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进那双灵气十足又带着笑意的双眼,少年象语塞了似的,怔忡着不能组织语言开口反驳,最后才低声说:“紫絮,天天戴着面具,以后脸蛋会长湿疹变丑的。”
这轻轻的一句话,却让冷月心头震惊无比,但眼底却毫无异样地睁大,无辜地说:“靖王爷认错人了。奴才是冷月,奕王爷的男侍读。”
“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我怎会冒然称你旧名?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起的,就连母妃也没说你还活着。我能认出你,自然有我的办法。这事,你也不必跟六弟说起。”
冷月没有吭声,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定定地望着少年,静等他后面要说的话。
“你这样做,是因为不想做一名暗桩,我能理解。要不,我把你要来,带你离开皇宫?”
暗桩?冷月有点不明白。但离开皇宫这条件倒是很诱人,可惜她还欠南宫奕的救命之情。等还完了,她自然会离开,也不需要别人来带自己走。更不乐意又当一名奴才跟人走。她冷月现在外面的府邸住,走,随时都可以。
“怎么?你不想离开这里?还是说你因为唐少将的事怨恨我母妃,决定效忠六弟了?”见她抿着嘴一言不发,少年有点急了。
“奕王爷救过奴才,奴才效忠他也是应该的。”
“你……紫絮,你不会真的那么笨,看不出去年逃走的那晚,是他们故意安排的。”少年气极了,一双凤目死死地瞪着她。
“奴才是冷月,不是紫絮。”她又不是真的笨蛋,看不出那晚是华妃与南宫奕设的圈套,看中了她的身手,想留她做南宫奕的贴身护卫。当南宫奕在墙下跟她说第一句话时,她就知道了。在雷雨夜,娇贵的皇子呆在雨中是为了什么?肯定不是为了要欣赏黑夜雨景,而是等她自投罗网啦。
是那样又如何?南宫奕让她避免了被太子的豹子撕碎裹腹的结局,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让她可以呆在宫中慢慢成长,从容地等待翅膀强硬起来。
“是不是因为觉得六弟比我好?所以才不愿意离开他?”少年的话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如果站在面前的不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冷月真以为是哪家的男人在吃醋。
“奕王爷对奴才挺好的,奴才应该知恩图报。”
“难道我就不好了?”少年的气势有点压过来,令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起来。
冷月正不知道如何来搪塞这些没完没了的话,耳尖地听到回廊那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和叫冷月的唤声,匆匆地向少年掬了个礼道:“奕王爷已下课了,奴才先告退了。”说完,就出了亭台,迎向南宫奕走去。
少年望着那抹青色小身影渐渐与另一个身子靠近,慢慢地消失在眼中,有种憋闷的感觉郁结在胸口。顿坐在刚才她坐的石凳上,眼睛停在石台上面的一撮草根,仔细看,发现居然是两个用草根编的蝴蝶。
心情瞬间变得明媚起来。
另一边,长长的回廊两个孩子在快速地往前走。
“他找你干嘛?”南宫奕的语气明显不快。
“靖王爷啊!?就是在那亭中碰到,还没说什么,王爷你就来了。”
“以后少跟他接触,我不喜欢。”他们虽然都已按名字封为王,但私下与冷月说话,南宫奕还是没有自称王的那种习惯,还是喜欢用“我”这个称呼代替。
“是。王爷。”冷月应道。
“说过多少遍了,在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快叫来听听,冷月。”南宫奕在她的面前表现得越来越霸道了。
冷月却不觉得反感。其实她也没有那么敏感,尤其是对南宫奕这个既是她的主子,又是她徒弟的人物。
“南宫奕,在下冷月有礼了。”
一种小小的欢快在两人之间流窜,一直到候在偏殿门口的马车内。
沿着麓都京城的主干大街,冷月轻轻地挑开马车内的帘子,看着外面热闹的街景,有种恍如做梦的感觉。
“冷月,你上次订做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铁器和皮具做什么用的?”南宫奕目光顺着她的视线落在帘外。
“嗯!等全部都齐了,你就会明白了。”她在不同的铁器铺和皮具店订制了一些制作暗器的配件,还有拆解开的短驽机括和袖箭。她原来的枪法和扔飞刀的准头比一般人要准,她在这方面的灵敏度特高,从没失过手。为了预防别人查到,她用不同的身份和派不同的人定制了这些东西。
