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东面的靖苑。
宁妃把茶桌上的杯子全扫落在地,美艳的脸上严霜密布,一双凤眸隐含滔天的怒火,瞪着面前心爱的皇儿南宫靖。
稍微平息了心口那团火,她才沉声地开口:“为什么不把此事大肆宣扬出来?我倒要看看他太子怎么收拾这场面?以为仗着有鲁相国撑腰,就可以无法无天了。靖儿,你平时那么聪明,为什么不抓住这机会,反戈一击逼太子败露?让你父皇看看太子背着他对你都做了些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让它错过了。”
“母妃,如果昨晚儿臣把这事宣扬出来,您以为我们还能活着回来吗?枫林山外围全是皇卫兵,带兵的是鲁木,是鲁相国的长子,太子的表哥。他现在要找的就诛杀我们的借口,囚犯攻击没有得手,派出来的死士全假扮成护卫的黑衣人,就连胡平都差点死在死士手里。好在七弟带着一队的护卫找来,他们才快速散去。”南宫靖一一分析道来。
宁妃一下子全明白了,不由暗骂了一句:歹毒。白皙纤细的手扶着光洁的额头慢慢道:“南宫奕受到偷袭也没吭声,看来他也看出是太子设的圈套了。一旦说出来,太子就会用彻查的名义把你们几个全关起来,到时候,就可以随便用莫须有的罪名把你们几个弄死在内惩院里了。即使不这样做,也能引起本宫和华嫣之间的事端,让我们两人先斗个你死我活,他在后头渔人得利。不行,这事一定要想办法让你父皇知道,不能让他这么嚣张下去。”
“母妃,父皇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不能再让他烦心了。这牵一发而全身,外祖父那边还需要时日,各方面都还不足以成事。我们可以暂时不动,让华妃他们先动。再说,经过了枫顶山的事,太子见一时伤不了我们,也探不出我们的深浅,估计会收敛些。”南宫靖阴柔的小脸蛋,虽不及其母亲美艳,但精致俊美的五官已有七八分相似,神情则是淡然沉静,完全不像一个少年郎。
母子俩还侃侃谈了后面即将要面对种种不可测的事。完后,宁妃望着自己的皇儿叹了句:“昆山又来信了,希望靖儿能去再学几年兵书和武功。现在宫里太子势力日渐增长,为了你以后的雄图大业,母妃已答应你师傅了。到时候,你外祖父会以镇守东南边关为由,请求皇上让你随行。你准备准备吧!仲夏就动身!”
“母妃,儿臣不走,儿臣不放心母妃。”南宫靖决然拒绝。
“男儿要成大事,就要绝情弃爱,自古哪个帝王不是如此成事?有了牵绊,有了情爱,必成他人软肋,成为致命伤。这话,你可真正理解?”宁妃声色俱厉,神情绝然。
“儿臣理解,儿臣遵命。”
“好了,你早点回房休息吧!”
南宫靖施礼恭身告退,走到门边,身后的宁妃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帮南宫奕杀退死士的人是谁?”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他身边有什么奇人异士吗?居然能让他毫发无损地回来。还是说,华妃那边有什么能人我们忽略了的?”
“儿臣会叫人去查的。”南宫靖长长的眼睫毛半垂下来,盖住了眼内的一切情绪。
宁妃望着那抹挺拔如青松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明白儿子为什么要隐瞒南宫奕身边的人?听胡平说,那晚与南宫奕形影不离的只有十岁的侍读冷月。
鲁相国府中的密室。
一盏琉璃灯在八仙桌中央,映照着坐在四方鲁家的首脑人物。
鲁相国的眉宇散发着怒火:“就几个奶臭未干的小孩都没能干掉。鲁木,你做事情真是越来越长进了,越来越有出息。鲁家以后的大业还能靠你成事吗?嗯?!”最后一个嗯字上扬的令人心颤。
鲁木听了,赶紧解释:“爹,依往年安排出行的护卫数目是两百个,没想到中途皇上又增派了一百名,所以没办法明目壮胆在途中将他们干掉。”
“都是饭桶,饭桶。刺杀南宫靖和南宫奕的怎么也失手了?你平时都怎么训练他们的?是不是隔三差五去胭脂巷喝花酒去了?连两个小孩都奈何不了?还是你想解释他们都得到了神助?个个有神功护体?现在不但没有让宁妃和华妃两派起疑互相斗起来,反而损失了几十名死士。”
“爹,反正有沧太子担当一切。”鲁木的意思是事情还没老爸想得那么糟糕。
