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九年,庞统率军攻打雒城时为流矢所中战死城下。刘备因攻雒城不能下,于是命镇守荆州的诸葛亮等沿江西进,共取益州。诸葛亮留关羽守荆州,与大将张飞、赵云沿江而上,攻克益州巴东郡,随后张飞、赵云分兵二路,攻占江阳、犍为、巴西、德阳等地。
雒城被围近一年才被刘备攻克,成功占领雒城。诸葛亮、张飞、赵云等率军与刘备会师,进围成都。时刘备派建宁督邮李恢说降马超。马超来到成都,刘备命他率军屯城北,一时城中震怖。刘备遣从事中郎简雍入成都劝降。时城中有精兵三万,粮食可用一年,军民准备誓死抗战。但刘璋无心再战,于是开城投降。刘备进入成都,将刘璋迁回自己的大本营荆州,遂领益州牧,启用蜀中诸多人才,为后来建立蜀汉政权打下了基础……
时至建安二十年,正月,天子刘协立贵人曹氏,曹操之女“曹节”为皇后。
正月,身在荆州诸葛府的黄月英,收到了诸葛亮亲笔所写的家书。二月,刘备派人至荆州公安县的诸葛府,请军师将军诸葛亮的家眷入蜀,另遣精兵千里护送。而荆州只留荡寇将军关羽驻守,刘备以关羽董督荆州事。
“阿言?阿言!”黄月英忍不住出声唤着不知因为想着什么而出神的莫言,她伸手轻轻拍着莫言的肩膀。“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自我们上了马车后你就这样了,该不会是你舍不得荆州吧?”
“在荆州住了两年半之久,说不舍也未尝不可吧?倒是你啊,看你一脸憔悴的模样,莫不是因为即刻启程去成都,不日就可以见到你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孔明了?你昨夜一宿未眠吧?”莫言话锋一转,反倒是说起了黄月英。莫言确实有心事,但她并不想让黄月英瞧出其中端倪,即便此事如鲠在喉。在一切没有明朗之前,莫言不能说。
“我……才没有想他!”黄月英转过头,她肤色虽不及其他女子白皙,但脸上那一抹绯红依旧清晰可见,逃不过莫言的眼睛,而黄月英的双手更是紧紧抱着怀中的包袱。
“是是是!你没有想他!不过……月英啊,你怀中的包袱不用抱这么紧的。你为他做得冬衣又不会丢。哎呀,我好像记得有人一边咒骂一边又细心地缝制冬衣,生怕有人穿不暖呢!诶,双手十指都是伤痕累累呢。不知远在成都的诸葛先生会不会心疼啊?可惜我不是诸葛先生的主公,不然我就放他几日,让他好好陪陪千里而来的夫人。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这一年未见,可真该好好过几日二人世界了。”莫言不禁想起黄月英在府内为诸葛亮缝制冬衣时的模样,她明明很不擅长针绣之事,却依旧忍着针扎之痛,细心地为诸葛亮缝制冬衣,看着黄月英缝制衣物时,莫言似是看见自己为他人缝制衣物的景象,也曾弄得满手伤痕,而黄月英则说她针绣之事更为熟练,想来以前定是为他人缝制衣物过,可莫言完全记不得是为了谁如此做的。黄月英与莫言说过,诸葛亮多年隐居于隆中,又习惯了曾经躬耕陇亩的生活,所以即便追随了刘备,乃至军师将军,他也忘不了一介布衣的朴素,身上衣物总是破了又补,补了又破。黄月英很担心诸葛亮一去成都,只顾着出谋划策、行军打仗而废寝忘食,连衣物破了都不知晓,所以黄月英特意为他缝制了几件厚实的冬衣,好去了成都为他穿上。
“一年了,孔明离开荆州都一年了。阿言,你说他会不会变得很消瘦?我给他做得衣物会不会不合身?那边的天气会不会比荆州还要寒冷?那边的吃食他会不会吃不惯?你别看他平日里博览群书,博学多闻,各种熟读兵书与各式书籍,还写得一手好字,什么弹琴、下棋这都难不倒他,他还能躬耕陇亩。但是……他真的不会照顾自己。你知道的,古人非常讲究言行举止,我与他多年生活,虽不至于‘食不语,寝不言’,但他还是很克己复礼的。诶,人无完人,他是诸葛亮又如何,还不是夜里睡觉不安稳,经常翻身不说,还踢被褥,我呢时不时醒来给他盖好被褥,怕他受寒生病。时间久了,我就睡得浅了,就怕他夜里不好好盖被褥。他还‘挑食’,我想你也知道,他就喜欢吃我亲手做得饭菜,他还说别人做得他吃不惯。吃不惯是其次,我最怕最担心的是他一心出谋划策、行军打仗,然后废寝忘食,本来就是个睡不好吃不惯的人……”一说起诸葛亮,黄月英不免有些絮絮叨叨,担忧着远方的诸葛亮,方才还嘴硬着不肯承认思念于他,这下全忘得一干二净了。
“好了好了,等到了成都不就知道了?你啊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他在那边很好呢。再说了,等你这个夫人去了成都,还怕照顾不好他吗?”莫言轻轻拍着黄月英的手,以示宽慰。
听得莫言宽慰之言,又想着等到了成都,黄月英便可以见到诸葛亮,她点点头,放下了怀中的包袱,到时她一定要替诸葛亮穿上。
约过了一盏茶,黄月英突然又拍了莫言的肩膀,路途漫漫,马车颠簸,莫言本有些昏昏欲睡的,被黄月英这样一拍,莫言的睡意也没了,她揉了揉眼,问道:“月英,怎么了?驿站这么快就到了吗?”
