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迈进门的脚步微微一顿,秀丽小脸上的笑,开始呈现僵硬状态,“醒来了。”
展狂未语,黑眸随她的移动,紧黏不离。
雪儿放下水,拧好毛巾,一步一步,走得缓慢,一口一口用力的吸进空气,如此才能让自己执续有勇气做下一步,否则,她一定会临阵退缩想要离开这个屋子,他想戴着面具一辈子就一辈子好了。
季雪,加油啊。
小嘴喃喃,她用力的给自己加油。
“擦个脸吧。”
“……”
“呃……”好难开这个口,雪儿轻声叹息,这一步,要踏出去,真的不容易,光是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她就想逃得远远了,“你生气了。”他的眉头,深锁。
“不需要。”低沉的嗓音,轻缓的溜出口。
“怎么会不需要。”他的拒绝让她轻轻的吞了吞口水,“我是你的妻子对不对。”她问,有些理不直气不壮,没有什么底气,因为,他不回答的机率太高,高到,完全有可能一个字都不答,仅是给她一个凉凉的冷眼。
“……”,一切如雪儿所料,黑眸,扫过她一眼,未语。
“果然还是有距离吗。”小嘴儿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她就说嘛,哪有她以为的那么顺利,就算他真的住进了别庄,真的疼爱着傲人,真的睡在她的身边,那又能如何呢,展狂还是展狂,一切都不会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小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巾帕。
娇小的身子,像是顿时失了力一般的转过身,一步一步,似拖着千万斤重物般回到脸盘,将巾帕放入,捞起,再放入,捞起……
展狂一直看着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动作,那般无力,那般失落……心,猝然揪紧,咬紧了牙,握紧双拳,高大结实的身躯,立了起来,端坐在床沿,黑眸含着令人无比不解的光芒,看着她……
而后,开了口。
“过来……”
重复一次又一次动作的人儿,没有半点反应。
展狂嘴角微微抽搐,挺拔身躯蓦然立起,以极快的步法,眨眼之间,立在她的身后,“够了。”大手,猝然握住她试图无止境重复下去的动作。
如他所言,真的够了,小小的身子,被他困着动也不动,雪儿连呼吸都快忘了。而他,急促的呼吸,扰了她。
心一揪。
她为难他了吗?
是的,她讨厌有人强人所难,让她去做压根就不想做的事情,同样,他也一样,或许,他更迫切一些,只是,她不这么做真的可以吗?可以让他继续“夜魔展狂”下去吗?就算她真的让他这样一直下去,当他是夜魔时,就真的快乐吗?
或许,当他是夜魔的时候,比当他是展狂的时候,更快乐一些,不过,她知道,他还是不开心,不快乐。
“对不起……”小嘴儿轻启,她轻轻喃着,似自言自语,轻到,让人以为刚刚仅是错觉,她压根就没有开口,更不可能说什么,刚刚……仅是一阵风儿吹过而已,仅此而已。
“……”
“我不该为难你。”小脑袋垂得低低。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的眼光飘远,“如果真的不愿意,你也可以不要为难自己,都怪我……”她笑,却非笑,扭成一团,有的,只是苦楚,“太孩子气了,对不起。”又一次的道歉,让她身后的男人,拥着她的力道加强了,“对不起……”
“够了。”他低吼。动作粗鲁,却控制力道的托起她白净的小脸,当黑眸,凝上她脸上泪痕声,高大的身躯猛然一震,黑眸之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似痛苦,似看开……“我答应你就是了。”声音,绷得紧紧,牙,几近咬碎。
小小的人儿再度僵住,似乎,不敢相信他的承诺,他刚刚开口所说的话,如同她先前一般,仅是一阵风,其实,什么也没有留下。
“你……你是说……”眼儿,猛眨着,无声的泪,已落下不少,如今,更是无意识的滴落在她的小脸上,他的手上。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甩下手上的泪。
“你没有听错。”
“是……是这样吗。”事情转变的真的有这么快?她以为她这辈子就算再努力,也不可能更进一步的走进他的心里,更不要说,让他应允了。
“不过……除了傲人和娘,我不会在别人的面前拿下面具。”他沉声补允。
这张脸,是他自己的。
不管他心里如何去想,都由他自己做主。
“啊……”其实,她不该惊讶的,有这样的要求,才是展狂啊,“其实,你一点都不难看。”手,轻抚上他的面具,她轻语着,低柔的声音,像温润的水,滑过他的心田,身躯猛然颤动,手,用力的将她纳入怀中。
他没有说话,那拥抱,却比言语,更让人动容。
雪儿刚止住的泪,再度落下,落在他的胸前,烫着他的胸口。
“都依你,都依你好不好。”只要他肯让家人见到他的真面目,就够了,真的……她的要求并不多不是吗?