虽说她冷月现在只是个侍读,但在府里除了许管家,就数她是红人了。谁都知道奕王爷对“他”另眼相看,与“他”形影不离,就连睡觉,也只有冷月才能睡在寝室外间侍候。
此时,黑沉沉的夜里,冷月侧卧在床上,望着不远处琉璃灯上面的图案,心思却飞到了白天南宫靖跟自己说的话。
毫无疑问紫絮与他是旧识。
紫絮的父亲唐修远曾得罪过宁妃被斩去双腿,如果是紫絮本人,她肯定会恨宁妃。听南宫靖说话的口气,他与紫絮还挺亲近的。他还提到了暗桩,看来紫絮原本就是宁妃安插到奕苑的细作,把唐修远的双腿斩去,不过是演给别人看的苦肉计。
只是谁也没想到真的紫絮因为逃走而被杖毙,现在替她活着的是另一个时空穿越过来的灵魂。
一个只想好好过自己生活,掌握自己命运的冷月。她不想掺到皇子间的争夺战中,她只想平平安安地保南宫奕几年,等他有了自保能力,还了他这份恩情,就可以退出这个是非了。
夏至,太子南宫沧十里红妆迎娶皇卫兵都统周锦雄的女儿,举国欢庆,大赦天下,富泽全民。京城麓都的皇宫到处张灯结彩,洋溢着一片喜庆。离皇宫不远的太子府更是红门红字红幅红一片,锣鼓喧天。上午,在皇宫宏伟大殿上,由皇帝及众妃子亲自赐福,满朝文武百官齐庆贺。
全国各地的王孙贵族们更是纷纷前来道贺。
婚宴更是足足摆了三天。
喜气冲去了皇上久病缠身的邪气,沧太子大婚后,皇上就恢复了上朝议事。前段时间,皇上身体抱恙,极少上朝,亦极少召见官员批示奏折。现在百官见皇上气血红润地坐在奉天殿的龙椅上,神采奕奕地望着大臣们。百官都齐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西商国有神灵庇佑,必定会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在龙心大悦之时,镇东将军李青趁机提出要把年年战事不断的东面边境城池收回来,希望皇上能派个皇子去镇守,一则是以示皇恩浩荡,振兴军心;二则也可以让皇子在沙场多些历练、学学用兵之法。
西商国皇上南宫典沉吟了片刻,最后听取了刚参政的沧太子和大臣们的建议,派出了三皇子南宫靖与李青一道镇守边关。
靖王爷离京驻守边关的事定下来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沧太子鲁相国这一派,他们由对付宁妃与华妃两派的势力,一下子变成了只需对付华妃派就可以了。
这边的华妃岂有不明白宁妃在这关键时刻,把她置于风口浪尖、借刀杀人举动?即使恨得牙痒痒,但也毫无办法。
只是谁也没想到,皇上忽然在某个深夜秘密调来麓都东南营的都统易深厦,亲自下旨让其率领两万驻城精兵闯进皇卫营大将鲁木府中,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拿下鲁木,并打入了天牢,连夜审问前三个月在枫顶山狩猎之事,第二天的曙光还没亮之前,鲁木府一家上下一百八十七口人已全在威武广场处决了。
无论是刑部还是吏部,在第二天纷纷呈来证据确凿的罪证。让鲁相国连跪求喊冤的机会都没有,沧太子更是双腿发软到无法站立,深感这太子之位已岌岌可危。好在皇上话锋一转,没有让鲁木之事祸及其他本族人员,特别是鲁相国,表面上依然是相国之职,权倾朝野。当然,实际上鲁相国一派的势力被削减了许多。
经过鲁木全家被抄斩一事,沧太子和鲁相国有相当长的时间不敢轻举妄动。这同时也给华妃派赢来了时间。
夏去秋来,冬尽春至,岁月年轮走了一圈又一圈,冷月不知不觉已来异时空五年多了。
几年来,她以冷月的身份成了奕王府炙手可热的红人,不但负责整个奕王府的安全问题,更是秘密负责南宫奕背后一支暗卫的训练,华妃没让她进入派系核心力量中去,不知道是因为觉得她年纪小,还是因为觉得她只是身手好的一个护卫作用而已。她也乐得不去过问或参与华妃派中的太多事。训练暗卫,于她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把暗杀、刺探、单兵作战等身手、技巧一一传授给他们,也算是冷月自己亲手训练的一支杀手队伍。
“王爷召见冷月有什么事,请吩咐。”冷月走进书房的时候,清声道。
“鲁相国最近见父皇的病情加重,背后开始有些蠢蠢欲动了。昨天在家里秘密召集了亲信商议。这是名单,你拿去看着办吧!”南宫奕从椅子站起来,递给冷月一张薄薄的纸片。
冷月伸手去拿时,他却未松手,反倒轻轻扣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入自己怀内,低下头在她的耳边道:“冷月,你怎么比我这个王爷还忙啊?”声音不再有刚才故意的疏远,带着浅浅的笑意,还有略微的低沉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