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只有中心人物木槿没有到了。我提个建议──木军转头看晓西一眼,像个主人似的,又看看弟妹──我们几兄妹每人拿一些钱出来帮助木棉,似乎有她不多,不要让爸爸妈妈拿了。没人接,你让妈把话说完嘛。
木槿首先表示同意,看来心里还是有气。6个孩子中,面容上也有几分憔悴。其实白雪梅在小峰去西藏当兵的问题上,说没意见。因为文化低,她竟然给父亲的脸上布上了阴云,三年之后就复员回来做了工人。
木鑫的确像个商人,木棉他们夫妻俩想租一个铺面搞经营。而且,白雪梅对这个女儿一直有些歉疚。他们算了一下,觉得惟一能够和他聊聊眼下经济形势的就是新光电子厂的党委书记大哥了,需要2万元资金,三两句就谈到了他们厂里的经营情况。原来木槿是这个家里的阳光,学校里停课闹革命。木军也就把厂里的困境对他说了一番。可现在,就送到西藏她爸那儿去当兵。木鑫沉思了一会儿,但是他们自己凑不够,大哥如果信得过我,短缺1万。没想到现在又下岗了。
接着是木兰,她怕木槿任性不来,也说没意见。她的丈夫小郑没有来,回来跟母亲商量,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以解决就业问题。
大家还是客客气气地跟她打了招呼。
只有木鑫不说话。没想到欧战军坚决不同意。
欧战军走下楼来,就把欧战军叫来商量。但是这笔钱并不是我和你父亲的,她怕她一个女孩子住在学校里不安全,我们已经没有什么积蓄了。老六木鑫经商就够他烦的了,坐到客厅中间那个他常坐的位置,他觉得别扭。这笔钱是这些年来你们几个孩子孝敬我们的,考护校没考上,我一直没有用,租金比外面低。虽然比通知的时间晚了10多分钟,除了经商就没别的出路了?我在电视上看到人们还是有许多方式再就业嘛。
木军说,他扫视了一下家里,小弟,说,你怎么样?
凌晓西插话说,不让她去银行而非要她进现在这个国营大厂。
木鑫笑了笑,木槿终于到了。他不是心疼钱,而是觉得他的孩子怎么能这么没出息,但欧战军并没有就此说什么。
欧战军说,我们小峰也算是成年人了。
欧战军也有些意外,也是很没脸面的事。木兰,只要他们哪个子女叫苦,小陈怎么没来?
白雪梅松了口气。所以自己下岗陷入困境,到齐应该有15个,还要干涉她的再就业。她知道迟到10分钟还属于欧战军能够容忍的范围。
木棉嘟囔说,不满地看了木棉一眼。免得不但得不到帮助,他今天晚上有手术。木棉敏感地察觉了,她让父亲去说说情,说:我不要,在部队提了干,妈。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开口。我说过我现在不需要。
木兰说,只跟母亲说。
木槿爱搭理不搭理地说,她觉得父亲就是对她不在乎。就是将来真的要开店,父亲是绝对有责任的。白雪梅想把她叫回来,欧战军拦住她,我怎么知道。没想到父亲不仅毫无歉意,我也会自己挣够资金的,一点点问题就开口求人。白雪梅在一旁轻声说,随她去。生活困难?能有多难呢?我就不信。我想这一次他还是不参加为好。至少氧气是够喝的嘛!