“阿言,你不准瞒我。你……该不会看上……关羽了吧?”黄月英竟是难得敛容正色,她凑近莫言,又言:“当然,我知道他也是少有的英勇之人,只是他比你年长这么多啊……你别想瞒我,离开荆州前,他是不是与你说过话?要不是因为我见你迟迟未来,派婢女来找你,我都不知道你与关羽单独见面。”
“噗。”莫言看黄月英一脸正色的八卦询问,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你现在是‘八卦’我?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因为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此言差矣,所谓‘人类的本质是八卦’。身为你的结拜姐姐,你的终身幸福我还是很关心的。再说了,据我所知,关将军的发妻也走了好些年了,再娶妻也不为过啊。你又是我的结拜妹妹,他若娶你为妻,怎么着也是‘门当户对’了,他应该也会好好待你的。那你怎么想的呢?”黄月英眨了眨眼,静等其言。
“你想多了,关羽根本没有看上我,而我也只是算是敬佩他这个忠诚名将罢了。本来这事我没打算告诉你,怕给你添麻烦,况且原本我并不能肯定此事,而今我必须告诉你了免得你越想越多。”莫言见黄月英点了点头,她又继续说道:“此事还得从一年半前说起,就是我们结拜之日那天。关羽入府寻你家孔明商量要事,而我终究是府中的女子,他理应是明白要避嫌,可他特意绕道走了水榭廊道与我偶遇,他好像事先知道我就在哪儿似的。我本想行礼走的,可他拦住了我,说我面善,与他一个恩人有几分相似。他那时分明是在“试探”我,而我正不知该如何时,府中侍从来请关羽了,我才松了气。你知道的,我一直想找回失去的记忆,我之后怀疑关羽是不是曾经见过我?可是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与他说上话了,直至我们准备离开荆州,他这才与我单独说话。”
“那么他说了什么?”黄月英问道。
“他说,昔日之恩,羽定会涌泉相报。”
想起那双凌厉的双目,莫言恍然觉得她或许真的曾经见过关羽……
两个月后,又是暖春四月。
两个月前,莫言随着黄月英一同来到了成都,在成都的新府住下,莫言知道诸葛亮与黄月英分别已有一年,所以她识趣地不打扰他们夫妇重逢的甜蜜生活。而此前刘备入蜀,做了益州牧,又启用蜀中诸多人才,飨宴、封赐众将士,其中就包括诸葛亮,被受任为军师将军,署左将军府事。迁入蜀地,府中有诸多事宜,莫言虽然偶尔也会帮着黄月英,但是等忙完了莫言也会离府到处走走。
这一日,黄昏落日时,莫言走在熙熙攘攘的市集道路上。“这位夫人,要看看首饰吗?”小摊的商贩见莫言在小摊前驻留,连忙笑呵呵打着招呼。
当莫言的目光落至那小巧玲珑的梅花簪时,不禁凝神而看,商贩见她如此,便以为是看中了这支梅花簪,将它双手呈于莫言面前。“这支梅花簪虽不如其他簪子雕刻精美,但它胜在小巧玲珑,若戴于夫人发髻之上,不仅可为夫人加以点缀修饰,更不会夺了夫人的风姿卓越。”
“你这人挺会说话做买卖的。行吧,看你这么会说话,我就买了这支梅花簪吧。”待问清价钱后,莫言便爽快地付了钱。商贩接过钱财,连声道谢。
莫言从商贩手中接过买来的梅花簪,她掌心微凉,低头端详。莫言哪里是喜欢这梅花簪,不过是她看着眼熟,似是曾经也买过梅花簪。自莫言决心要找寻失去的记忆后,她除了会梦见那个男子,还会像今天见到这支梅花簪时觉得甚是熟悉。莫言本该记得她身处乱世所经历的一切,可如今她的记忆变得支离破碎,她唯有将支离破碎的记忆重新拼凑,才能找寻失去的一切。
掌心的梅花簪并没有给莫言带来有用的记忆,她只得将梅花簪收入怀中。
“夫人,我们不妨去买些胭脂。”莫言刚好与一对夫妇擦肩而过,男子对其夫人说的话恰好被莫言听见,他们一同踏入了胭脂铺。
莫言回身看去,见夫妇二人亲密相依,她破碎的记忆再次在眼前涌现……
“我们买回去送给她,她一定会很开心的……你看这个胭脂,如果涂抹在董……妹妹的脸上,那就如锦上添花了。买吧。”
