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之上,曹操与众人酣饮,歌舞作伴,丝竹之音不绝于耳。此次大获全胜,占得邺城,曹操自然是一一封赏,当曹操询问曹丕要何奖赏时,曹丕早有所准备,他没有要求官职,也没有要求任何钱财珍宝,只提了一个请求,他要娶甄氏。众人诧异,他的父亲曹操,微微皱眉,狭长的双目看着他,颔首同意了他的请求,下个月他便可迎娶甄氏。
一切如他所料,父亲不会为难于他,同意了他的要求。即便父亲对甄宓有所贪念,可身为儿子的他先开了口,父亲终归首肯了,何况父亲早就知道他解救过甄氏。曹丕解救甄宓只是巧合,当他得知女子就是甄宓后,他便特意照顾她,一直派人保护她,故作好感之态,为的就是让所有人知道他喜欢甄宓,那么身为父亲的他又如何开口?
曹真提及的“与清河崔氏联姻”,曹丕非常清楚,这样的事不会落在自己身上,父亲想拉拢崔氏,联姻就是最好的方法。崔氏是名门望族,父亲断然不会让他与之缔结姻亲,自然是想让他喜爱的曹植来娶崔氏,曹丕比曹植年长,继长子曹昂去世后,他就成了正室卞夫人唯一的嫡长子,即便父亲再喜爱曹植,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先替曹植安排婚事。所以,曹丕退了一步,求娶甄氏。与其说他是冷静理智,倒不如说他是施以报复,他想让曹植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曹丕知道,曹植对甄宓一见倾心,当曹丕提出迎娶甄宓时,他亲眼看着曹植的脸色变为苍白,双手紧握成拳,曹植的眼里何等的不满,何等的嫉恨。可再有不满,再有嫉恨,曹植都只能选择沉默无言,独饮数杯。
亥时,邺城,城楼。曹丕俯瞰此城夜色,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仍看着满城夜色。“办妥了?”来人向他行礼道:“一切照公子吩咐。会开城门放行。”
“那你先退下吧,很快就会来了。”
“小人不明,为何公子要放甄夫人走?公子明明……且此事若让丞相得知……”
“我何事说要放她走?你照我吩咐行事便好。”
“是。”
甄宓,我说过我要你心甘情愿嫁给我。今夜,你便会答应我。曹丕幽深的眼眸如同黑夜,让人无法洞悉。他伸出手,在胸口处停留,衣衫之下藏着冰凉的东西,他紧紧攥着。他苦笑,似是喃喃自语:“若你当时点头,此物便是我亲手为你戴上。如今,我却要亲手为别的女子戴上。”
甄宓与青竹乔装成守卫模样,青竹的乡友带着他们来到了城门处,还为守城的同僚带来了“美酒”,说是丞相奖赏的,他们信以为真,拿着美酒一阵酣饮,没过多久,他们便“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了。
青竹与其乡友合力开城门,唯有甄宓还停留在原地。“夫人,快过来一起帮忙啊。夫人,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不能回头了。”
“是啊,甄夫人别犹豫了。”青竹的乡友随之附和,虽然表面上是帮助她们二人,但为了自身利益,他早已将二人预谋出城的消息告知了曹丕,只是他不明白,为何曹丕还要他继续与之汇合,为其开城门?
“我……青竹,我们出城了,那母亲怎么办?”甄宓蛾眉微蹙。“我们不应该丢下她一人。我要回去找她。”
“夫人,她是袁绍之妻。丞相攻占邺城,平定冀州,正欲收服人心,丞相不会为难她的。夫人难道还想继续留在邺城?这些年留守在邺城还不够吗?”
“可……”青竹的话打动了甄宓,甄宓轻移莲步,她还是选择了开城门,在三人齐心协力之下,城门缓缓打开,只要踏出城门,离开邺城,甄宓就可恢复自由。踏出邺城,是不是代表了甄宓再也不能见到曹丕?
