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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于旺田这一股火上得不小,看着田里人散去,浑身就发起烧来。他躺在窝棚里胡思乱想,越想越觉自己窝囊,越想越觉自己对不起吕书记。人家对咱可是不薄,工钱一天没误,孩子大人的都没少沾了人家的好处。万没想到自己忙了一春一夏,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却叫贪心的狼叼去了。可眼下还能说自己田里的蟹子叫朱老九偷去了吗?说了又谁会相信?朱老九又怎会认账?弄不好反会让那东西恶言恶语臭骂一顿,那自己就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妈的,只恨自己那一夜耳软心也软啊……

眼看着日头在西天边落下去,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苏凤荣将晚饭送进窝棚,他没心吃,就将后晌的事说了。苏凤荣跟着憋屈叹息了一阵,宽慰他说:

“蟹子少收就少收了吧,咱问心无愧就行。你还想来年接着给吕书记打工不成?再说,按眼下的收成推算,六亩田的蟹子咋说也能卖上五六万块钱,去了本钱,少说吕书记也还有两三万元的赚头。一年到头,他脚不沾泥手不触水的,也该知足啦。咱大不了日后该交啥款交啥款,也就是几百块钱的事,只当没听孟乡长许过那个愿吧。”

听苏凤荣这般说,于旺田心里稍觉好受了些,爬起身胡乱吃了点东西,就让苏凤荣回家去。苏凤荣摸了摸他的头说:

“有烧呢,不行就回家去住一夜,别硬撑着。”

于旺田说,眼下的蟹子抓到手里就是钱,已丢过一回了,我哪还敢像猪似的,只记吃不记打。

苏凤荣说,那我替你看一宿。

于旺田说,哪有老娘们在田里守夜的道理,让屯里人笑话我呀?你回去吧,我没事,挺一挺就过去了。再说夜里也没有下力气的活计,在哪里不一样?

苏凤荣仍不放心,说那我就去给你找点药吃吧。

于旺田便想起夏天时身子也有过一次不舒坦,买了几片扑热息痛,可能还剩下两片。他起身找,果然在铺垫下翻到了那个小纸包,打开一看,连潮带压的竟早成了碎末末。苏凤荣说,这哪还是药,扔了吧。于旺田却将药末子倒在掌心里,往嘴巴上一捂,也没用水,直直脖子,就苦苦地吞咽到肚里去了,说,能治病就是药,啥丸啊片的,到肚里不都得变成末末?苏凤荣说,咋也得喝口水送下去。于旺田说,咱这是年三十放屁,大小也是一个响,省了放炮杖那遍事啦。苏凤荣见他额上出了一层细汗,心境也好了些,才回家去了。

自从有了第一次的以身相许,苏凤荣就将自己随换随用的衣物带到了于家,大大方方地住下了,为的是照顾于家父女一日三餐,余暇时间就擦擦洗洗,收拾屋子院落。俩人已商量好,只待将田里的蟹子处理完,割了稻,就成亲。乡下人对这种半路夫妻二茬婚的事看得很淡,倒也不觉什么稀奇,不过见了面哥哥嫂子的开上几句玩笑,逗闹出几分喜兴。

夜色浓下来的时候,朱老九一身酒气地踅过来,还带来半瓶二锅头,两只酱猪蹄,说跟老旺哥一起庆祝庆祝丰收。于旺田心里有气,正恨着他咒着他,面上便没有好脸色,只说刚吃完饭,让他快拿走。朱老九嘻嘻笑着,把东西往窝棚里一扔,说有人约他去摸两圈,田里还有几亩蟹子,请老旺哥费费心,多往那边扫两眼,说完就晃晃悠悠地又奔公路方向去了。于旺田知他这是卖了蟹子,怀里有了钱,烧的,手指头又痒痒了,兴许今夜要玩更大的。