能够走出自己的心魔,能够在家人面前打开完完全全的自己,总有一天,他会开心,真正的开心快乐。
哪怕,仅是在家人的面前。
无妨,不是人人的身边,都拥有着很多很多的朋友和亲人,他有她,有傲人,还有娘……有夜魂,往后,别庄里的人,都是他的家人。
这一晚,晚膳在老夫人余如仪的佛堂里用膳,没有外人,有的,仅是一家四口。余如仪,展狂,傲人和雪儿。
余如仪深感有事,不过,并没有揪着心,因为,雪儿脸上扬着的是笑而是紧张焦急,傲人如同以往的可爱,没有噘着嘴儿。
相信,是好事吧!
“娘,今天,你可以看到他哦。”纤指一指,指着展狂的面具,语气之中,难免孩子般的娇气。
余如仪两眼圆瞪,不敢相信。
就算她是狂儿的娘,狂儿对她,总比对无极堡的其他人好些,不过,他对她,心里仍然是有着排拒,难以亲近,她也不知道有多久不曾看过儿子的真面目了,久到……她以为直至她老死也不可能再看到。
仅能看着傲人一天一天长大,那相似的小脸,来怀念狂儿的样子。
如今,雪儿做到了。
当初的决定果然没有错,雪儿就是狂儿的福星,给狂儿带来了可爱的傲人,如今,又牵着狂儿的手,走出那般黑暗。
笑着,满是期待。
“娘,你在说什么?”傲人有些听不懂呢,只要爹爹在家,他们每天都有一起吃饭,为什么娘要说今天可以看爹,难道,明天就不可以看了吗?
扬着小脑袋,明亮的双眼里头,挂满了无尽的问号。
雪儿轻笑,点向傲人的鼻子,“傻小子,你天天看到的爹爹是不是都戴着这个。”她再度指着展狂脸上的面具。
“嗯。”小家伙重重的点头,他还是不解,爹爱戴这个嘛,他都不脱下来。
“现在,爹要脱下这个东西让傲人看哦。”
“真的吗。”语气立刻提高,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嗯。”这次,轮到当娘的点头了。
三人沟通完毕,三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一直不曾开口的展狂,一直盯着,盯着完全没有动作,下一刻却不得不有动作的他。
宽厚的大手,以极缓的速度抬起,慢得让人想要上前去取代他自己的手为他取下脸上的面具,好半晌之后,三人担着心,都快要绷裂时,他终于拿下脸上的面具,黑眸低垂,凝着桌面,不曾看着雪儿,更不曾看着他亲娘和儿子,只是看着桌,神情,有些紧绷。
“狂儿……”余如仪满脸激动。
她,在她的有生之年,终于,能看到儿子的真面目,举起的手,试图抚上展狂的脸时,被他躲来了。
余如仪失落的放下手,安慰自己,没有关系,已经看到,她亦心满意足。
“爹……”小嘴儿张得大大,没有办法,小家伙得接受一个全新的爹呢,他没有戴着面具和戴着面具的样子差好多的哦。
展狂的黑眸,凝上傲人的小脸,细看之下,他的黑眸之中,尽漾着似紧张的东西。
“傲人摸摸……”小小手抬起,眼儿中满是企求,没有一点惧怕,没有一丝慌乱,而是,想要摸他……展狂的身躯再度僵住,为什么,为什么看到他这张就想要摸,黑眸,闪过一抹懊恼,对上雪儿带笑的眼。
“笑什么。”他沉声道。
“没有”雪儿很识相的立刻摇头,“傲人想要摸摸你就让他摸摸嘛,不然他会哭哦。”
哭?
某人再度僵住,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小家伙的手停在他的脸上,“捏”个够。
“爹……”笑得傻呼呼的,小手,抢过展狂手上的面具,把玩着,然后,决定不还……
“现在,轮到娘了哦。”轻柔的言语,唤醒了失落中的余如仪,“堡主,傲人都摸过了,你不能不让娘摸,不然就是偏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