来的庐山真面貌了!”他端起茶碗品了一口,“真乃是好茶啊!”
美国驻华大使馆客厅内日
居里站在客厅中央,看着桌上座钟的时针就要指向十点,笑着说:“戴维斯!十点就要到了,周恩来怎么还没有到?”
戴维斯胸有成竹地说:“不急!”
桌上的座钟敲响了报时的响声。
几乎是同时,室外传来了脚步声。
戴维斯有些得意地笑着说:“居里阁下,刚好十点,周恩来就到了。”
周恩来穿着一身中山装,在龚澎的陪同下很有风度地走进客厅。
居里有些高傲地伸出右手,礼节性地握了握周恩来的手,用英语说道:“周先生!你很准时,不像有些中国官员那样,只想着属于自己的时间。”
周恩来用英语答道:“居里阁下,你们美国人也并非不想着属于自己的时间啊!”
居里愕然相问:“周先生的意思……”
周恩来:“十分简单!当我们中国人惨遭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时候,在罗斯福总统的日程表上,没有安排居里阁下来中国访问。”
居里尴尬地说:“是的,是的!”转身指着沙发客气地说,“周先生,请坐下谈。”
周恩来落落大方地坐下,不失身份地说道:“阁下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我作为东道主一方不仅应准时赴约,而且还愿意提供真实的情况。”
居里:“谢谢!周先生是知道的,我们美国从来就不赞成共产主义。但是,从我们美国自身的利益出发,也反对蒋委员长不努力抗日,和你们一起打内战。”
周恩来:“我不得不纠正阁下的话:我们从来就不赞成打内战,是蒋委员长把枪对准我们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强迫我们不得不还击。就说这次蒋委员长毫无道理地发动皖南事变吧,我们为了全世界反***的最大利益,也没有给予还击嘛!”
居里:“是的,是的!”
周恩来从皮包中取出一份材料,郑重地说:“请戴维斯先生,帮着阁下看完这些材料,你就会得出结论:谁是中国真正打内战的制造者。”
居里接过材料:“谢谢!”
周恩来:“由于蒋委员长天天想的是消灭中国共产党,这就使得我们的八路军、新四军不能全力抗击日本侵略者,更无可能发动像百团大战那样的战役,把几十万日军死死地拖在中国大地上。结果,这几十万日军就会长驱南下,十分轻易地从英国人、法国人的手中夺走资源丰富的南洋诸岛。”
居里毫不掩饰地说道:“这正是我们美国人所关心的,也是罗斯福总统交给我的此次中国之行最主要的任务。”
周恩来:“我很希望听到阁下对中国局势的看法。”
居里:“一、美国赞成中国统一,反对日本侵略。如果中国分裂,美国将很难给予援助;二、我们也很清楚:要是没有内外压力,中国的民主化的改革是不可能的。如果中国内战扩大,不仅抗战将成为不可能,而且还会直接影响亚洲战局的发展。”
周恩来:“我们可以向中外声明:中国共产党以抗击日本侵略者为己任。同时,我们也希望阁下在重庆期间劝阻蒋委员长打内战,共同抗日!”
居里:“请周先生放心:我会努力去做的!”
周恩来起身用力握了握居里的手:“再见!”
居里:“再见!”
周恩来握住戴维斯的手,用四川话说:“老朋友,有空一道摆摆龙门阵。”
戴维斯用四川话说:“谁不赴约就是龟儿子!”
客厅中回荡着欢快的笑声。
周恩来与龚澎大步走出客厅。
戴维斯笑着问:“阁下,初次相见,有何印象?”
居里:“一旦共产党在中国得了天下,美国政府在外交方面最大的对手就是这位周恩来!”
军委会作战厅内夜
何应钦指着作战地图说道:“汤恩伯所部在平汉铁路以东完成突围,日军也没有再跟踪追击。”
蒋介石蹙着眉头:“这是因为日军突然发动此次战役的目的——确保平汉铁路的安全达到了?”
何应钦:“我们还继续进剿大江南北的新四军吗?”
蒋介石:“停!”
何应钦:“是因为罗斯福总统的特使居里还在重庆吗?”
蒋介石:“对!”
这时,张冲走进:“蒋先生,周恩来再次提出请求发放回延安的通行证,并提供交通工具。”
蒋介石:“真是仗势欺人!”
何应钦:“委座一言中的!就是因为居里首先和他会谈,他才敢于再次提出回延安的要求。”
张冲:“蒋先生,如果我们不给他们发放通行证,岂不又给居里一口实?”
蒋介石:“这就是我为难之处!”他沉吟片时,问道,“淮南,你的意见呢?”
张冲:“就是给这位居里先生做个样子,也应当满足周恩来的要求。”
蒋介石怅然喟叹了一声。
红岩村大楼前外日
六辆大卡车一字儿摆开,上面已经坐满了人。
叶剑英紧紧握住邓颖超的手,动情地说:“邓大姐,你要多多保重啊!”
邓颖超:“剑英同志,祝你和同志们安全返回延安,见到毛主席问他好。”
叶剑英深沉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走到董必武面前,行军礼:“董老!工作再忙,你也要服老啊!”
董必武:“放心吧!只要有恩来和邓颖超,他们就能管得住我这个不服老的老汉!”