眼看着朱老九消失在了夜色里,于旺田不由又想起那一夜一脚将他蹬趴进泥水里的情景,只恨自己当时像歌里唱的,心太软,若是把他连夜扭送到乡派出所,何苦有了今日自己的憋屈他的得意。又蓦地想起前些天杜成林入夜时分跑来家里闹,口口声说要古时的碗,闹到半夜又闭口不提碗的事,夹起尾巴就跑了,而且一去便果然再不提碗的事。莫不是他诡计多端,和姓杜的联手做好的套子,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他好留在田里做手脚?有了那半夜光景,多少蟹子偷不出去?这般一想,于旺田不由刷地出了一身冷汗。那一夜,朱老九还花言巧语骗走水秀,细想想,丝丝扣扣,岂不正是这套骗咱老实人的路子?这可不是咱瞎猜乱想随便埋汰谁呀!

这般想着恨着,一个念头蓦地闪进老实人的心窝窝。妈的,他能偷我,为啥我就不能偷他?啊呸,哪里是我偷他,不过是把本该属于咱自己的东西再取回来。为啥朱老九田里的蟹子大小不均?眼见那大的是从我田里偷去的。按理说,他的一亩八九十斤,咱的一亩一百二三十斤才是正理,那夜怎么就听信了那王八蛋巧嘴八哥般的花舌子,还说只偷过去三五抄子,没想这贪心贼暗中左一口,右一口,也叼咬得太重太狠,口口见骨见肉!妈的,活该这小子今夜又去赌,也该着我这里还有三池蟹子,他这里也还存下几亩,这是老天爷有眼,可怜老实人,给咱个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机会……剩下的三亩田只要一亩能收个一百二三十斤,虽说吕书记还是亏,总归是亏得少些,咱的面子上也好看……

陡然而生的念头让于旺田顿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理,连脚趾缝都长出了说理的舌头,身上也陡然生出了跃跃欲试的劲头。可有了念头却缺少必要的准备,他急急跑到朱景发的窝棚里翻找了一番,哪里再见那只锅口大的网抄子?跑回屯去现找现借也太张扬。也罢也罢,自己窝棚里备着一口现成的小缸,原是存放饮用水的,上秋时就用来起蟹,虽说不如贼小子的网抄用起来方便,却比那东西来得快当,只要做得细致些,照样让朱老九看不出痕迹。那小子的赌瘾大,今晚有了钱,坐到桌前不赢个痛快或输个彻底绝不会善罢甘休,估计不过半夜不会回来,那就用他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麻将话,也让他给咱来个“吃了吐”吧……

待夜再深些,田野里已听不到守夜人的说笑声,于旺田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他跳到朱老九的田里,三锹五锹挖出一个深坑,将小缸下进去,用泥将四周塞抹得严实,再往缸里扔进几把豆饼渣渣,立时,便听稻田里响起唰唰的蟹儿爬动声。

这是稻田收蟹的另一种办法。蟹子循着饵料的味道而来,一旦落入缸底,便再难攀爬上来。天下的蟹子也是怪,若只有一只落进缸里盆里,它或许还有办法攀爬逃生,但若是许多只同落樊牢,莫说是四壁光滑的缸盆,即便是极利逃生的筐篓,也休想逃窜了。绝境中的蟹子们互相用鳌子钳牢,酿成的是它们的共同悲剧。

我们人类中的某些人,是不是有时也如螃蟹一样愚蠢呢?

估计缸里有些收获了,于旺田再次跳下水,伏下身,也不顾蟹螯对肉胳膊肉手的死命钳夹,捞起来放进平日装饲料的塑料盆,端起便往自家蟹田跑,把蟹放进畦里去。待他再跑回朱家蟹田时,缸里已又有了收获。于旺田来往奔忙,但也只端到自家田里三五盆,待他再下到朱家田里时,只觉一条黑影恶狗一样从背后猛地直扑到身上,一下将他按倒在泥水里,接着重重的拳头便雨点般地往他脸上头上砸落,那人还一边打一边骂:

“操你死妈的,让你偷!我让你偷!”