鲁相国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怒不可遏地骂道:“是可以把所有事都推到沧太子身上了,但你也一样暴露了。你这是在给我们鲁家挖坑来埋自己,蠢货!现在我还不想沧太子出事,他一出事,我们鲁家还凭什么上位?怎么来控制他这个傀儡?朝中掌握京城重兵的不是宁家就是皇家,你在皇卫营能调动的也不过是两千人,这算什么?马上给我好好夹紧尾巴别给我惹事生非。鲁火,最近鲁家的帐上收入越来越少了,这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的是鲁家继续商议的大事。看到鲁家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宠大关系网,鲁相国愈加的满意,想到一点小纰漏正好也可以试试皇上的心思。
过了两天,病重的西商国皇上按枫顶山的行刑狩猎下了一道赏赐:凡是十岁以上参加了行刑狩猎的皇子,都得到了皇上赐王称号,并赏赐的府邸一座,原来苑内侍奉的全部下人奴仆,黄金百两,绸缎锦帛三车。
这一赏赐让五个参加了行刑狩猎的皇子们雀跃不已。只有沧太子从中品出了一丝不寻常,知道枫顶山的事,父皇已有察觉了。
博学殿外面的御花园,冷月坐在亭台上面的石凳,望着春日阳光下的繁花锦绣,一丛丛的绽放,好一派春光明媚,百花争艳的美丽景象。在另一个时空的现代,她到过世界各地,看过许多惊心动魂、慑人心魂的自然景物。却从来没有欣赏的心情,那时候的自己,整个脑袋及思维,想的都是任务。任务结束后,在休假期间,也不敢松懈自己的心情和警惕性。
哪有现在的闲情逸致?
九曲回廊那头慢慢走来一翩翩少年,浅紫描青华服,银线压袖,精美贵气。他微眯凤目打量亭台楼阁上坐着的小家伙,嘴角淡淡勾出一抹笑意。平常他极少在听太傅上课时偷溜,今天却偷得半日闲跑这御花园来了。自从各自有了新府邸,大家的相见愈少了。
脚步不由放轻,一时童心兴起,他悄悄地走到那家伙的背后,用手捂住对方的眼睛,故意细着嗓子问:“猜猜我是谁?”
冷月这才回过神,不由暗骂一句,连别人走到自己身后都没察觉,太不应该了。万一来的是敌人,自己岂不是已死过千万次了?
鼻尖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似曾相识。用这么清雅的熏香,除了皇子皇女们,一般人哪有资格?但这种幼稚的举动,应该是小自己一岁的十一皇南宫曲吧!
“曲殿下?”她猜。
“不对。”
“若公主?”十公主是南宫若,与她一般年纪。
“不对。”
冷月伸手摸向捂着眼的双手,修长纤细,指节有力,虎口及手掌边沿有层厚厚的茧,那是长期用剑或刀形成的。这哪是小孩子的手,分明是一双少年的手掌。她心下一惊,呆怔着不敢动弹。
翩翩少年感觉到那双柔软的小手细细地摸过自己的指尖和手掌边沿,如羽毛轻轻地刷过自己的皮肤,带着微微的痒意,很舒服,细细体会,又感到碰触过的地方象被烈火灼伤,变得炙热,直抵心口,想立即撤手甩开,但又更想那小手久久地停在上面不离开。这种奇异的感觉让少年脑袋一片空白,恍若陷入一种光风霁月境地里,瑰丽而迷惑。
冷月呆怔了半会,捉住他手离开双眼,蓦然回头,然后惶恐地垂首单膝跪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不知道是靖王爷到来。”
半晌不见头顶上边的少年回应,冷月只好继续垂首不敢抬起。
“为什么不猜我是六弟?”是因为你们彼此很熟悉,熟悉到连气息都能分辩的出来?想到这,少年的心口象被塞了一团火,与刚才的炙热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因为……奕王爷不会做这般举动。”南宫奕虽说是十三岁的少年了,但这种幼稚的举动他是不会做的,而且还变着细嗓子来逗她。
少年晦暗的脸立即被阳光填满,有了平常不一样的喜色,就连淡然的黑眸也泛起一层异彩:“为什么?”
“奕王爷是不会做这种幼稚的事。”
“你……你的意思是我幼稚了?我哪幼稚了?你站起来给我说清楚。”少年的脸又黑了下来,居然说他的行径幼稚?这比说他象女人般美丽还气人。
冷月听到他气恼的声音,觉得好笑,本来就是小孩子,说幼稚是再正常不过了,偏偏还要人家说清楚,这不显得更幼稚了吗?站起来后,不由胆大地抬起头来答:“靖王爷这般的行为不是幼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