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邺城,莫言沿着西南方向前往宛城。等莫言抵达宛城,已是二月底。莫言怕路上耽误太多时间,所以一直风餐露宿,她又担忧身份暴露,更没带多少钱财,一路能省则省。这回莫言到了宛城,她选择了投宿客栈,好好歇了一日,虽不能与宫中相比,但也算吃饱睡足了,唯一不足之处……便是她无法沐浴,只能将就洗净身上的尘土。莫言第一次认识到,她早已习惯了宫中的生活,至少待在宫中能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啊。
隔日晨时,莫言收拾好包袱离开了房间,她仍旧是平民男子的装扮,与客栈老板结完账,莫言向他打听了襄阳的方向,老板描述甚是详细,还为莫言绘制了简易的地图,说是其夫人娘家便在襄阳隆中。
“这位客官要去襄阳?”莫言正欲行礼感谢老板时,一位女子走到他们的身边,女子似有了六、七个月身孕,步履缓慢,老板见此赶紧上前扶住她。“我的夫人啊,你挺着个大肚子,就别乱走动了。”
“我会小心的,你别太担心了。若一直不动,对孩子也不好啊。客官,你刚说要去襄阳吗?”
“是的,我要去襄阳隆中。方才多谢老板的指引,在下感激不尽。”
“唉,一别家乡多年,不知家乡如何了。客官,若有机会,可在隆中多待一段时日,那可是个蔚然深秀的好地方啊。”女子的脸上尽是思乡之情。
“什么好地方,明明就是忘不得诸葛……”老板小声碎念着,他的耳朵突然被他的夫人狠狠揪起,这老板痛得直皱眉头。“夫人,痛!你别动了胎气啊!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都给你生孩子了!你还记着这些做什么?”女子虽然有些生气,但是她的嘴角在微微上扬。莫言忍着笑意,即使身处东汉末年,她还是能看到寻常夫妻的恩爱,当然这令她想起刘协了,以及那三个孩子,没有妈妈在,他们可好?莫言不再打扰他们,悄悄离开了客栈。莫言并未听见老板口中的“诸葛”二字,这算不算与“诸葛亮”擦肩而过呢?
莫言牵着马向着城门走去,因时辰还早,城内来往的行人并不多,但为了不影响无辜的旁人,莫言始终选择徒步至城门。当莫言走到城门时,被一人撞了肩膀,包袱应声落地。在那人道歉后,莫言赶忙躲于一旁打开包袱,她的紫玉佩还在,这包袱之中最重要的便是这紫玉佩了,既是她穿越至此的媒介,更是她与刘协二人之间的定情信物,他们为何拥有龙凤紫玉佩早已不重要了。只是,莫言一心紧张紫玉佩,她没有注意到有人偷偷看着她拿出紫玉佩,目露觊觎。
莫言将紫玉佩收好,她背着包袱牵着马走过城门。莫言拿出客栈老板所绘的地图,她这会儿沿着宛城河流方向骑马前行,不知是不是客栈的马草不符马儿口味,未走多久便不肯前行,只顾着低头吃草,莫言无奈下马,抚摸着马儿。“你要记得,我们不是在游山玩水啊,我们要尽快到襄阳隆中。唉,你吃你尽管吃,别半途又给我停下来吃了。毕竟这一路,我都得依靠你了。小白。”莫言的马儿性情温顺,又一身纯白,故被莫言取名“小白”。小白摇了摇马尾巴,似乎听懂了莫言所说的话。
莫言望向岸边,平静的河面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记忆,她一边回想,一边向着河岸走去,岸上清风而过,扬起她散乱的发丝。那年的十月初十,入夜后,刘协带着她去许都与宛城的交界处,刘协准备了一切,岸边明火照亮,还有一艘小船。后来小船遭遇火箭攻击,火势蔓延,烧毁了小船,莫言被迫沉入水中,刘协救她上岸,虚弱的刘协最终倒下了。那时莫言才发现刘协一直在苦苦支撑,即使是生病,也不愿意让她失望,在莫言落水的时候,更是倾尽全力救她……莫言抚摸着微凉的紫玉佩,睹物思人。“在我决定永远留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曾经问我是否会后悔。我没告诉你,我只是后悔自己没早点发现对你的心意,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应该为你去做一些事了。”
等时间差不多了,莫言转身走向草丛。“小白,吃饱了吧?我们可以走……”还未等莫言说完,莫言就被人推倒在地,她的包袱被抢夺而去,那人一直跟踪莫言,若不是此等时机,他根本无从下手。莫言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她忙向那人追去。“还我包袱!”
马嘶声在莫言耳旁响起,纯白的马匹及时出现。“小白!”莫言坐上马背,双腿夹紧马腹,小白疾速而去。“还我包袱!”莫言厉声喝道。
小白拦住他的去路,莫言瞪着他,咬牙而道:“你还我包袱。”那人非但不害怕,还无耻一笑。“哈哈,想拿回?你来试试!”他手用力一甩,手中的尘土尽向小白而去,受惊的小白高举马蹄,几乎要把莫言摔下。“小白!小白!别怕!”莫言紧紧抓住缰绳,她努力安抚着受惊的小白。等小白不再受惊,莫言立即快马追去,可惜那人的踪影早已不见了。
“可恶!可恶!可恶!”莫言咒骂着小贼,丢失钱财事小,她的紫玉佩就这样没了……一想至此,莫言的眼泪夺眶而出,滚滚落下,脸上的泪痕渐渐将她的“掩饰”洗去。
就在莫言不知所措的时候,忽闻马蹄声传来,逐渐清晰。莫言抬眼望去,眼前正有一人骑马向她而来。“这是阁下被抢之物?”他下了马,将包袱还给了莫言。“阁下打开看看,可有东西遗失?”