叶剑英走到周恩来面前,用力握住周恩来的双手:“恩来!我真的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离开你们啊!”
周恩来:“不要这么说,快上车吧!毛主席在延安还等着你这位参军呢!”
叶剑英行军礼:“再见!”转身大步走到卡车前,跳上驾驶室,坐在司机的旁边,探出头,挥动双手,大声喊道:“红岩村,再见了!”
这时,饶国模提着一篮子山珍和牛肉干跑来,双手举到叶剑英的驾驶室前:“带上这点红岩村大有农场的土特产品,和同志们在路上吃!”
叶剑英接过这篮子山珍和牛肉干,感激地说:“谢谢你,刘太太!我们不会忘记红岩村的。”
饶国模落泪了:“谢谢!谢谢……”
卡车缓缓启动,沿着大路开去。
卡车上的同志挥动双手,含泪大声喊着:“再见了!红岩村——!”
周恩来、董必武、邓颖超、童小鹏、许涤新、饶国模等留下来的同志挥动双手,目送卡车远去。
黄山别墅客厅内夜
蒋介石缓慢地踱着步子,有些怆然地自语:“怎么就像是做梦一样,一觉醒来,怎么就来了个乾坤颠倒了呢?苏联反对我,在我所料之中;英国反对我,没有道理;日本趁火打劫,更是想也不曾想到啊!”
宋美龄也十分沮丧地说:“达令!你想到美国的罗斯福总统会派特使居里来华吗?”
蒋介石:“没有!但是,我做梦也不曾想到的是,堂堂总统特使来华,竟然到今天还不与我会谈!”
戴笠走进:“报告校长!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的人大部分乘车离开了重庆,您看我们要不要在半路上……”
蒋介石:“在此关键时期,绝对不准节外生枝!”
戴笠:“是!”
宋美龄:“今天,总统特使居里先生有什么安排吗?”
戴笠:“他继续会见山城少数党派的头面人物。”
蒋介石:“重庆有什么异常现象吗?”
戴笠:“自从居里到达重庆之后,一批文化人就活跃起来,有的撰文推崇美国的民主,有的指桑骂槐说校长独裁,好像一个总统特使,就真的成了这批文化人心中的救星!”
蒋介石:“你们有记录吗?”
戴笠:“有!只要校长一声令下,我就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像马寅初一样把他们一个一个地都送到集中营去!”
蒋介石:“记住:等居里走了以后再说。”
戴笠:“是!”
曾家岩周公馆内日
周恩来站在客厅中央,用心地听阳翰笙汇报。
阳翰笙:“根据您的指示,经党组织和少数左派人士研究,受迫害的可能分成三大类:一是身份已经暴露的党员或党外骨干,必须从速离开国统区,由八路军办事处送延安或去江苏新四军;二是在重庆已不便工作,但以后可以继续工作的同志,则安排去香港或西南等地;三是身份比较隐蔽,尚可留在重庆坚持战斗的同志。”
周恩来:“有哪些同志撤往延安?”
阳翰笙:“何其芳、林默涵、刘白羽等同志。”
周恩来:“大诗人艾青不是也想去延安吗?”
阳翰笙:“是的,他正在筹措去延安的路费。”
周恩来:“不要让艾青再筹措路费了,由南方局出!”
阳翰笙:“是!准备撤往昆明的有田汉、光未然、石凌鹤、贺绿汀等同志。”
周恩来:“我看赵沨、李凌也一同撤往昆明,然后再经由昆明去缅甸或新加坡吧。”
阳翰笙:“是!准备撤往香港的有夏衍、杜国庠、柳亚子、宋之的、凤子、丁聪等同志。”
周恩来:“茅盾先生和胡风等同志是不是也撤往香港啊?”
阳翰笙:“可以!”
周恩来:“另外,你们要关心留在重庆继续战斗的同志和艺术家,有困难的,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帮忙。”
阳翰笙:“是!”
周恩来:“我听郭厅长说,大戏剧家洪深先生住在乡下,女儿有肺病,生活十分困难。再加上他爱面子,不愿向朋友们开口,郭厅长送他一些钱他都不肯接受。你去了解一下,由南方局出钱帮助他。”
阳翰笙:“是!”
童小鹏:“周副主席!据可靠消息,明天上午,居里和蒋介石举行会谈。”
周恩来:“一定要设法搞到他们会谈的全部内容。”
童小鹏:“是!”
国民政府礼宾厅内日
蒋介石身着戎装,仪态非凡地站在大厅中央。
宋美龄身穿中式旗袍,站在蒋介石的左边,颇具大国第一夫人的风度。
居里在戴维斯的陪同下走进大厅,与蒋介石礼貌地握了握手,说道:“感谢委员长阁下于百忙之中接见!”
宋美龄用中文翻译(以下对话略)。
蒋介石生气地说:“特使先生,我再忙也不如你忙啊!”
戴维斯用英文翻译(以下对话略)。
居里笑着说:“准确地说,我们都很忙!”
蒋介石有情绪地:“请坐下谈吧!”
恰在这时,宋美龄按照英国的礼节向居里伸出戴着白手套的右手。
居里非常绅士地轻轻地吻了宋美龄的右手,然后走到客人的座位上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