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冬。屋外,白雪纷飞,屋内,炭火灼灼。
甄宓微微低头,她正在为曹丕缝制狐裘。甄宓并不擅长针绣之事,她为了这件狐裘,早已将纤纤十指弄得伤痕累累。可当甄宓想到曹丕穿上狐裘时,她眉目之间是掩不住的情意,唇角悄悄上扬,她受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夫人,你又在缝制狐裘了,看看你这手!青竹看了都心疼!丞相府又不缺狐裘,何苦为了一件狐裘弄得满是伤痕,公子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的,根本就没好好陪伴夫人,更不知道夫人的心意。”青竹一进屋就瞧见了甄宓在缝制狐裘,她除了心疼,其余的做不了什么,因为她知道甄宓是一心要为曹丕缝制狐裘的。青竹见炭火变得微弱,她又添了一些炭,整个屋子又暖和了不少。
在青竹说话的时候,甄宓不慎,又被针扎了手。甄宓蛾眉微蹙,好在没有出血,怕青竹又担忧,她继续若无其事缝制狐裘,还差几针就可大功告成。“买来的狐裘哪有自己亲手做得暖和?你不要责怪公子了,他最近……”
“公子最近跟随丞相训兵,所以才顾不上夫人。而且这个月,公子就要随军出征了,夫人怕公子受寒,所以赶在他出征前做狐裘。青竹说的一点都没错吧?”青竹对甄宓的心意简直是了然于胸,她见甄宓即将完成,便在甄宓一旁放上茶盏,是青竹亲手熬制的乌梅水,甄宓近来食欲不振,偏爱吃酸的食物,甚至还要茶水泛着酸味,这才煮了乌梅水。青竹本想请医令为甄宓诊脉,却遭甄宓拒绝,她没有任何不适,只想快些完成狐裘。
“你呀。”甄宓微微一笑,脸上的笑意既是对青竹的无奈,又是默认了她说的话。没过多久,甄宓完成了狐裘,她将其捧在怀中,甚是温暖,她将所有的情意都缝制在狐裘中。“不知他是否喜欢?”甄宓放下狐裘,端了茶盏缓缓饮下。“不够酸,还是多放些乌梅来煮吧。”
“夫人,这已经放了不少乌梅了,还要再加?夫人,你这样不好,我还是去请医令给你看看吧,你最近饮食不多,又偏爱吃酸的,怕你伤了胃。”青竹紧皱眉头,她很担心甄宓的身体。
“不用了,我没什么。公子出征在即,我不想让他担心。”甄宓摇了摇头,她最近只是吃得少,不想让曹丕担心惦念。甄宓知道此次出征是为了什么,曹军要彻底肃清袁氏势力。甄宓毕竟入过袁家,她不忍心。而她如今嫁于曹丕,入了丞相府,她怎能求情?甄宓只盼望无辜者能再少一些。
甄宓顿感反胃,她赶紧捂住嘴侧过身,青竹为她轻拍背部,可甄宓始终未吐。“夫人,还难受吗?”
“没……事……”甄宓犹豫了会儿,才回话。最近几日,甄宓时常反胃,有时会吐,有时又像这样吐不出什么,她以为是自己胃口不佳,再加上她忙着缝制狐裘,所以没去多想。
“夫人,你这个样子有点像……你月……”
青竹忽然想起了什么,刚要说出心中想法时,却被侍女的声音打断了。“夫人,公子提前回府了。”
“他回来了?”甄宓喜上眉梢,她起身拉过侍女的手,询问侍女。“他现在在哪儿?”
“公子特意派了侍从先行回府,说今日会早些回来陪伴夫人。奴婢算着时间,公子应该踏入府门了。”
“你怎不早些告诉我。”甄宓埋怨道。甄宓怕是忘了,她最近忙着缝制狐裘,除了青竹,她不愿意让其他侍女来打扰。而这个告知的侍女,细心算着时间,才敢在这时候来打扰甄宓。
“夫人,外头在下雪!慢些!”青竹从旁人手中接过簦与狐裘,大步追上甄宓,为她执簦披上狐裘。一心想见曹丕的甄宓,拿了亲手缝制的狐裘就出了屋门,都没顾及外头是否寒冷。
“公子!”甄宓在长廊上望见了曹丕,她呼喊着曹丕。曹丕、曹真停下了脚步,甄宓捧着狐裘向着曹丕而去,青竹随行。
甄宓、青竹俯身行礼,甄宓亲手递上狐裘。因为天气寒冷,她白皙如雪的脸颊冻得赤红,不免让人心生犹怜。曹丕伸手轻抚狐裘,他望着甄宓的美目,他眼眸之中,是难得一见的温柔,同样也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之情。“是你亲手做的?”
“恩。特意在公子出征前缝制的,想让你暖和些。”甄宓点了点头,她初次缝制狐裘,不知曹丕是否喜欢?
