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之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接了茶杯，喝了一口，哈哈一笑，朝我道：“乖。”
我看着得意洋洋的他，心里哀哀一叹，看来我的清闲日子到头了。今后，我每日里都必须小心翼翼、步步谨慎，方才能与眼前这个可恶的人过招较量吧？
在万之扬的笑声和我的担忧中，拜师之礼终于结束。而我与万之扬，也便成了师徒。
西宁王妃万分欢喜，让人备了一份上好的酒席上来，让我与万之扬一同坐着相陪。待用过午膳，西宁王妃便让人将王府的上等客房收拾一番，让万之扬入内居住。又令人将留芳园里的风韵阁整理成书房的样子，作为万之扬授艺的场所。
一番忙乱后，就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我依旧与万之扬一同陪西宁王妃用罢晚膳，方才各自回房休息。我回了自己的住处，和衣歪在床上沉思。今天已经是四月了，黛玉与北静王他们。此刻已经到了千里之外了吧？他们之间的故事，到底是怎么样的呢？虽然不能亲见，但那必定会是一段温馨又令人难忘的经历吧？想到这里，心里不紧为之一暖。不经意间，又想起今日的种种，便在心中轻轻低叹。本来我的日子可以过得很自在，万之扬却偏不放过我，好端端的，一定要回来掀起波澜。如今我也没有法子了，只得应招了。我在心中冷笑，既然他要送上门来跟我斗，我又怎么能辜负他的心意呢？既然时局已定，事情已经无法避免，就让我们在这西宁王府斗个你死我活好了。
不管我心中是否情愿，我与万之扬之间的折磨与反折磨、斗智与斗勇的战斗终于还是拉开了帷幕。
拜过师的第二日，因为晚间过于忧思，黑甜一觉，在春纤的催促下睁眼时，天已大亮。我草草梳洗一番，便折到西宁王妃的上房请安。这时万之扬已经到了，坐在窗户下悠闲地喝茶，见我进来，轻轻掀了掀眼皮，淡淡地说：“凡为女子，鸡初鸣时便应该起来。你自己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说到这里，走到我身侧，用极低的声音调侃道：“姑姑怕你嫁不出去，便请人教你琴棋书画，抬高你的身价罢了。你如此作为，岂不辜负了姑姑的一番好意？小心自己将来成了老姑娘，那就不好了。”
我恨得牙痒痒，当着西宁王妃的面，却又不能发作，只得浅笑道：“雪雁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着，朝他福了一福。
这时西宁王妃温和一笑，道：“罢了，不过是迟了一会儿，没什么大碍的。”说到这里，朝身侧的莲儿道：“你去把我挑的那两个丫鬟带进来。”莲儿应声去了，不一时便带了两个女孩进来。那两个女孩年纪差不多，约在十二三岁之间，容貌清秀水灵，面目乖巧可人。
莲儿轻笑一声，道：“这是秀桃、秋英。今后，她们两个就会在风韵阁里侍候三公子和雪雁妹妹。”
两人忙走上前，给万之扬与我行礼。我忙还了礼，万之扬却目无表情地端坐着，一动不动。我暗暗在心中鄙视，这可真是个不懂礼节的家伙。
待见完礼后，我与万之扬起身出了西宁王妃的上房，带了秀桃、秋英，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地走进留芳园里。风韵阁里的书架上磊满了书，设着书案，左边放着一方古琴，右边便是棋盘。
万之扬令秀桃与秋英到屏风后沏茶，在主位上坐了，轻咳一声，道：“我已经给你将日程排好了。每日里，辰时攻读各类史籍诗词，巳时练习书法，未时学琴艺，申时习围棋。你觉得怎么样呀？”
我心一凉，身子一晃，颤抖着声音道：“怎么排得这么排呀？”
万之扬淡淡地道：“所谓‘将勤补拙’，琴棋书画，你一窍不通，又是这样的资质，不排紧些怎么行呢？”凑到我跟前，压低声音道：“上次的事情，姑姑一力为你辩解，说你不是那样的人。你自己也说了一大框的理由，似乎还颇有道理呢。不过，我心中清楚，你这丫头一向胆大包天，有什么不敢做的？所以，去青楼散播谣言的人，必定是你。”
我低头沉吟片刻，蹙起眉，指着他道：“你想怎么样？现在想来折磨我吗？”
万之扬冷冷一哼，低声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败坏我的声誉，我自然也要折腾你一番，礼尚往来嘛。”以手支额，唇边溢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斜睨着我道：“前天青儿跟我说，姑姑在为你找先生，得知这个消息，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哼，我复仇的机会终于来了。你放心，我们之间的梁子已经结下了，我一定会好好把握这机会，让你日夜都不得安宁的。”