懵头转向的于旺田听出了骑在他身上人的声音,急喊:“老九,老九,别打,别打了,是我,是我呀!”

朱老九仍是一拳紧连一拳,拳拳不顾头不顾脸地乱捶乱打:“打的就是你,操你死妈的,打的就是你!”

于旺田被打急了,猛地一拱身,便将朱老九掀翻到了田里去。于旺田跳起身,气恨恨地说:

“朱老九,当初你偷我的蟹子,我咋的了你!我今儿不过是要你把吃到嘴里的再给我吐出来,你就对我下这样的黑手!”

朱老九跳起身,又往于旺田身上扑,嘴里还是骂:“操你妈,你血口喷人,我啥时偷过你的蟹子!”

于旺田一拳挡出去,又将朱老九搡坐在泥水里,低声吼:“你小子别提上裤子不认账,要再敢动手,我他妈的可就不客气了!”

别看朱景发比于旺田年轻十来岁,可他身子单薄,整日又游手好闲,哪有于旺田那般苦劳苦作的庄稼人的一膀子力气?朱老九自知不是对手,再爬起身时,突然跳着脚扯着嗓子喊起来:

“快来人啊!帮我抓贼啊!快来人啊,抓贼啊!”

附近守夜的看蟹人听到呼喊声,立刻跑过来。于旺田一见围上了人,身子立时软下来,直觉理亏,脸没处放,话也变得语无伦次:

“我、我没偷……是他先、先偷我的……”

朱老九仗着人多势众,又往前扑,拳头又往于旺田的脸上砸:“操你个血姥姥的,让我抓了个人赃俱在,你他妈的还反口咬人,看我不打死你!”

明晃晃的数道电筒光柱下,屯中人眼见于旺田站在朱景发的田里,缸也下在朱景发的田里,畦埂上还有爬着几只蟹子的塑料盆,便都认定是于旺田人赃俱在无理可讲,可又素知他平日老实厚道,见已被打得满脸血水,也觉着实可怜,便急忙拉扯开,说:

“老九,你先歇歇火,事有事在,理有理在,他犯了王法,自有管他的地方。都是一个屯中住着,动手伤到什么地方,就不好了。”

朱老九便叫:“好,好,那咱就找说理的地方!走,上乡派出所!”

屯中人怜着于旺田的人性,知道送进那种地方,眼见于旺田必然明显处在挨打挨罚的被动位置上,不死也得脱层皮,又劝:

“还是先去村里吧,该咋处理,先听听支书的意思再说。这么大的事,咱总不能隔了锅台上炕吧。”

又有人低声劝朱老九:“远亲不如近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得理也得让人。你把事往绝处整,可就丢了人性啦。于老旺平日可没少替你操心,今晚不就几只蟹子的事嘛,又不是抱着你家的孩子跳井。”

朱景发本是色厉内荏,内心深处也知愧对于旺田,只是想一口否认以前偷蟹的事,以免于旺田日后翻小肠,让自己往外吐已吞在肚里的肥肉,听众人这般说,正好顺坡下驴,不再坚持。他知道事情只要到了于水丰的手里,必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于字,人家那叫本家叔侄,是亲三分向哩。

要说于旺田此夜叫朱老九抓了个正着,也不完全出于偶然。那朱景发虽说庄稼活干得吊儿郎当不咋样,人却精鬼。白日里一亩地多卖出几十斤蟹子,他就看出于旺田的脸色不对,心中已存了戒备,只怕于旺田做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事来,只因入夜时喝了点酒,赌瘾难耐,才又奔了麻将桌。可坐到桌前,心绪仍是难宁,放心不下田里的蟹子,加之手气不佳,一圈牌下来,已白扔进几百元钱,便推说肚子不好,下桌偷偷溜回来,直奔了田里。所谓贼人自有贼算计,此事便是个证明。

