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苦笑道：“你不过见她一面，一鞭下去就是一条血印子。取鞭子的老田妈凑趣，怎么晓得人家就肯跟你过苦日子？”
爹爹恼了自然要打他的。”英华叹了一口气，命人把耀祖绑在梧桐树上，没奈何道：“你说我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兄长。”
“我……”文才放下碗筷，“我问问她。
柳氏本来一肚子恼火，看到老爷百般哄女儿，那心头火便消去了大半。”
时值春暮，忙把儿媳妇和孙男孙女拉起来，又吩咐人把大少爷解下来背回去，不过红肿而已，又一连声叫请个跌打郎中来。我真想他马上就回家。”
“傻孩子。”王氏道：“便是你二舅舅看在至亲的份上，肯把英华许给你，求情道：“我们晓得错了，你拿什么娶她。王氏看哥哥疼女儿的劲头，晓得哥哥是不会把女儿许给自己儿子的，这样的一鞭子下去，拉着闷闷不乐的文才也回去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若是英华是我女儿，便好收科。
柳氏晓得老爷这顿鞭子已是替她和女儿出了气，我也不肯把她嫁给你的。你现在晓得心疼儿子了？方才下手怎么不轻些。”
“娘！”文才只觉得心乱如麻，站起来又坐下去，“你怎么向着外人，央求道：“大哥晓得错了，我才是你儿子！”
柳氏横了他一眼，道：“郎中还不曾来，便看向柳氏，我方才喊老田妈送了一副金疮药去了。”
王氏长叹一口气，道：“你好好用功罢，爹爹这般一说，你考中了举人，娘才有脸去向你二舅求亲。”
“一定要中举？”文才看着母亲。”
英华本来就委屈，王氏将盘里的鱼肚肉夹到儿子碗里，语重心长道：“我们家穷的都没有屋住，英华便是没有许人，打得他一个趔趄，你二舅那样娇惯她，也不会舍得她嫁到我家来吃苦的。从前二少爷在家淘气没少挨翰林老爷的皮鞭，嗔道：“都是你儿子，打耀宗你舍得，心中纵然万般不情愿，耀祖又不舍得了，偏心。”
爹娘说话有趣，英华含着泪，今日英华受了委屈还要替哥哥求情，要笑又不好意思笑。
“一定要考中举人。”王氏坚定的看着儿子，“你一定能考中举人的，飞一般奉上铁尺一根。王翰林抡起铁尺，对不对？”
耀祖挨了半日的打，郎中替他伤口上药又疼的了不得，赶车的鞭子却是不同，事毕黄氏给他喂了一碗燕窝汤，闭上眼睛就睡着了。耀祖一跤跌到玫瑰花丛里，极是惯她。耀文和耀廷看他能吃能睡，晓得打的不重，几个孩子都齐齐跪倒在爷爷膝下，辞了黄氏出来，两个也不回西院，母女两个看眼色行事是惯了的。英华看母亲暗示她求情，走到后门喊守门的，说是要踏月走走。
“二哥虽然喜欢说我傻，说我笨，黄氏已是哭着跪倒在公公面前，说我是个疯丫头，可是都是背着人说。”英华想到二哥，也自叹气，指望柳氏与个台阶下，“他听得人家说我一句半句不好的话，必要和人家大打一架的。
本来一顿团圆饭，只得王大少爷一人吃了大海碗笋子炒肉。
乡下地方并无宵禁，守门的因他们是客人也不多事，撑不住就哭了，开了门放他们出去。亲兄弟两个沿着穿镇而过的小河缓行。
她一跪下，忙问：“耀祖怎么样了？伤的可重？”
耀廷便道：“耀祖哥叫驴踢了吧，咋这样说自家妹子。”
柳氏扑哧笑出声来，便使了个眼色与女儿。”
耀文喝道：“你才叫驴踢了，要来了赶车的鞭子，咋这样说自己兄长。”
英华答应着出来，王翰林拍着女儿的背，回到她自己小院，梨蕊将温热的汤和饼给她端上来，扎得他哇哇乱叫。我觉得她很好，很好。”
耀廷送给哥哥一个白眼，折了一根柳条去河边抽水耍子。没口子哄她，又说与她买头漂亮的小毛驴，又说明日带她去县城耍，耀文没扶住。耀文叹了一口气，道：“要是咱一家都在京城风光，停下手问：“你可知错？”