我冷笑道：“得了吧，我又不是你的仆人，凭什么事事都要听你的？惹恼了我，我不学就是了，何必要在这儿受你的闲气？”
万之扬挑挑眉，道：“你不学，依照规矩，会有极严厉的惩罚。”
我大惊失色，道：“难道你还想打我不成？”说着，便一脸戒备地望着他。
万之扬冷冷地道：“我不罚你，只罚这屋里的两个伴读丫头。你若是不听话，就让她们两个轮流罚跪，直到你回心转意为止。”
我咬了咬唇，怒道：“我自己不愿意学，跟她们有什么关系？你是在暗示我，你有办法胁迫我？”
万之扬开口道：“我这是暗示吗？这明明就是明示嘛。”阳光照了进来，万之扬一脸的得意洋洋。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想了一想，道：“你别得意，好歹还有王妃呢。我即刻就去回王妃，说我不想跟你学了。”说着，便转身欲走。
万之扬笑了一笑，波澜不惊地道：“原来你也只有这么点本事，只会拿我姑姑当挡箭牌。哼，没想到平日里伶牙俐齿的雪雁姑娘，如今竟然连跟着我学琴棋书画的胆子都没有。不过这也难怪，你也只是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才能和胆量呢？我料定你今生都学不会琴棋书画，永远都只能当个白痴。”
虽然明知道他是在用激将法，是在挑衅，但我头脑一热，竟然没忍住，当下站定身子，回眸一笑，瞧着他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学就学呗，你尽管放马过来吧。如今时局还没定呢，我可不怕你。”
万之扬也抬头望我，我们两人四目相接，静静凝视，战斗的火花在空中劈啪作响。秀桃与秋英一同端了茶盘进来，见了我们的神情，都吃了一惊，异口同声地唤道：“三公子，雪雁小姐，你们怎么了？”
我清醒过来，浅浅一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三公子长得这样俊，让我看呆了眼。”言罢，冲万之扬冷冷一哼。
万之扬立刻回道：“哪里哪里，雪雁妹妹才是秀色可餐，叫人见之晃神。”说着，也从鼻孔里嗤笑了一声。
秀桃与秋英听了这话，看着我们，一脸的诧异和疑惑。我不禁好笑起来，这种独特的交流方式，只适合我与万之扬吧？
而我与他的较量，也便正式开始了。
辰时，万之扬从书架上取了十几本砖头块那么厚的书过来，让我攻读各类史籍诗词。我看着书上的繁体字，一个头两个大，进度极慢。万之扬见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冷言冷语地嘲笑了一番。恼得我找借口将秀桃与秋英遣到厨房去拿点心，拿书朝万之扬砸了过去。万之扬不甘示弱，也拿了书丢了过来。一时空中线装书乱飞，我的怒叫声和万之扬的呵斥声齐响，好不热闹。
我将手头边的书全部砸完后，方才平息下来。我被万之扬砸得头昏眼花，万之扬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俊脸上有了几道极深的青痕。我狠狠地瞪着他，气喘吁吁地道：“跟你在一起，我迟早要变成野蛮女。”
万之扬冷冷一笑，不屑道：“你一直都是个不知礼数的野蛮丫头，何曾变过？”
我恨恨地跺了跺脚，怒道：“你这个混蛋，大混蛋！”
万之扬挑了挑眉，立刻回应道：“你这个丫头，疯丫头！”
嗯，这两句话不错，很对称呢。
这时秀桃与秋英回来，见房中扔了一地的书，一片狼藉，不禁都站在原地发怔。在秀桃与秋英目瞪口呆的目光下，我尴尬地笑了一笑，道：“刚才我正在与先生讨论书本中的问题，不知何故，这书架突然就倒了，所以房中才变成这个样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已经接近胡言乱语了。
万之扬点点头，附和道：“是呀，就是这样，你们快收拾吧，我们还要习字呢。”说着，便劈手接过秋英手中的点心，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秀桃与秋英虽然很是怀疑，却也不敢问，只得低头应了下来。两人满头大汗，缓缓地将地上的书籍整理清楚，又到书案处收拾习字要用的笔墨纸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