人要该着倒霉,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这一天夜里,偏又赶上乡长孟昭德来了于家台,正坐在村委会里。

白天卖蟹,亩产跟当初向吕书记许下的大愿相去太远,虽然当时吕书记嘴上没说什么,可孟昭德见吕书记半途而退,便知长官大人动了怨气不痛快,心里也是疙疙瘩瘩堵得难受。离开蟹田后,他坐车径奔了县里。皮包里的这三万来元票子,不管是多是少,也不管吕书记是否高兴,总是要交给吕书记的,晚交不如早交。这钱不能往家里送,这是吕书记的私房钱,小金库。私房钱自有私房钱的用项,小金库也自有小金库的开销。孟昭德让把车开进县委大院,见吕书记的那辆红旗正停在院里,便下车奔了楼里。往日,这时候吕书记正跟大家抓扑克轻松脑筋,有时缺手,孟昭德赶上了也跟着哄闹一阵。可进了娱乐室,一圈人里偏没有吕书记。宣传部长问,想玩?等着,一会儿败家下场,你上,今儿是淘汰赛。孟昭德忙摆手,说今儿不行,我有急事,要向吕书记请示。宣传部长说,吕书记在他办公室呢,也说忙,请都没请过来。孟昭德再奔吕书记办公室。吕书记满脸严肃,见孟昭德进屋,也只不冷不热地说了声“坐吧”,一副早料知他会来的神情。孟昭德回身关严了门,从皮包里拿出钱,放到办公桌上,也不说什么。吕书记扫了一眼,说把秋后要交的特产税先拿出去。孟昭德说,还有三亩没卖呢,不忙。吕书记重重吐了口长气,不再说什么。

孟昭德闷了一会儿,便把吕书记离开蟹田后,他亲眼所见的朱景发卖蟹的情况说了,还带了一些分析和推测。末了,他试探地说:“吕书记忙,那边的事就交给我吧,你不用去了。一亩蟹不管于旺田起出多少,最后……我都按最少一百二十斤结算。我咋的也得为……当初我说过的话做主。”

吕书记翻了孟昭德一眼,说:“小人喻于利,君子喻于义。我为官再穷困潦倒,也还不至于为那百八十斤的蟹子计较吧?我是在想,有些人怎么像狼似的,再怎么养着它哄着它,也换不来一片心呢?事到临头,还要算计你呢?”

孟昭德抻心了。吕书记说的是“有些人”,不会是仅指于旺田吧?是不是也包括了自己呢?这一抻心,孟昭德越发坐不住,回头想想这些年的事情,自己由副乡长到乡长,就是吕书记力主提拔的。可上半年市委组织部来人搞民主测评,让乡镇干部和县里的局长们推荐县委书记候备人选时,因县长事先打过招呼,县长处在县里二把手的位置上,权势更重于吕书记,投票时自己就没投吕国清而投了县长。是不是吕书记早知了这件事呢?

孟昭德回家吃过晚饭,又在电视机前坐了一阵,想想白天这些事,越发坐不住,入夜时分,便坐桑塔纳奔了于家台。村委会打更的说这时候于书记肯定在家里,乡长是去他家,还是我把他找来?孟昭德说:“叫他马上来,说我有急事。”

后晌卖蟹子的事,于水丰早听说了。县里的官和乡长亲自督阵起蟹,紧紧相挨的于旺田和朱景发两家的蟹子产量又差得那么悬殊,一村之长岂会不知。于水丰料定,孟乡长连夜跑来,必与此事有关。可他坐在孟昭德面前,却一直回避着这个话题。这个话题对于旺田不利,虽说疑惑重重,可有百种猜测,可苦无证据,真要问起来,该怎么说呢?

两人扯了一些闲话,孟乡长终于还是直逼到这个话茬上来了。

午后于旺田家里的蟹子卖了,你知道吧?

