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沁,是不是朕对你太仁慈了?”他的手抓着我的肩头,捏得生疼。
“你还想怎么样,我现在还不够痛苦么?”我的眼底,不由分说浮起一抹雾气。
“朕本来想带你回圣国,如今不必,还是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吧。”他突然笑了,懒散的说道。
“你又想怎么样?”我警惕起来,目光锐利的盯着他。
“不怎么样,朕就是想在他面前好好的宠爱你,看看他是否真的将你忘记,也好让你死了这份心。”他不缓不急的语调,却让人从脚底升起一丝寒意。
我心里隐感不妙,皇甫炎的怒火似乎被我挑了起来,莫非我忘了,他是个惹不得的主。
在我的忐忑不安中,渡过了一个下午,他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仍是如往常一般叮嘱我吃药,莫要凉着。
晚膳后,他为我体内输了些真气,我微皱起眉头,我的身子,还不至于差到要他输真气的地步啊?在我疑惑之际,床帐落了下来。
我这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要用着这个,来惩罚我吗?
初晨的天气,隐有鸟儿在轻声欢歌。透过那阴霾又令人绝望的床帐,隐隐传入我的耳中。
我睁开眼,想起昨夜之事,心中不由涌起一股酸涩。身旁,早已没有了人,就连一丝余温,也未留下。
窗帐不期然的被掀了开来,我抬起头,对上皇甫炎那张泛着银色的面具。
“醒了?”他温柔低语。
我面无表情的看看他,并无做声。
他丝毫不在意,牵了一根金线系于我的腕上。我疑惑的看着他,刚想开口,他便解释道:“是不是觉得身子无力?让御医为你看看罢。”那言语中的关切,无懈可击。
他又在玩什么花招?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
片刻,他大步跨到门口,只听得御医隐隐说道:“……身子较赢弱,不宜房事……”
我心中咯噔一声,有什么念头要碰出来一般。
“是朕的不是了,不刻由着她。多谢泽王带御医过来。”皇甫炎有些懊恼,又带了几分客气。
“皇上不必客气,还是让女王好生休息,臣先退下了。”泽客套的说道。
我的心里涌起一股被灼伤后的哀恸,浸着孤绝的寒意。皇甫炎,原来是这个意思。他好生厉害,不仅惩罚了我,还借此试探,泽是否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心跳渐渐急促了起来,不错,就算是他昨日为我输了真气,我也抵挡不住他那猛烈的炽火。我现在,竟连床也起不来。
床帐再一次被掀开,皇甫炎坐到床边,捏起我的脉,抬手又为我输进真气。顿时,身子舒服了许多,也有了力气。
“如何?”他看向我,满眼的寒意。
“呵呵。”我轻轻笑了,笑得无比凄凉,微启唇道:“皇上,这样折磨我有意思吗?”
“沁儿,不是朕想如此。战后,说好了的,你要试着爱上朕,可是朕不仅没瞧出一点诚意,还眼睁睁的看着你为别的男人黯然神伤,这让朕如何受得?”他倚在床框上,不紧不慢的说道。
“那皇上还为我输什么真气,直接让我自生自灭岂不更好?”我别过头,淡淡的说道。
“那样甚是无趣,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折磨人的最高境界。”他颇为得意说道。
我轻咬下唇,默不做声。不错,这一点,我已经体会多次了。
他伸出手,扳过我的脸,斟酌说道:“沁儿,乖乖听朕的话,会少受很多苦,朕能给你的,绝对不是别的男人所能给的。”低沉的声音中,有着无限的魅惑,幽瞳如深潭般像要将你吸进去。
我努力的别开视线,轻道:“心是管不住的。”
“如此的话,那就不要怪朕不疼你了。”他淡而无波的说,丝毫没了刚才的温柔与体贴,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皇上,水漓国晴公主求见娘娘。”门外响起了蓝艳规矩的声音。
皇甫炎勾起一抹笑,说道:“让她进来吧。”
门外响起小心的脚步声和裙裾细微摩擦的窸窣声。
“晴儿见过皇上。”水晴的声音,有些发怯。
“嗯,沁儿不舒服,你有时间多陪陪你王姐,省得她无聊。”威严的声音尽管已经压低了些许,但还是令人感到震慑。
“是。”水晴局促的说。
一个轻吻落于我额前:“沁儿,你跟妹妹聊会儿,朕不久就来陪你可好?”温柔的声音中有着宠溺。
“嗯。”我翻了翻白眼,轻哼一声,真会做戏。
我的这个表情,令皇甫炎勾起了唇角,捏了捏我的手,才将手放进锦被中,他起身向外走去。
当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水晴才长出一口气,一溜小跑似的到了床前。
“王姐,那个事真的令人无法抗拒么?竟连身子也不顾了?”她上来先好奇的问道。
我猛得抬起了头,不可思议的问:“怎么连你也知道了,听谁说的?”
