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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晚间林如海回房,说已经安置贾琏住下了,要等贾敏的生日过后方回。

贾敏应了,却见如海又拿了一封书信来,说是贾母给她的,她忙打开看。

且说贾母的书信,贾敏拆看,看毕忙对林如海笑道:“母亲说,这几年,家里添了好些哥儿姐儿,如今大姐儿元春选进宫里去了,二姐儿迎春,比咱们家玉儿大了三岁,三姐儿探春和玉儿同年,生在三月初三,四姐儿惜春,比玉儿倒是小了一岁。还有二嫂子一个哥儿竟是衔着宝玉落草,比玉儿大了一岁,名叫宝玉。”

如海点头,笑道:“才见那链二哥儿说话行事,倒也是极机变的,只是有些油嘴滑舌。”

贾敏点头,想了一会,道:“这个链二哥儿,已娶了亲二年,是二嫂子的内侄女,小名儿凤哥儿,言谈举止极是爽利的,心机又极深细,如今才进了门就管家的,链二哥儿倒是退了一步之地,想来是极好的,又极得老人家心意。”

如海听了笑道:“既然如此,这几个哥儿姐儿的礼物也必不可少,我记得你还有个侄子叫珠儿的不是?他们的也别忘记了。”

贾敏笑道:“我如何能忘?这珠儿倒是好的,也有才华,偏年纪轻轻就去了,如今还有个哥儿,也有两岁了,叫兰儿,那珠儿媳妇也算是立足了,虽命苦,也无奈。今儿那送礼来的婆子还说起过,说二哥房里还有一个叫环儿的,和四姐儿同年,小了两个月,却怎么娘书信上未曾提的?”

如海帮她将书信放下,道:“想必不得岳母大人的意思罢了,所以如此。”

贾敏点头感叹,道:“正是呢,虽是个哥儿,却不得上头心意,也是枉然,怪道你不肯纳妾呢,也是怕如此罢?”

如海听了就咯吱她胳肢窝,笑道:“娘子你说这话,岂非不信为夫对你一心一意?我们夫妻两个,只要玉儿也就是了,何必多要什么?反是累赘繁琐,不见岳母书信,我也知他们家争斗不少的,不过都是嫡庶之争,管家之争,何尝平息过?”

痒得贾敏笑个不住,才道:“相公你快住手,不然我可恼了!”

如海住了手,笑道:“你和玉儿真真是娘儿两个,素性触痒不禁,我一咯吱起来,你们两个都要恼。”

一时安歇下来,贾敏才道:“娘在信上说,那宝玉虽淘气,却是极聪敏的,百个不及他一个,凤凰儿似的养着,打从两三岁起就是对女孩子极好的,来信想听听我们的意思,和咱们家的玉儿结了姻缘,亲上加亲,也好让她老人家暮年能有亲骨血在身边陪伴,也当是我这个女儿陪着她了。”

林如海听了,立时支起身子,凝视了贾敏半日,才道:“娘子,不管如何,我是不答应玉儿跟他们家宝玉结亲的。”

贾敏奇道:“这是为何?亲上加亲,本也是佳话一段,再者有娘护着,没人敢欺负她,她也好的。”

伸手刮了刮贾敏的鼻子,林如海深思熟虑之后,才道:“娘子也糊涂了,一则是玉儿年纪还小,那宝玉也是如此,如今性子虽好,将来脾性却不知是好是坏,若是好也还罢了,若是不好,岂不糟蹋了咱们的宝贝女儿?再者你也明白的,多少王公贵族家的孩子总是溺爱得无法无天的?”

贾敏点头称是,林如海又道:“二则就是,你也知道,岳母年纪大了,虽能护着玉儿一时,却如何能护着玉儿一世?我虽不明白你未出闺阁时在贾家如何,却也知你那二嫂子和你并不和睦的,一旦玉儿去,她是婆婆,岂有不将素日里你身上的怒气撒在玉儿身上的?”

贾敏给吓了一身冷汗,道:“竟真真是我糊涂了,好在相公心里明白,不然若是毁了玉儿,我可怎么对得起她?”

林如海替她盖好被子,道:“你也是和岳母骨肉相连,所以如此。我只想着,玉儿此时才五岁,何以料得如此长远?将来的福分谁又能知道什么?只看她来日的机缘罢了。再者,你我夫妻相亲相爱几近二十年,从不曾红过脸儿,玉儿又是个淘气的,年纪虽小,性子却傲,也不懂那些什么三从四德的道理,岳母家那三妻四妾乃是常事,既不能清清白白娶了玉儿去,我也不答应。”

贾敏笑道:“你们这爷儿两个,竟都是个倔性子。说得好听是说咱们家出于众人之上,夫妻美满,说得难听些,就是我们母女两个眼里不能容人,不让老爷纳妾的!”