长廊,皑皑白雪,甄宓绝世容颜,曹丕英姿勃发,二人四目相视,与景色相融,极为美好。“弟妹做得自然暖和。弟妹还愣着干啥?给子桓披上呀。”曹真出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曹真说完,甄宓红着脸给曹丕披上了狐裘,曹丕紧紧握着甄宓的手。“很暖,多谢夫人。近来未能好好陪伴夫人,今日我就早些回来了。子丹,我先陪夫人回屋了。”
“你去吧,最近一直忙着训兵秣马,别说你了,我也甚是疲惫。劳烦弟妹回去好好照顾子桓。”曹真挥了挥手,正想与他们告辞。
不知是天寒地冻的缘故,还是方才急于见曹丕,一路赶来?又或许因为她缝制狐裘,过于伤神?甄宓本想行礼送别曹真,她突然感到头晕目眩,接着便不省人事,幸得曹丕抱住。“甄宓!青竹快去找医令!”
甄宓晕厥,曹丕关心她,青竹担忧她。曹真与曹丕关系甚好,甄宓是曹丕的夫人,曹真亦会担心这个弟妹,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有一人比他们更为紧张。这个人,便是曹植。曹植前些日子受了风寒,未能出府,一直留在屋内养病,近乎痊愈的他与夫人崔洛一同散步。曹植远远就瞧见了曹丕抱着昏迷不醒的甄宓,他的神情比曹丕还要紧张。崔洛看了一眼曹植,她只是握着曹植的手,轻轻一笑,“子建,我们回去吧。”
甄宓渐渐苏醒,她起了身,在她身边的是曹丕,许是甄宓昏迷太久,曹丕依着床边睡着了。甄宓想为曹丕盖上被褥,却不料惊动了曹丕,甄宓跪坐在曹丕的身边,曹丕顺势拉她入怀。“夫人,你有了身孕都不知道?”
“身孕?”甄宓蛾眉微蹙。
“你有了我的骨肉。”曹丕轻轻吻在甄宓的眉间,非常认真地告诉她。
“难怪……我居然一点都没察觉。”甄宓十分懊恼,没能早些发现。
“现在察觉不算太晚,好好养身子。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很快就要出征了,我吩咐了青竹,让她细心照顾你,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吃得太多也别吃得太少。天气寒冷,你多穿衣物,炭火不用省,还有……”一向冷漠寡言的曹丕,得知甄宓怀孕了,竟也会絮絮叨叨。
“噗。”甄宓忍不住掩面而笑,她依偎在曹丕的怀中,点了点头。“公子,我会的。”甄宓摸了摸小腹,她的腹中已有了他们二人的骨肉。
曹丕的身世,应是丞相府中较为不幸的,他幼时就失去了亲生母亲,还要认“杀母仇人”为“母亲”,父亲不疼爱他,一直冷漠苛待。所以,曹丕若有了孩子,他定会好好教导,不会重蹈覆辙。曹丕忽然想起,当时莫言若能嫁给他,他与莫言也早该有儿女了。他紧皱眉头,与甄宓紧紧相拥,甄宓误以为曹丕是紧张自己,她娇羞一笑,主动亲吻曹丕。“我与孩子,会在府中等你归来。”“恩。”曹丕点头回应。
“公子,药熬好了。”青竹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曹丕起身去开门,他从青竹手中接过汤药。“你下去吧。我来照顾她。”“是。”
曹丕端着汤药,小心翼翼来到床前,在甄宓身边坐下。他舀起汤药,将其吹凉,送至甄宓的嘴边,曹丕的细心,都让甄宓很是感动,她微微愣住。
“夫人,我都这样喂你了,你还想我怎么样?”曹丕并不是不耐烦,他只是故意的。甄宓回神,她想从曹丕手里接过汤药,自己喝下,可曹丕不放手。曹丕的脸上浮现了难以得见的笑容,笑言:“夫人,我来喂你。”
“恩。”甄宓轻声回应,曹丕亲自喂她喝药。即便汤药很苦,不过她的心却很甜。等喝完汤药,曹丕将碗放置在一旁,还没等甄宓开口,他就吻了甄宓的红唇,化为缠绵的深吻。
深吻结束后,曹丕吻了甄宓满是伤痕的双手。“狐裘很暖,我很喜欢。夫人下次就不要再为我伤神伤手了。”
“为了公子,我心甘情愿。最多,我答应公子,再小心一些。”甄宓主动拥抱曹丕,靠在他的胸膛上,抚摸着小腹。“还有我们的孩子。”
这个时候的甄宓,她是很爱曹丕的,她相信曹丕的心里亦是有她的。而曹丕,他确实对甄宓很好。可是,很爱与很好并不能相等,甄宓的出现,并不能让曹丕放下心里的那个人。曹丕对甄宓的好,不会长久,终有一日会因为真相而瓦解,至于甄宓对曹丕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