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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王夫人不以为然地道:“你不知道的,那四丫头,也并不是东府里的小姐,不过就是当年,那珍大爷从外面抱养了来的,放在了敬老爷夫妻的名下,老太太最是怜贫惜小的,所以就抱在了自己身边养活,到了这么大年纪,倒是年年都给咱们一顿气受。早该揭破了她的身份才是,真当是我贾家的千金小姐了?”

薛姨妈母女两个,听到了这个秘密,不由得都是吃了一大惊,道:“原来她竟不是贾家的小姐?怎么老太太竟还那样疼她?”

宝钗更是道:“真该揭破才好,素日里她可不知道给我多少苦头吃,每每言语里极讽刺于我,好似她比我金贵似的。如今知道了,她不过就是个没爹没娘和林素玉一样的野杂种罢了,还在我跟前摆谱!”

王夫人道:“你放心,我自然是有主意的,该揭破的时候,什么也掩不住的。”

宝钗半脸生笑,扯动了脸上伤处,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好容易缓和些,才对王夫人笑着奉承道:“到底是姨娘,最是有大家子的风范的,怪道竟能养出一位贵妃女儿来。只若是能得贵妃的意思,叫姨娘如今名正言顺地坐镇咱们家里,也就能轻而易举就揭破了那四丫头的身份,只怕到时候老太太也没什么说的,少不得日后什么事情都受着姨娘拿捏了。”

王夫人听得那是老脸生笑,道:“竟真是如此,我却不曾想到,明儿里到了时候,我就跟娘娘求一道手谕才是。”

说着又对薛姨妈赞叹道:“到底是宝丫头,竟比我们老姐妹两个还机灵些,果然是大家子主母的风范呢!”

薛姨妈笑道:“姐姐是过誉了,宝哥儿才是最好的,模样清俊,人又温柔体贴,不是那起看不起人的纨绔子弟,来日里必定凤凰蹁跹九霄,少不得姐姐才是有福分的,更能坐到一品的诰命夫人呢!”

王夫人自然心中更是欢喜,她生平最喜之事,莫过于人人夸赞她的宝玉,才会叫她对日后的生活抱有极大的希望。

等到宝玉年纪大了,果然建功立业了,也做一位正一品的大将军大学士,那才是她光彩的时候,正一品的太夫人,怎么瞧怎么想都是怎么荣耀无比。

见王夫人面上的喜色,薛姨妈忙又趁机道:“我依稀听说了,竟是云丫头调唆了宝玉去跟那林丫头要钱的。”

王夫人果然一怔,诧异道:“竟真有这样的事情?我瞧着那云丫头倒好,大大咧咧的,很没什么心计。”

薛姨妈笑道:“我跟姐姐还说什么瞎话的?竟是真话。姐姐回去也该清一清宝哥儿院里的事情了,听说很有几个小丫头子不规矩的,若是带坏了宝哥儿,可怎么得了?”

王夫人唬了一大跳,忙道:“宝玉难道和谁作怪了不成?”

薛姨妈道:“这并没有的事情,只是宝哥儿年纪小,不懂世事,若是哪个淘气的丫头,竟懂了人事,岂能没有不带坏宝哥儿的?那一辈子的声名体面也就都没了。更有那云姑娘也是性子极豪爽的,身边带的都是史家里来的,干净不干净谁知道?姐姐倒是防患于未然才好。”

王夫人心中自思了半日,深觉得有理,道:“妹妹说的是,如今有袭人在那里坐镇着,料着没人敢近宝玉半步儿的,只等着袭人来了,一色就都妥当了,如今那麝月秋纹两个粗粗笨笨的也都是好的。”

说着又问道:“妹妹说是云丫头调唆了宝玉向那林丫头要钱的?怎么我却没听说什么呢?”

宝钗笑道:“妈也不过就是冷不防听到了两个小丫头背地里嚼舌根,所以心中略留了影儿罢了,真不真我们也不知道的。”

说着忙又笑道:“倒是有一件事情,侄女心里也有些疑惑,还请姨娘略解得一二。”

王夫人吃了一口茶,道:“你只管说就是了。”

宝钗忙道:“不过倒是听说宝兄弟那里原是有极多的银子的,如今却只有几两碎银子,岂不是叫人心生疑惑的?别是那里的小丫头子眼皮子浅,竟悄悄拿去了才好。几千两银子咱们自不放在眼里,可是对那些没见识的丫头子,不啻是金山。”

王夫人道:“到底是宝丫头,事事都是极细致的,我回去也查查就是了。素日里都是叫袭人给宝玉收着的,想必是袭人放在了哪里宝玉和那些小丫头子也是不知道的,所以没找着。”

宝钗听了,见王夫人竟对袭人如此信任,便暗暗揣度着,日后更要好生笼络着袭人才好。

不说这娘儿们几个又计较什么,只那宝钗是半步不离屋,只日日对着镜子,盼着早日复旧如初。

黛玉正在午睡,似乎惜春从外面进来,朦胧间也听不真惜春说一些什么,便又睡着了。

惜春瞧着黛玉清丽绝俗的容颜,映衬着杏黄色的被面儿,更显得十分莹润,悄然对紫鹃笑道:“我们都在外面疯玩儿,林姐姐倒是在家里好生安稳的,只知道睡觉,也不出去走走的?”