说得林如海也笑了起来,半日才悠悠地道:“因此岳母信上的提议你回绝了罢,就说玉儿年纪小,身子又不好,再者就是,多少她还是贵亲之女,列在朝廷贵戚之册的,还不能说得如此长远。”

贾敏点点头,一宿无话,如今夫妻两个只此一女,自然不能轻易许亲。

次日起来梳洗了,另有别人送了寿礼来,贾敏自是要去料理的,林如海也有京中王爷世交过来,他也得去。

黛玉拿着做了半个的荷包过来找贾敏,却不见人影,只看到妆台上放着那封信。

黛玉拿来看着,字虽只认得十之七八,却大概意思已明,恼得摔下书信,就匆匆出了屋子。

黛玉小小的心可是玲珑剔透的,长了十七八个窍,知道既然外祖母这样跟母亲说,就拿定了母亲念着骨肉之情,因此她也不去找母亲,只跑去了前面找父亲,父亲一定会站在她这里。

也不管前面有无外人,黛玉跑进去就扑到林如海怀里呜呜咽咽哭个不住。

林如海最是见不得女儿的眼泪,也不管还有贵客,忙搂着她在怀里问怎么了。

黛玉哽咽道:“玉儿年纪还小,才不要住在外祖母家,才不要什么宝玉石头!”

如海听了,便知道黛玉定然是看到那封信了,便忙拿着手帕替她拭泪,笑道:“玉儿多虑了,爹和娘疼你还来不及呢,哪里能要你到那里去?我们家的小玉儿年纪才几岁?哪里论到这上头来?”

黛玉听了破涕为笑,嘟着小嘴儿道:“爹爹和娘最坏了,吓唬玉儿!”

如海笑道:“还不是你这个小鬼灵精的,好端端的看什么信呢?你外祖母提的结亲之意,爹和娘已经打算回绝了,你还来哭一场,仔细你的身子,从小儿就不叫你多哭的,偏又动不动就哭!”

黛玉笑得如晓露芙蓉一般,扭着身子不乐意爹爹说她,只搂着父亲的脖子撒娇道:“爹爹,天高气爽,我们去看枫叶好不好?寒山寺的枫叶一定红了,可是娘还忙着回礼,不肯带玉儿去!”

林如海笑道:“好啊,玉儿什么时候去?想带一些什么?”

黛玉想了想,笑道:“看枫叶,吃枫叶蟹好不好?要极肥极大的大螃蟹带过去,再带一把子桂花过去,定然枫叶桂花飘香,螃蟹壳红如脂,如膏似玉,定然极好的,爹爹再诗兴大发,就更好了!”

惹得林如海笑道:“你这小丫头,竟是想着几只螃蟹吃?可巧,今儿下面还真是送上了几篓子极大的螃蟹来呢!”

一个清朗浑厚的声音笑道:“如海兄,这就是令千金了?”

黛玉才想起爹爹正在会客,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偷偷抬眼看去,却是一个和爹爹年纪差不多的中年男子。

俊眼修眉,气度不凡,举止之间也和爹爹有一样的儒雅气魄,只是却多了一些颐指气使的皇室贵气。

林如海笑道:“这是我女儿,小名儿黛玉,王爷也是知道的。”

说着便道:“玉儿,见过北静王爷。”

黛玉自小也听父亲论起朝中各事,素知朝中有北静王,东平王,南安王,西宁王四位郡王,是京城中四方之镇,唯独北静王功高盖世,因此比另外三位王爷犹为尊贵,深得当今信任,便忙跳下父亲的膝盖,敛衽一福,道:“小女见过王爷。”

北静王忙起身亲手扶起她小小的身子,笑道:“咱们家也是世交了,还叫这么生疏做什么?叫声世伯。”

说着打量着黛玉,见她小小年纪,面目如画,肤质如玉,却是风流袅娜,灵气逼人,更有一种落落大方的清雅高贵,不让宫中嫔妃公主,甚至犹有过之,不由得心中暗赞林如海好福气,竟有这般清灵绝世的女儿。

看毕笑道:“不是我说的,如海兄,你这个女儿可是个有福气的呢,竟是这般气度不凡。”

林如海淡淡一笑,道:“几年没见你家的玄雩,想来也不错罢?偏来打趣我这玉儿。”

北静王听了就笑道:“你说这个,我才想起来,我那玄雩也跟着我来了,因给我丢在驿站了。”

林如海听了忙道:“瞧你,竟将你儿子都丢了。”忙吩咐人去接了北静王独子水溶来。

北静王笑道:“也别叫他了,这会子,只怕他也不在的。”林如海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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