莫言下马落地,从对方手中接过包袱,她打开一看,紫玉佩还在,她如释重负。莫言打量了一下好心人,他的年纪约与伏完相同,而他的衣着……看起来并不像是平凡的百姓,他的坐骑上有打猎用的弓箭以及他射杀的猎物。莫言暗叹不好,万一是曹操的人那就糟了,她还是赶紧道谢就走吧。
莫言不知,这个人同样在打量自己,他见眼前之人身着男子的布衣,对方的脸上似是涂了什么作为遮掩,在接过包袱的时候,低头看去,对方的手并不像是男子的手,反倒像是女子的手,且左手的无名指上有缠绕的红线。本只是猜想,当他见到包袱之中的紫玉佩时,虽未能看清玉佩上的花纹,但他能猜到这玉佩上是何物,他暗自猜测眼前之人极有可能是她,毕竟这般晶莹剔透的美玉非常人可有。他曾经回许都面圣的时候远远见过皇后,记得皇帝皇后都有一块紫玉佩。若她真是皇后,怎能错过请功的机会呢?他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
“多谢……”当莫言作揖言谢的时候,他伸手劈向其脖颈,莫言陷入了昏迷,不省人事。
牢狱
“要我说几遍,你认错人了!快把我放了!我就一个普通百姓,抓我干什么?把我的包袱还给我!”莫言站在牢门前,试图喊来狱卒。可结果还是一样,无人回应。
阴暗湿冷的牢狱,莫言被关了整整两天,她醒来以后就发现自己身在牢狱,原来那天抓小贼还包袱的人竟是南阳太守东里衮。顺便提醒一下,衮与滚同音,一听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人,虽然刘协的天子礼服亦称之为龙衮,不过与他相比,一个上天,一个入地,根本无法相比。
东里衮此人,莫言有些印象,她记得东里衮随于禁出征荆州,为关羽所败,与于禁一起被俘并投降蜀汉,后荆州为东吴所袭,又与于禁一起降吴,后孙权为了与魏国交好,于是便放了东里衮回魏国。这样的经历,再加上东里衮将莫言关于牢狱之中,莫言深信他是为得权利不惜一切的人,莫言猜测他接下来就要将她抓回邺城,向曹操请功领赏,一朝之后离宫出走,他自然想要借此往上爬。可恨!可恶!宛城一定与她八字不合!那年莫言与刘协在两城之间的交界处遇险,这年她竟被东里衮抓了!莫言还未抵达襄阳隆中,一切皆前功尽弃,莫言不甘心啊!
“你若只是平民,那更难逃一死,这可是当朝皇后的贴身玉佩,攫窃皇后之物,这罪名……呵呵。无论你是谁,你都好好待在牢狱之中吧。侯音、卫开给我好好看着她,也别怠慢了她。”
“是!”
东里衮站于牢门前,在他身后的是两位身穿甲胄的守将,并非普通的狱卒,看来东里衮为了不让她逃走,不惜支使宛城守将来看守。莫言趁其不备,伸手穿过牢门的间隙,抓住东里衮的手臂,狠狠咬下,东里衮痛得放声大喊。侯音、卫开二人一愣,直至东里衮喊了他们的名字,他们才迫使莫言停下。
“简直是疯女人!你们给我好好看守!”东里衮揉了揉手臂,愤愤而去。
“东里衮!你欺负我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的话就上战场,拿战功换职位!抓我这样的女人来牢狱,简直是小人所为!你们看什么看,你俩跟着他也一定没好下场,堂堂宛城守将被支使来牢狱看守,你们不觉得愤然吗?”莫言以为这两位守将是忠心于东里衮的,她瞪了一眼便不再理睬,转身背对他们坐下。
“殿下再委屈两日,两日后,东里衮会在府中设宴,到时会助殿下逃离牢狱,而殿下的包袱会一同归还。”说话之人正是侯音。莫言震惊回首,卫开同样震惊看他,本想说什么却被侯音阻止了。
“殿下不必奇怪,比起殿下所做之事,我等所为实属绵薄之力。”侯音话音刚落,莫言起身正视他,虽然牢狱阴暗,但莫言还是想努力看清他的脸,对方的神情刚毅正气,更是那铮铮硬汉。“你为什么相信我,若我不是皇后,当真是攫窃皇后之物的小贼?何况若被发现,你不是更危险?”
“殿下不畏权臣,那身为臣子更有何惧?虽眼下不能为陛下分忧,但日后若遇时机,必定竭尽所能,报效朝廷,万死不辞。”
“多谢将军相助。我与陛下,都会记得将军的恩情。不过,有一人,我想告诉两位,或许在将来的一日,他能帮助你们。”
侯音、卫开附耳上前,莫言在他们耳边说了“关羽”。莫言当然知道侯音、卫开的将来会如何,但是她要赌一赌,若因为畏惧而不做,那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改变,若能相信而一试,所有的一切皆有可能改变,毕竟此前的建安五年,关羽能与刘备重逢,还是多亏了她的告知。关羽欠他们夫妇一次,就算不讨回,忠肝义胆的关羽也会帮助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