紫鹃放下手里的针线,道:“快别提这些了,姑娘这么些日子,都是无精打采的,坐卧都不定,有时候姐妹们都在,她还好些,可是她素日里又是怕冷的,大冬日里她出去得勤才怪。”

惜春悄笑道:“真真敬佩着素玉哥哥,果然是个厉害的,叫那薛宝钗一个冬天都不用来打搅我们了。”

紫鹃听了甚是疑惑,忙左右瞧着屋里没人,才道:“听四姑娘的意思,倒果然是素玉大哥伤了她的?明眼人都瞧见了,不过就是她自己坐的地方不好,失手烧了自己的脸面罢了。”

惜春淘气地笑道:“还能瞒得过我不成?我虽不知道他是如何弄的,可是到底他和咱们是不同的,一身的武功是用来做什么的?火随掌风势,那股子劲风还不得撮着那火苗儿扑到薛宝钗的脸上。”

紫鹃听了心中默然,忙又掩着惜春的嘴,道:“这个话,四姑娘可别说出去才好,不然那边的人,还不记恨在姑娘身上?”

惜春道:“这些我岂有不知道的?我还要瞧着素玉哥哥想什么法子惩治宝玉呢!真个不知道这宝玉到底是个什么性子,那样的话也能说出来,那样的事情也能做出来,没的让我恶心,真真该往死里揍一顿我方解气。”

紫鹃笑道:“你倒是爱憎分明的。”

惜春扬了扬秀气精致的新月眉,道:“为人当爱憎分明才好,难道明知道别人心里恶毒我们还要去和她好的?”

瞧着惜春娇俏可爱的小模样,紫鹃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这里黛玉却是醒了,只迷糊地拥着被子坐起来,揉了揉眼睛,道:“什么时候了?”

紫鹃没答,惜春道:“你倒是能睡的,瞌睡虫上身了?一会就该吃晚饭了。”

黛玉瞧着窗外依然明亮晶莹,便嗔道:“四妹妹你又哄我。”

惜春笑了笑,正在这时,却见鸳鸯急急匆匆跑了来,神色不定地道:“四姑娘快去老祖宗那里,竟出大事了呢!”

惜春神色自若地笑道:“你也跟着老祖宗好些时候了,怎么还一副慌张的模样?是天塌下来了不成?”

鸳鸯瞪了她一眼,道:“天若是塌下来了,自然有个头高的顶着,我也不怕什么。倒是有人来认四姑娘是女儿的人来了,你说还不得是大事的?”

黛玉原本神情茫然,听这话,不由得打了个激灵,道:“说什么?”

鸳鸯急道:“还不是外头有一对夫妻来的,说十二年前,丢了一个女儿,这么些年打探下来,才知道竟养在咱们府里,不是别人,就是四姑娘,还将那生辰日子记得一丝不错,连四姑娘身上有什么记认也晓得。”

黛玉一面起身打理妆容,一面冷笑道:“只怕不过就是来撮弄两个银钱的人罢了,理他们做什么?吩咐人打出去罢!”

鸳鸯道:“若是打出去倒也好些,只如今里老太太还不在家里呢,去南安王府里赴宴去了,我因身上不大好,老太太体贴我,所以没带我去,留在家里看家,二太太早吩咐人让那两人进来了。”

惜春听了却笑道:“好得很,原来我竟不是贾家的人,倒好,我还不想做这姓贾的人,若是能得了我自己的原姓,我也好早些时候和这家里没什么瓜葛。”

黛玉嗔道:“你是外祖母的亲骨肉,说什么这些话?纵然别人和这里没瓜葛,你是外祖母的骨肉,我的妹妹。那些人,不过就是来骗银子钱的罢了,你还真当是你什么父母呢?若真是你父母,倒是奇了。”

说着也替惜春理了理散乱的青丝,又将一枚玉簪插在她发髻上,端详了一会,笑道:“好了,不管他们如何,没了老太太在家里坐镇,我们也是要沉稳些的,不然才叫外人瞧了笑话呢!”

将斗篷披上身,拉着惜春便到贾母正院的前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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