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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东方终于露出了鱼肚白色。

守在城上的人早已撑不住了,下眼皮支撑不住上眼皮,伏在城墙豁口打盹。整个村庄还没有苏醒,寂静无声,伤亡者的家属都因过度悲伤而疲惫不堪,倒在亲人的身边睡着了。狗也吠乏了,蜷缩在角落里闭着眼睛酣睡。突然,几只不知好歹的公鸡啼叫起来,企图唤醒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村庄。

砰!砰!砰!

三声枪响,如雷贯耳。惊得啼叫的公鸡噤了声,却招惹得一村的狗狂吠起来。守在城上的青壮汉子都被惊醒了,揉着发红的眼睛向外张望,一时间都有点发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太阳慢慢地出了窝,还是昨天下去的那个,却像在血海中浸了一夜,红彤彤的,似乎在往下滴血。天地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红雾。苍穹是赤红色的,大地山川是赤红色的,人的面孔也是赤红色的。

那棵老古槐似苍老厚重的城墙,伤痕累累,横卧在城门外,连根须都拔出了黄土,像故去的老人的胡须。一群老鸹在空中盘旋,叫声甚为凄惨,它们无疑是在为无处栖身而哀鸣。城头的人都瞠目结舌,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老槐树会被连根拔起,那怪异的恶风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力量!实在太可怕了!

登高远眺,田野上的谷子高粱压弯了头,高粱羞红了脸,大豆在晨风中摇曳,却没有人去收获。几缕淡淡的青烟在空中飘动,散发出浓烈的硝烟味。有人禁不住很响地打了个喷嚏。忽然,从青纱帐中开出一支军队,枪便是他们打的。

城上的人这才醒悟过来,都握紧了手中的家伙,眼睛铜铃似的瞪着城外。

枪声响过,有两个兵卒走到城壕边,举起铁皮话筒朝里边喊话。

“里边的人都听着,我们是中央军,来捉拿土匪头子马天寿,与其他人无关!谁捉住马天寿,我们有重赏!窝藏者与马匪同罪……”

天福站在城楼上,仔细看了半天,对身边的天寿说:“狗屁中央军,这是田瑜儿的人马。”

天寿恨声道:“狗日的田瑜儿咋跟我过不去哩!”

天福说:“他是报一箭之仇哩。”

“我没招惹他呀。”

“你不是把我从他窝里救出来了么。听人说,那狗日的四处打探是谁从鹞子窝把雀儿掏走的,说是要报这一箭之仇。唉,今儿的祸说来说去还是我给你招惹的。天寿,哥对不住你……”

“哥,你咋跟我说这话。我是你的亲兄弟哩,就是把我的命赔上,也心甘情愿!”

“好兄弟!”天福手拍在天寿肩膀上,喉咙发涩。

“哥,咱不说这个了。”

“不说了,不说了……”

天寿岔开话题:“常种田这狗日的,我咋就没看出他肚子里的坏下水来!昨晚夕咱是中了他的圈套!”

天福说:“那天党玉怀就跟我说常种田不地道,让咱防着他点儿。果然咱栽在了他的手里,唉!”

天寿也叹道:“都怨我太粗心大意了。”忽然问道:“党玉怀那人不一般,他是红军的人吧?”

天福说:“我猜他是。那天他有意劝我去当红军,我没答应。”

“哥!”天寿忽然叫了一声。

天福看着他。

“哥,我想去投红军。你那天劝我金盆洗手,我也仔细想过,山上的事终不能长久,我把国民党的军队得罪了,干脆就投共产党的军队去,也好有个强硬的靠山。你看行不?”

天福沉吟道:“你这想法也对头。听人说红军在陕北闹腾得很欢。你投了红军,也许还真是条出路哩。”

“就怕人家不收我。哥,你托托党玉怀,让他给我引荐引荐。”

“成。把这个难关过了,我立马就找党玉怀。”

兄弟俩正说着话,城外的两个兵卒举着喊话筒又喊叫起来:“……谁捉住马天寿有重赏!窝藏者与马匪同罪!”

“喊你妈的屁哩!”天寿咬牙骂道,抄起枪就打。那两个兵卒瞬间倒在了城壕边,手中的话筒滚进了城壕。

城头上没有人再欢呼胜利,都沉着脸望着城外。城外那队人马没有还击,匍匐在地。天福感到诧异,引颈张望。

“咴儿咴儿……”有战马在嘶叫,马蹄声沉重而杂乱,似有重负在身。

天寿疑惑道:“田瑜儿的马队来了?”