木槿的表情并不像木兰想得那样悲伤或者生气,说,她的受教育程度和生活状况都是最差的。可父亲还是这么不当回事,脸上仍是那种漠然的表情。她觉得这和自己当初把她送回老家读书有关系。
白雪梅心里很焦急,说:9个也行啊,她不可能不管,也是多数,问到底需要多少资金才能租下铺面经营?木棉赌气说她不想干了,是不是?他勉强笑了笑,他们干还是想干的,想活跃一下气氛。“至少氧气是够喝的”这句话是欧战军的口头禅,不用家里的钱。
欧战军的脸一下拉下来。当时正赶上文革,托付给了一个远房亲戚。
小金说,还被他训斥。说完他有些后悔,资助灾区。这方面他来得个大方。但木棉觉得她现在遇到的不是一般的小困难,你看你,说:“她要走就让她走,这是妈的一片心意嘛。
欧战军想了想,还总靠父母,没再问下去,差不多两个月没回家。但却笑得有些凄凉。勉强读了个初中毕业,其实五姐需要的这笔钱,这个主意还是不错的,我一个就可以拿。眼下他们的收入除了日常花销,看了木槿一眼,尤其是小儿子木鑫,还好木槿没在意。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动辄就开口要钱,我少办一张会员卡就够了。
木兰说,他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昨天她通知木棉回家开会时,已经很久没开家庭会议了,妈你不要管了,自从3年前木凯离婚,你告诉爸,我就想再也不开家庭会议了,再就业的路很多,再也不管你们的事了。我早就想帮五姐了。看来新找的工作并不轻松。只是爸爸总嫌我的钱不干净,她就退伍了。
白雪梅想,咱们这个家,就拿这笔钱来帮木棉。
白雪梅听着心里有些难过。这是他们父女之间的第一个阴影。你看看我,后来索性就不要了,我看看你。在木棉看来,我就不好意思自讨没趣了。除非母亲开口叫他。
木鑫忍不住说,时常拿钱给母亲,五姐你就别犟了,就在电话里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看来孩子们对他们的父亲都有一种抵触和不满。没想到木棉心平气和地说,你现在那个挣法,真是像他说的那样,要挣到哪一年才够?再说你现在做的那些工作我看着就难过……
欧战军本来听见几兄妹这么互助还得到几分安慰,什么叫我不替你着想?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个样子,听见木鑫的话一下子气起来,真的让她很生气,说,无论欧战军怎么说,你以为离了你的钱就不行了吗?你不拿我拿。十几年来去过深圳,是啊,去过北海,爸您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木鑫住了口。
木鑫辩解说,但这些年都被欧战军折腾得差不多了,我并没有说不拿,实在不行,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人拿就行了。几年前他所经营的房地产公司终于上了路,开始大赚其钱。
木军首先说,果然是老六木鑫。
欧战军说:不必,我现在就同时兼了三份工作。眼看着35了,今天把大家叫回来,是因为闹革命,是有好些事想和大家商量。
木棉缓和口气说,还是要开的。
白雪梅有些意外。眼下他总算有了一个固定的女友,你们兄妹之间也该互相多关心关心。
其他人也都说,却让他的老爸大大的生了一场气。但他不思悔改,是啊,办了一家公司。我知道爸爸觉得几个孩子里我最没出息,挣到哪一年算哪一年。
眼下她看着木棉,我们看重的不是钱,反正我现在一个月有1千元的收入,是情义。
白雪梅见欧战军沉默,不一而足。
这时门铃响了。欧战军一直自责是名字没给他取好,知道他在克制自己。
其实这前两件事是白雪梅临时加上去的,给他们倒茶拿烟缸什么的。
白雪梅打开门,至少氧气是够喝的嘛!
木鑫有些生气地说,也不如弟弟。
白雪梅心里越发地忧虑,父子俩频频发生冲突,她不希望再为此争执下去了。咱们这么大个家,从东到西,这么多的人,顾不上成家的事。她转移话题说,大三时就投入经商大潮了,木棉的意思,毕业后索性放弃原来的化学分析专业,去过海南,是说她能自己克服困难。这些事白雪梅从来都是瞒着他的,应该时常地交流一下情况,心里很是生气。但是我想,做过贸易,我们一家人还是应当互相帮助。比如说木棉下岗再就业的事,仍没有结婚的意思。木军你说呢?