她垂下头,扭捏的揪着衣角说:“王宫里都知道了,有的传言,还说王姐不好呢。”
她的声音虽小,但在我耳中听起来却无比惊人。皇甫炎就差召告天下了吧。
水晴看我的脸阴晴不定,小心的说:“王姐,我看皇上对你很好哦,真让人羡慕。”
我白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那把你嫁给他可好?”
“不要不要,人家心里已经有泽了。”她忙摆着小手说道。
一提起泽,我的心中就如横亘了一根刺,那种难以言喻的痛楚。
我叹了口气,伸出手,搭在她手上,轻问:“晴儿,跟王姐说,你不介意泽以前是个侍卫吗?”
她笑笑,说道:“自然不会,再说他现在又不是侍卫。其实以前不知道多少人都羡慕王姐身边有个泽呢,又英俊,又体贴。”她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显然已经坠入对泽的情感中了,少女这样的爱情既纯洁又危险。
一丝苦笑不由的溢上唇角,过去,还有许多人羡慕吗?
光阴似箭,一连数日过去,恍若如梦一般。
我带着蓝艳,在王宫里散步,皇甫炎似是铁了心的要羞辱我一般,天天夜里要与我纠缠一翻,虽然温柔无比,但对于我来说,仍是痛苦难耐。
自然,这代价便是他不断的为我输真气,和不断的服药。
“王,您身子不好,就不要走太多的路了。”蓝艳在一旁小心的说。
“最痛苦的是心痛。”我低下头,喃喃的说道。
一片桃花林出现在眼前,只是那枝上却仅有着星点桃花,而地上,却落了满地开败了的花儿,无人打扫。
我缓步走上前去,摸着那粗糙的树干,不禁想起在冷国里的那片桃花林。简玉的告白,泽的失神。
那个时候,我便住进他心里了吧。只是他自卑,从来都是默默的守在我的身边。可笑,如今他的确不再自卑,心里却没有了我。我这才发现,我竟是他自卑的源泉。
轻风拂过,树下的女子一手抚着树干,那用金线绣着大朵荷花的翠绿色宽袖滑落下来,露出令人恐怖的疤痕。风拂起她的裙裾,点点金色漾在翠绿的颜色上,像湖面泛起的点点金光。她的目光迷茫幽远,仿佛有着无限的惆怅。
她的身后不远处,一名身着黑色长衫的男子,乌眉如剑,墨瞳灼灼,那其中,尽是一副复杂的神色。轻风扬起他那绣着金丝的宽袍,显得身影更加瘦长。
我发觉身后有些异样,蓦地转过了头,不期然的撞上他那有些迷惑的目光。但只是那一瞬间,他便恢复如常,墨瞳中一片清冷。
“女王身子不好,应当多休息。”他略加掩饰的说。
我微扬起唇角,那不加遮掩的目光,好似冰中的火一般,定定的望着他。
他看到我的眼神,别过头,想拂袖而去。
“泽……”我轻叫,就如同曾经千百遍那样叫他般无二。
他停住脚步,并未回头。
“冷国那场战争,你为何退兵?”我有些急切的问。
他的身形轻颤了一下,才淡然说道:“还多靠女王好计,没了粮草,打什么仗?”
我心里一沉,果真,他只是为了粮草,而不是为了我,自作多情了么?嘴边溢起一抹苦笑。又一丝希望破灭的感觉,心里好疼。
“还请女王自重,日后称在下泽王。”他说罢,跨着大步有力的越走越远。
我有些怔忡的望着他渐远的背影,眸中雾气迷蒙。
真的忘了呢。我还难受些什么?皇甫炎对我表达的爱意,泽根本就没感觉,我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呵呵。”一声轻笑从我口中溢了出来,映着我那绝望的脸,无比妖冶,令人恐惧。
“王。”一旁的蓝艳担忧的叫着,想将我从那无尽的忧伤中拉回来。
“我没事。”那抹笑凝在唇边,渐渐冷去,眸中,又变成一片清明,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晴公主跟泽王的婚事?”蓝艳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阻止。”我简略的说。就算是泽什么都不记得,我也不可能让任何女人嫁给他。提裙前行,那步子走的分外坚决。我心意已决,不管泽以后记不记得我,对我有什么样的感觉,我都要捍卫我曾经的爱情。不,并未逝去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