“夫人,我们走吧。”身旁的青竹,打断了甄宓的思绪,甄宓并非不舍邺城,而是对曹丕不舍,甄宓早已对曹丕情深根种,芳心暗许了。
“甄夫人且慢,可否借一步说话?”是曹丕的声音,甄宓回首而望,站在她身后的人正是曹丕。“甄夫人不必害怕,我不会阻止你们离开。我想跟心爱的女子再说上几句话,若她还是选择离开,我会成全。”心爱的女子?甄宓微微愣住,仿佛还未明白他言下之意。直至青竹轻推于她,她的手被曹丕紧紧相握,等她恍然明白时,她早已被曹丕带上了城楼。望着眼前的曹丕,她甚是害羞,更不知曹丕会对她说些什么。
城楼之上,今夜的星辰被乌云遮掩,星光微弱,弦月当空。
微风吹过曹丕的脸庞,发丝飞扬,此时的他,少了平日里的桀骜冷漠,多了一些难以得见的温柔,他幽深的眼眸里是甄宓的身影,他松开了手,抱拳行礼。“情难自控,还望甄夫人原谅我的失礼。”
“没事的。”甄宓摇了摇头,她并不排斥曹丕亲密的举动,相反她不希望曹丕松手,对于这样的念想,她羞愧地低下了头,她怎可以这般想。
“我与父亲说过了,我喜欢甄氏,此生非她不娶,即使她是出嫁之身,我都不会在意。娶妻应娶贤,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曹丕的夫人就应该是甄……姑娘这样的。曹丕不善言辞,也从未与女子亲近过,不知该如何讨心爱之人的欢心。所以写了诗词送去她的身边,派了亲兵去保护她。直到前几日,我见到甄姑娘身边的侍女与守卫在私语,我便知道,若是再不说,日后就没有任何机会了。甄姑娘若不嫌弃我,是否愿意留在我的身边?我会娶你为妻,好好善待你。”
在甄宓的眼里,曹丕满含深情,言语真挚,她看不出任何虚情假意。甄宓原本就对曹丕有意,现在曹丕表露心迹,更让她坚定了不离开邺城的信念。甄宓确实是出嫁的女子,可她也是第一次听见倾心之人的真情流露,心乱如麻的她与尚未出嫁的女子并无多大区别,她微低着头,满面绯红。
“小心!”甄宓乔装成守卫模样,故穿一身甲胄,她低头的时候显然忘记了头上还有沉重的头盔,幸得曹丕出手,替她拿稳了掉落的头盔,将其放于一旁。“甄姑娘,我的话该不会比它还沉重吧?那你的回答是如何?是留在我身边,还是离开邺城?”
“公子乃丞相之子,实属……”甄宓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曹丕打断了。“甄姑娘,我要听的不是这些,而是你的选择。”曹丕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拿出冰凉之物,白素手绢包裹着它。曹丕在甄宓面前展开手绢,在曹丕手心里的是……青白玉手镯,浑然天成,光润无瑕。这玉镯本是他原先为莫言准备的,他这五年来,无数次想要把它毁坏,但最终都没有,与白素手绢一同保留着。五年过去,他也应该娶妻生子了。眼前的甄宓,不论是容貌还是品性,都得以胜过莫言,而甄宓又心属于他。曹丕伸手的瞬间,他想过,或许这青白玉手镯找到更好的主人了,也想过等甄宓嫁给他,他就好好对待发妻。可曹丕没有想过,甄宓在他心里占了几分,莫言占了多少,没有真心实意的喜欢何谈善待?最后痛苦的只有那个最早动心,最早踏入万丈深渊的人。
“甄姑娘若选择留在我身边,不如戴上玉镯吧。”曹丕低沉的声音又在甄宓耳边响起,他幽深的眼眸深邃而深情。
不知该说是玉镯吸引了甄宓,还是甄宓抵挡不住曹丕的“陷阱”。当甄宓犹豫着伸出左手时,曹丕抓住她的左手,给她戴上了玉镯,最后成功拥美人入怀,他在甄宓耳边轻轻说着:“选好了就不能反悔了。”
“恩。”甄宓点头回应,她靠在曹丕的怀中,拥抱着曹丕,微微一笑,尽显柔情绰态。曹丕轻轻一吻在她如墨青丝上,曹丕望向了天边,不见漫天的星辰,唯有弦月当空。
这一切如曹丕所愿,甄宓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美人如斯,在他眼里成了一种报复,当然,能得如此美人,也自然满足了他的征服欲。
这青白玉手镯,何尝不是锁了甄宓的一生?在她戴上玉镯的一刹那,便注定了“玉镯锁红颜”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