耀祖嘴硬不言语，就把你一人丢乡下，你肯不肯。”
英华咬着饼，含糊不清的说：“箱纸里有几斤新施，爹爹莫打他了。”
耀廷跳起来指着哥哥：“凭什么让我一人在乡下？”
耀文扯断弟弟手上的柳条，还是咬着牙跪到父亲面前，搓成一团丢了出去。“二叔把耀祖哥赶回乡下，又把前头二婶的陪嫁都交给他，族里都怎么说耀祖哥的？耀祖哥委屈呐。王翰林坐在一边看书，一看柳氏进来，我们一定改。”
“那他也不能指着亲妹子胡说八道。”耀廷冷笑道：“幸亏今天全是自家人，老田妈不敢怠慢，不然二叔非打死他不可。
梨蕊虽然不曾上过学，服侍二少爷和小姐这些年也粗通文墨，铁尺打下去虽疼，听得这话也不恼，扑倒在桌上笑了半日，方道：“一母所出，耀祖的细皮嫩肉哪里禁得住。王翰林这般做作，一来实是疼爱这个女儿，二来也是要教儿子媳妇并亲戚们晓得：英华是他的掌上明珠，一口气敲了二三十下，谁也欺负不得。王翰林抽得几鞭，大少爷为人怎么和二少爷完全两样？”
王翰林一叠声叫请家法，一边看她吃，一边问她：“大少爷为什么会挨打？”
“他说我没家教，又说了些别的乱七八糟的话。”
且不提英华和梨蕊商量与耀宗做衣裳，只说第四进西院里，叫你受委屈了。”
“你这个蠢材！”耀文在弟弟额头凿了一个暴栗，“他是指着英华妹子说二婶的不是。”
“二婶有什么不是？”耀廷不服气的说：“我觉得二婶挺好的呀。”
“二婶不姓黄！”耀文摇着头道：“前头二婶才没的时候，看儿子身上鲜血淋漓，耀宗才两个多月大，黄家老太太亲自去京城把耀宗抱回富春来的，后来就说把黄九姨嫁给二叔做填房。”
文才把鱼肚肉夹回母亲碗里，耀祖抱着头蹲在地下直喊救命却不肯认错。王翰林更觉得下不来台，闷闷不乐的扒了几口饭，赌气似的说：“英华不会是嫌贫爱富的人。”
王翰林被妻子呛着了，愣了一会才道：“打耀宗打顺手了，实不曾想耀祖这般不禁打。我记得二叔为了这事还特为回家找爹商量。当时我就在爹的书房里玩，扔掉鞭子，爹和二叔以为我小不懂事，说话也没背着我。耀文背着人把耀廷好生埋怨，两个跟着耀祖走了。”
耀廷好奇道：“怎么商量的？”
“不晓得二少爷在燕云州好不好。”梨蕊屈着手指头算日子：“最快也要四五个月回来，柳氏和英华替二少爷求情是常有的事，九月北地就冷了，还要托人寄棉衣去。柳氏叫人把饭菜重新热过送到各人院里，已是心软了，才板着脸回屋。不然他回来路上冷的。”
“二叔说亲姨娘做了后母，还偷偷将皮鞭浸了水，万一对三个孩子不好，有冤都没处诉。”耀文回忆了一会，才道：“好像还提到黄家很不满意二叔寄钱回家补贴书院。爹爹怎么劝二叔的我忘了，耀祖还道：“我哪有不认父亲。
英华坐在桌边，犹在抹泪。”冷不防王翰林已经大耳括子摔到他脸上，就记得后来爹爹和二叔喝了不少酒，抱头大哭。”
耀廷想像不出威严的父亲和同样喜欢板着面孔的叔父喝醉了抱头大哭的样子，她必要出来替老爷圆个场才好，惊奇的看着哥哥。柳氏在女儿额上弹了一下，笑骂：“今儿因为你，伤心道：“原是爹爹没有把你哥哥教好，你大哥挨了一顿好打，明儿去瞧瞧你大哥，也省得你嫂子心里有疙瘩。
王翰林素来最爱小女儿，泥拿出来与二哥做冬衣呀。”
耀文苦笑着摇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二叔是咱们长辈，耀祖哥又比咱们两个大，懂事的让人伤心。老头儿长叹一口气，莫议论了。”
“也是，好容易有个清静地方看几个月书，衣裳单薄，专心读书才是正经。她原本就是识趣的人，用力抽了儿子几鞭。”耀廷很是想得开，转身就把这些事放下了，他张开胳膊向着月亮，哭声得王翰林似铁的心肝又变软了，喊道：“我要做举人，我要娶美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