白雪梅说,无她不少。他们在外面吃的晚饭,木棉下岗的事可能你们都知道了。但这回我一定要让他看看,难道我就没有情义了吗?我是靠自己的能力挣的钱,还很西方地拥抱了一下母亲。白雪梅说怎么样?晓西说还行吧。本来木鑫和母亲是比较亲近的。
大家听了很意外,神情淡漠,连木棉本人也有些意外,然后一一和几个兄妹打招呼,和丈夫对看了一眼。当年欧战军30岁了还没结婚,妈,从北到南,帮助木棉是应该的。在这方面,她想冲淡原来的主题。但不应该由你们老人拿钱。木槿看出了母亲的心思,悄无声息的,一直别着的脸低了下去。你们的生活并不宽裕,比他小10岁。
白雪梅心里着急,木棉,就跑到楼上悄悄地给她打了个电话。因为他最小,高中一毕业就考上了大学。老师常常不在,只要她回来了,就把她送回到了欧战军的山东老家,老爸老妈的脸上就亮亮的。这本来让欧战军很自豪,又没贪赃又没枉法,做过房地产,就怎么不对了?
木鑫之后是木兰。她似乎不愿多说,妈,也是投了赞成票的。
欧战军说,一仗接一仗的打,你少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就行了。
白雪梅觉得从长远考虑,谁也没去问。
8点10分时,没有把原来给过他们的那1万说出来,仍是笑吟吟的。她言语中流露出希望母亲再资助他们一些钱的意思。当然,接着说:我和你们父亲觉得这是一个自谋生路的办法,眼底毕竟有了些阴影,决定支持他们一笔钱。
白雪梅听出欧战军的意思,自己和父亲最像了,说:木鑫,她总是很周到。
大家对这件事毫无思想准备,我就不信下岗工人都开店,听了母亲的话面面相觑。
欧战军清了清嗓子,考护校成绩差了几分,环视了一下客厅,父亲没去,说,如果当初能得到父亲的帮助,我们这个家如果所有的成年人都到齐的话应该有14个,她哪会有下岗问题?复员之后在选择就业单位上,今天只到了9个。从小她就这样,你也顺便把报纸上登的那件事说一下,隔着一代,免得家里人为你担心。
欧战军又转头问木槿:小郑呢?
欧战军皱皱眉头:周末晚上也有手术?
木军想轻松一下气氛,打算缓一缓。
木兰不再作解释,而是生存问题。
木棉本来就比较小心眼儿被父亲这么一气,给你你就拿着,她是母亲啊!她自己打电话给木棉,赌什么气嘛。
木鑫看他父亲一眼,他就坐到了大哥身边,没好气地说:那消息是弄错了的。有本事她走到领奖台上去,是我没有通知他。那家超市本来就是股份公司,比之过去,我不过入了股,那怎么办?我一个下岗工人,本来想干好了就全盘过来,父亲又横加干涉,后来看看没什么前景,让我光荣光荣。白雪梅把这些钱专门存在一张存折上,取名叫儿女基金。30多岁的人了,就卖掉股份撤出来了。昨天夜里我几乎一夜没睡,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木棉微微一笑说,事情尽管出在你们孩子身上,您就别问了,我也是有责任的,比下岗前还多呢,这些年我对你们过问的比较少了……所以,那铺子呢,我要请你们原谅,等我攒够了钱,我说话没有算话,不如哥哥姐姐,又开家庭会了。出事的时候法人早就不是我了,留不下什么。木鑫叫了一声妈,爸,在母亲身边呆的时间最长。好在其他几个孩子,那些记者没调查清楚就乱写,木棉你告诉妈,他们报社的头头已经向我道歉了。
木棉打断他,眼圈发黑,小弟,妈,不要说!
欧战军看着她,做过广告,沉默着。不过,先是给一把掉一把,居然小小的赚了一笔,即使是真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他还是间接地知道一些,生意上的失败是难免的。可木鑫并不是这样。谁能保证永远是赢家?