听说了。让人心划魂儿呀,都不敢信。

敢不敢信也得信,眼见为实,大秤不骗人。于旺田号称村里养蟹第一高手,一亩地却只产那么点蟹,你说是怎么回事?

于水丰犹犹豫豫地说,养蟹的事谁也难料,兴许蟹苗不好,存活率低;也可能蟹子生了病,有死的吧……

孟昭德说,蟹苗是吕书记亲自坐车从孵化场取来的,还找了关系,质量保证没问题;要说蟹子生病,也极可能疫情蔓延,严重一些就是一勺烩,彻底绝收。为什么于旺田的蟹子生病,一埂之隔的朱景发家就没病呢?亩与亩之间即使有些区别,也不该差那么多嘛。我从没听于旺田说过蟹田受损失的事嘛。

于水丰被问得说不出话,闷着头抽烟。

孟昭德再问,于旺田会不会监守自盗,自己把蟹子暗中转移出去了一部分?

于水丰急摇头摆手,不会不会,屯中别的人我不敢担保,但于旺田我却知道,一辈子本分厚道,别说他没这个胆子,就连这个心思都不会动一动。

孟昭德说,眼下搞市场经济,谁不知钱是好东西?人心隔肚皮,越是表面憨厚的人欺骗性越大。

于水丰说,那我估摸也不会。一个屯住着,谁家炕头上有几只猫崽子都瞒不住人,于旺田藏了蟹又怎么出手?他还能往自个儿脸上抹屎呀?

孟昭德又问,他会不会把蟹子先转移到了那个好耍钱弄鬼的朱景发田里?

于水丰坚决地摇头,说不会,他们是两种人,就像水和油,不管咋搅和,最后水还是水,油还是油,油往上浮,水往下沉。就是于旺田一时财迷心窍,想做糊涂事,也绝不会和朱景发搅在一起。朱老九是属狗逼的,进得去,拿不出,到了他手里的东西还会往外吐?满屯人没有谁不知他这人性。

两人正这般说着谈着,朱景发就把一身泥水、满脸血污、狼狈不堪的于旺田推搡进了屋子,朱景发还叫人把那口偷蟹的小缸也扛进来,吵吵嚷嚷地就把事情说了。这些人先是奔了于水丰家,听说于水丰在村委会,才又奔了来。孟昭德盯着于水丰嘿嘿冷笑,说你这回还有什么话说?他连别人田里的蟹子都敢下手,自家田里的还不是裤裆里掏鸟,更方便?窘得于水丰再无言可对。孟昭德也不跟于水丰商量,抓起电话就叫乡派出所立刻来车取人,自己一甩手,先坐桑塔纳离去了,临关车门时还没忘了叮嘱跟在后面的于水丰一句:

“赶快找两个可靠的人看着于旺田家的那几亩田去,再出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

于水丰再回屋里,于旺田满身泥水,正蹲在地心抱头呜呜地哭:

“水丰,于书记,我冤啊,我冤死了,我满肚子的话可跟谁说呀……”

于水丰叹了口气,转身对正发呆的朱景发立眼睛:“这回你称心如意了,是不?妈的,耗子来例假,多大的逼事!大不了让他加倍赔了你就是。你非狗咬吵吵地往乡官跟前闹!你就忘了于老旺这一夏一秋,咋替你看蟹子啦?”

朱景发嘟囔说:“我也只是想找你评评理,哪曾想……乡长在这儿呢。”

于水丰吼:“乡长的小轿车就在门口停着呢,你长的是眼珠子还是狗卵子?你瞎呀你?”

朱景发自觉理亏地说:“这不……一脚踢出个屁来,事儿正赶在这当儿上了嘛。要不,一会儿警察来,我跟警察说,于老旺没偷……”

于水丰恨恨地说:“孩子死了你来奶了,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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