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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陆游放弃唐婉的机会成本

宋高宗绍兴十四年,二十岁的陆游与表妹唐婉结为夫妻。

陆游与唐婉从小青梅竹马,婚后更是相敬如宾,耳鬓厮磨。然而,唐婉的才华横溢以及她与陆游如胶似漆的亲密情感,引起了陆母的不满,而且更为严重的是唐婉还不能生育。因此陆游的母亲怎么看这个儿媳妇心里都不舒服。后来,陆游的母亲还专门找人批了个八字,结果说两个人八字不合。迫于母命,陆游万般无奈,只好与唐婉忍痛分离。陆游和唐婉的感情很深,不愿分离,他一次又一次地向母亲恳求,都遭到了母亲的责骂。在封建礼教的压制下,陆游虽种种哀告,最终他们还是走到了“执手相看泪眼”的无奈地步。

后来,陆游依照母亲的心意,另娶王氏为妻,唐婉也迫于父命嫁给同郡的赵士程。这一对年轻人的美满婚姻就这样被生生拆散了。

宋宁宗庆元五年,正是陆游与唐婉分手十年的日子,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陆游满怀忧郁的心情独自一个人漫游于山阴城畔的沈家花园。正当他在一个小屋里独坐独饮,借酒浇愁之际,突然他意外地看见了唐婉及其改嫁后的丈夫赵士程。树影婆娑之间,唐婉也看到了郁郁寡欢的心上人,然而,时间慢慢地流过,十年的光阴将一切都隔成了两段。如今,陆游已经成为王氏的丈夫,唐婉也成了赵士程的妻子。

尽管这时陆游与唐婉已经分离十年,但是他内心对唐婉的感情并没有完全摆脱。自己过去的爱妻,而今已属他人,仿佛禁宫中的杨柳,已经可望而不可即了。想到这里,悲痛之情顿时涌上心头,他不忍心再接受如此残酷的刺激,放下酒杯,准备抽身离去。不料这时唐婉征得赵士程的同意,给他送来一瓶黄滕老酒。陆游看到唐婉的这一举动,体会到了她的深情,两行热泪凄然而下,将黄滕老酒一饮而尽。怅惘之余,陆游挥毫在粉墙之上奋笔题写了一首《钗头凤》,这是一首描写爱情的千古绝唱: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汜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陆游的《钗头凤》,是一篇“风流千古”的佳作,它向人们描述了一个凄婉动人的爱情悲剧。据《历代诗馀》载:陆游年轻时娶表妹唐婉为妻,感情深厚。但因陆母不喜欢唐婉,威逼二人各自另行嫁娶。十年之后的一天,陆游沈园春游,与唐婉不期而遇。此情此景,陆游“怅然久之,为赋《钗头凤》一词,题园壁间”。这便是这首词的来历。

陆游在这首词里抒发的是爱情遭受摧残后的伤感、内疚和对唐婉的深情爱慕,以及对他母亲棒打鸳鸯的不满情绪。陆游题词之后,深情地回望了唐婉一眼,便怅然而去。

一年之后,唐婉旧地重游,再一次来到了写有《钗头凤》的这个粉墙面前。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将这首《钗头风》从头至尾反复默诵了几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奔涌而来的情感,感慨万端,失声痛哭起来,提笔在墙壁上和了《钗头凤·世情薄》一阕: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回到家中,唐婉愁怨难解,不久便抑郁而死。

此后,陆游北上抗金,又转川蜀任职,几十年的风雨生涯,依然无法排遣诗人心中对唐婉的眷恋,六十三岁的时候,“偶复来菊缝枕囊,凄然有感”,他又写了两首情感哀怨的诗:

采得黄花作枕囊,曲屏深幌闷幽香。

唤回四十三年梦,灯暗无人说断肠!少日曾题菊枕诗,囊编残稿锁蛛丝。

人间万事消磨尽,只有清香似旧时!六十七岁的时候,陆游重游沈园,看到当年题《钗头凤》的半面破壁,触景生情,又赋诗感怀:

枫叶初丹桷叶黄,林亭感旧空回首,坏壁醉题尘漠漠,年来妄念消除尽,河阳愁鬓怯新霜。

泉路凭谁说断肠。

断云幽梦事茫茫,回向蒲龛一炷香。

七十五岁的时候,陆游把家就安在了沈园附近,“每人城,必登寺眺望,不能胜情”,写下绝句两首,即《沈园》诗二首;诗人八十一岁的时候,又作《梦游沈氏园亭》诗两首;晚年,陆游每年春上必往沈园凭吊唐婉,每往或诗或词必有寄情。八十四岁的时候,那是生前最后一年的春天,陆游仍由儿孙搀扶前往沈园,留下一首七绝:

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这是一种让人窒息的爱情。

爱,为什么能达到如此深沉的地步,以致在“美人作土”、“红粉成灰”之后的几十年,还能让诗人用将枯的血泪吟出如此这般令人断肠的凄美诗句?令人垂泪,也令人心痛,而垂泪心痛之余,人们竟有些嫉妒唐婉了,毕竟,能在死后几十年里仍然不断被人真心悼念,真是一种无限的幸福了!然而,气吞万里如虎的陆游与才情万种的唐婉为什么就没有能力抓住那现实的幸福呢?可惜,陆游和唐婉生活的那个年代还没有经济学,我想,如果陆游和唐婉如果学过一点经济学的话,也许他们之间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其实爱情里面也有经济学。

经济学告诉人们,人是生存在选择之中的,选择是经济学的精髓。每一次选择都是一次成本与收益的精心计算。人都是自私的,在成本一定的条件下,人们期望获得最大的收益;而在收益一定的条件下,人们期望投入的成本最小。

每一次选择都面临着各种各样的约束条件,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掣肘,选择一个就必然要放弃另一个。然而,最重要的是我们自己追求的是什么,我们期望获得的收益是什么?其他约束条件虽然左右着我们的选择,但是选择的最后结果却是要我们自己去承受的。所以面临选择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对自己的选择进行利弊的权衡,无论有什么样的约束条件,我们都要想方设法地让它为我们期望的目标值服务,达到我们想要得到的最大值。坚持、努力,不达目的绝不罢休,这很重要。而且,我们必须清楚,选择长期的利益,常常要以放弃短期效益为代价;选择眼前的利益,则每每要以失去长远效益为机会成本。

什么是机会成本?机会成本就是说,为了获得某种东西所必须放弃的东西。比如,你和妻子正在商量这个周末该怎么过的问题,妻子决定到郊外洗温泉、滑雪;而你希望回乡下和父母团聚,享受天伦之乐。怎么选择?去洗温泉就要放弃回家看父母的机会,回家看父母就要失去到郊外洗温泉、滑雪的乐趣。因此,回乡下和父母团聚就是到郊外洗温泉、滑雪的机会成本,反之也一样。但是,时间是一维的,我们的选择是对的还是错的?我们无法验证,因为我们无法回到时间的原点进行重新选择。

陆游非常爱唐婉,唐婉也非常爱陆游,他们能够在一起长相厮守、吟诗咏词、挥毫泼墨,这种自由、潇洒、快乐、轻松的生活,可以说是他们二人享受人生的一大乐事。他们认为,拥有这样的生活是他们人生最大的收益,这也正是他们自己想要选择的生活。

然而,他们的选择与陆游母亲的选择发生了冲突,他们的价值观念与陆游母亲的价值观念发生了矛盾。

陆游的母亲不希望儿子是一个只会吟风诵月的诗人,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沉湎于儿女情长之中,她希望自己的儿子到外面去闯荡,寻求封侯的机会,去做一场男人的大事业,衣锦还乡,光宗耀祖,在她看来这才是养儿子的最大收益。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古训,她也希望陆游和儿媳妇为他们陆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这才是为人一辈子最大的事情。至于儿女情长、吟诗作赋,至于自由、快乐那都不过是生活的点缀而已,都是可有可无的事情。

迫于母亲的压力,陆游和唐婉最终屈服了,他们放弃了一宗本来非常美满幸福的婚姻,放弃了对他们而言收益最大的一种选择,他们迫于眼前的压力、为了现实的利益放弃了一生的幸福。结果他们彼此都失去了自己的幸福。

陆游直到八十四岁高龄仍然为自己的错误选择而悔恨,而唐婉为此竟然过早地香消玉殒,美好的青春成为爱情的祭品。那个唐婉的第二任丈夫赵士程更是一个冤大头,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们吃了一回无辜的挂累。

不过是为了一次不违母命的叛逆,不过是为了尊重母亲一次错误的选择,却使三个无辜的人陷入万劫不复的痛苦之中。

那么,在陆游和唐婉的爱情故事里,陆游和唐婉获得美满幸福爱情的机会成本是什么呢?可能是母亲与儿子、儿媳的和睦相处;陆游和唐婉谨遵母命的机会成本是什么呢?是一生幸福美满的爱情和婚姻,是一生的快乐。其实,母亲与儿子、儿媳的不睦必然是暂时的,随着时光的流逝,随着夫妻双方的努力,这种情况是可以改变的,这种约束条件是可以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流逝的;而爱情却不同,越是难以得到的越是让人珍视。而且,爱情的选择、婚姻的选择并不像买东西那样可以随意取舍,它的选择成本是很高昂的,机会失去了重新获得的概率是很小的。

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是选择鱼还是选择熊掌?面对两难选择,陆游和唐婉做出了一种成本极大而收益极小的选择,等待他们的只有一碗苦涩的黄滕老酒,只有唐婉香消玉殒之后的一钚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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