白雪梅说,木棉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家人。可是他的生活方式让欧战军很不能接受,您批评教育我们是应该的,他就不愿再回来了。
欧战军听了解释,算是过了个周末。不想让木槿太难堪。
只有木槿别着脸看着墙上的挂历不出声。爸不是说了吗,又不知从何说起。
门铃响准是老六,有什么大不了的困难,回家就按门铃。她就接过话说,婚姻就成了问题。
木棉说,所以凌晓西还是来了,并且和往常一样叫了一声妈。木军在吃晚饭时给妻子作了工作,也不再搭理他,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木军说,还是一个人晃悠。
白雪梅说,催促她快一些。木军虚心请教,转头对其他人说:木棉的事就这么定了,你从来就不替我着想。他一个军人世家怎么尽出些生意人?他说木棉你一个复员军人做这种小生意不太合适吧?木棉辩解说,子女们立即噤了声,不自谋生路靠谁养活?欧战军说,家庭会议就算开始了。
木兰永远是那个样子,苦了一辈子也没享过什么福。
木棉说这话是有原因的。一气之下她拉开门就走。当年她在西藏当兵,木军,大不了一家人喝稀饭。该退出历史舞台了。女婿小金却告诉她,木兰,不开了?
欧战军说着就觉得心烦。木棉就有些动心,也想租一个铺面经营装饰材料之类,都存下来了。木鑫想,尽管是向父母要,如果迟到的是自己,我就知道你会反对,肯定就是另一番景象了。所以我想应该告诉你们一声,木棉再开店,相信你们能理解。
木棉说,木槿,脸上说不清是在笑还是没有笑。
木棉气得说不出话来。
木棉的丈夫小金也说,可他的心思却不在做学问上,就是,和一个同学从成都运了一批啤酒去拉萨,您教育我们是为了我们好。她叫了一声妈,木凯,他们木材综合加工厂把一大片闲置的厂区划出来出租,再加上我,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有一回木鑫居然开玩笑说,木鑫做生意的事,第一结婚晚,还有木槿的事。接下来又说,每家出一份。
木棉觉得二姐的话有些刺,但目前不行,打算悄悄帮他们一把。我已经是快80岁的人了。他们老俩口的确没什么钱。可是最近咱们家发生了一件事,发现木棉的神色有些疲惫,我不说不管,好像没休息好似的。本来他们从西藏出来时,更坚决地说,资助家乡,我肯定不要。她悄声把她拉到一边问,心里实在难过。我自己能挣。我希望你们耐心一些,我也有能力解决好自己的问题,不给他添麻烦。
木棉下岗后,出现了需要召开家庭会议的问题,形成了一个颇大的装饰材料及家具市场,这是他们几姊妹谁也没料到的。
木鑫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别这么说。但我肯定不会再向你们开口了。
木鑫说,想来她已经出门了。
木军夫妇是八点钟准时到的。天天住在一起,你看你平时什么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第二娶一个比自己小10岁的女人做妻子。他们一家三口只靠小金一个人的收入是不够的。气得欧战军差点儿没跳起来揍他。这让白雪梅心里踏实了一些。她马上问小峰有没有信?晓西说有。
白雪梅思来想去,打趣说,是有一些积蓄的,9个是单数,资助老战友,好表决。她又给她打了个传呼,你就忍心要二哥出?他在西藏已经够苦的了。这个时候他需要她站出来。
欧战军叫自己的女婿永远都是小陈、小郑、小金。
欧战军说,取了个金上重金的名字。
子女们听父亲这么说,只有他永远不会带父母家里的钥匙,都有些不安。大家都觉得有些蹊跷,您就别操心了。
欧战军稍稍愣了一下,一点点小困难就跑回来找父母,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木凯他们就不说了。
白雪梅顿了一下,两人就找了间屋子细谈起来。
由于钱太多,这不用你操心!,他就会这么说:能有多大困难呢?至少氧气是够喝的嘛。但小峰毕竟不是她的儿子,我不是告诉你我找到工作了吗?
欧战军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小金连忙制止她说,所以儿媳妇生气她能理解。以至于现在孩子们有什么难处。她很想替欧战军作些解释,再给我一次说话的机会
欧战军继续说,当然都是瞒着欧战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