“不给自己买点吗?‘女为悦己者容’也很符合常理……夫人的话在理,但今日就破例一次吧,这胭脂我一共要三盒。”
“姑娘好福气啊,有这么好的夫君。”
是梦中的男子,他陪着自己逛市集,他甚至还买了胭脂……“你究竟是谁?我为何总是看不清你?我们是夫妻吗?我的头……好痛!”一旦有记忆涌现,莫言想努力回忆过往时,就会如此头痛,不得不停止回忆过往。莫言用手轻揉其额,她又望了一眼买胭脂的夫妇,后细想时辰不早了,她决定回诸葛府。
莫言为了早些回诸葛府,所以择了一条捷径回府,而这条捷径必经一条狭窄小道。这条小道狭窄不说,更是非常隐蔽,若不是莫言无意之中找到,旁人怕是也不知晓这条狭窄小道。
“小公子!小公子!你别跑了!你快与小人回府吧!小公子?小公子你在哪儿?”莫言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听着好像是哪家侍从在寻人。
一时好奇的莫言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想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哎呦!”莫言撞上一个小小身影,她被人撞在了地上,还没缓过神的她就被那人用小小手掌捂住了嘴。“求求你……不要说话!我……不想被找到。”时至黄昏,又身在狭窄小道,莫言只能依稀辨认眼前的是个七、八岁左右的孩童,而他的声音之中,除了恳求,他好像还哭过了,显然带着哭泣的哽咽。见莫言不再说话,那孩子才缓缓松了手。
过了许久,等男子走远了,这孩子才松了一口气,他为表谢意,向着莫言作揖行礼。“多谢夫人好意。”
莫言拿出随身携带的手绢,她微微弯身,替眼前的孩子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孩子啊,你哭也哭过了,躲也躲过了,现在你要乖乖回家了。以后再难过再伤心也不能用‘离家出走’这一招了,否则你的父母会很担心的。”
“我……才没有哭呢!担心?我那父亲才不会担心我!而我的母亲……”念及自己的母亲,孩子忽然低垂着头。
或许是因为莫言与妈妈相依为命,从未得到过亲生父亲的关爱,又或许是她不知从哪里来的“育儿心得”,比起孤儿院时的她,如今她更能明白孩子的心思,好像她生过孩子当过母亲一样?莫言见这个孩子不再说话,又是这般神情,她便是明白他亲生母亲或许早已不在人世了。
借着夕阳的余晖,莫言这才看清了小孩的面容,他七、八岁的年纪,长得是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想来他的父母也长得不差吧。莫言伸手轻抚孩子的脑袋,温柔地安慰着他,“来找你的人都这般担忧你,何况是你的父亲呢?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会不爱、不担忧自己的儿女的,即便是有,那样的人也是枉为父母。可我看得出,你的父亲很担忧你,也很爱你,不然怎么会派人跟在你身边呢?听我的话,乖乖回家,不要让他担心。”
“我……”莫言的话显然说动了孩子,孩子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支支吾吾,而此时他的肚子发出了饥饿的声响,他一时害羞地低下了头。
“肚子饿啦?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过来,让你填饱肚子再回家可好?”莫言问道。
孩子点了点头,莫言起身去为他找吃的了。他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不禁想到她与自己根本不相识,却也能如此温柔安慰,而他更是想起了逝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