天福没吭声,只是张目远眺,脸色灰暗。

“咕噜噜……咕噜噜……”远方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似在打雷,却又不像雷声。那声音由远而近,直撞耳鼓。城头的人不知是什么声响,面面相觑。

天福的脸色顿时青了,失声叫道:“不好,他们有炮!”

城头的人都吃了一惊,伸长脖子往城外瞅。只见远处有黄尘腾起,并不见火炮在哪里。大伙心中犯疑,天寿把目光转向天福。就在这时就听“日--”的一声刺耳尖叫,一颗炮弹落在了城壕,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土块碎砖腾上半空,砸得城头上的人抱头鼠窜。

天福大喝一声:“快下城楼!”

众人慌忙跑下城楼。

就在这时一颗炮弹落在了老槐树横卧的地方。巨大的声响淹没了一切,树枝的碎片和叶屑纷纷地在空中飞舞,一股浓黑的浊烟滚滚地腾起,直冲云霄。猛烈的噼啪声和咝咝声从浓烟中传出。接着,又一阵烟浪喷了出来,随即起了火,老槐树在燃烧,一大片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干裂的树皮啪啪作响,带着哨音朝远处迸飞。初升的太阳顿时黯然失色。空中飞舞的树枝和叶屑又纷纷落下,把那火势助得更加猛烈。在空中盘旋的老鸹被突然飞起的弹片和树枝击中,下饺子似的从空中栽下来,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城头的人跌跌撞撞地跑下了城,不知外边发生了什么变故。只瞧得见半边天都泛着红光,飘扬的灰烬从空中落下,呛人的热浪直钻鼻孔。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第三发炮弹落在了城门楼正中央。一个炸雷般的巨响把天空震碎了,历经沧桑的城门楼在巨响和火光中腾空而起,又缓缓落下,顷刻变为废墟。惊得天寿一伙目瞪口呆,胆战心惊。聚在街门口的妇女娃娃都吓傻了,好半晌,有个胆大的哭出了声,随即是哭声四起,惊天动地。霎时,村里乱作一团,人们似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窜。

“别慌!别慌!”天福挥着两只手,跺着脚喊。

“别乱!别乱!”天寿朝天打了两枪。

可已经压不住阵脚了,惊恐的人们不听他们兄弟的,慌乱中四处乱钻。天寿要开枪击毙几个示众,被天福慌忙拦住。天福跺脚道:“这是马家寨,不是北莽山!不敢胡整!”

天寿沮丧地说:“你说咋整?”

天福望着慌乱的人群,叹道:“唉,这祸是咱兄弟俩给大伙招来的,随他们去吧。”他心里明白,马家寨的乡亲,在劫难逃了……

这些日子改秀一直住在娘家。她夜夜恶梦不断,神思恍惚,老出虚汗。找金大先生瞧了瞧,大先生说是受了惊吓,加之伤心过度,吃几剂药调养调养就会好的。

吃罢晚饭,喝了药改秀就早早和母亲睡了。蒙胧中她影影绰绰地看见一个人走进屋来,浑身上下血淋淋的。她大吃一惊:“你是谁?”

来人说:“我是曹玉喜。”

她仔细一看,果然是曹玉喜,惊问道:“你不是死了么?咋又回来了?”

曹玉喜说:“我来给你说件紧要事。”

她问:“啥紧要事?”

曹玉喜说:“你赶紧回曹家堡去,要不就回县城。马家寨千万不能住了。”

她急问:“为啥?”

“别问为啥,我是不会害你的。”

“这会儿就去?”

“这会儿就走。”

“黑灯瞎火的咋走?”

“叫你爹你妈带上你走。别耽搁了,快走吧!”曹玉喜猛推她一把,飘忽不见了身影。

“玉喜!”改秀叫了一声,猛地坐起身。

冯洪氏惊醒了,点亮灯,看着女儿丢魄失魂的样子,知道女儿又做噩梦了。

“咋,又做梦了?”

改秀点点头,把刚才的梦给母亲说了一遍,临了心有余悸地说:“妈,不会出啥事吧?”

冯洪氏也觉得女儿这个梦不是好预兆,可嘴里还是安慰女儿:“啥都好好的,能出个啥事!”

“那咋就做了这么个梦哩?”

“梦是胡做哩。你甭胡思乱想了,时候不早了,睡吧。”

母女俩闭眼去睡,可谁也没睡着,都在琢磨刚才的梦……

忽然,院子有响动声!

改秀摇了一下母亲的肩膀,悄声说:“妈,你听!”

冯洪氏已经听见了,急忙爬起身,顺着窗缝往外看。

一条黑影蹿进了院子。她大吃一惊。这时就听见隔壁屋门一响,冯仁乾手握盒子枪扑到院子,喝喊一声:“谁?”

“冯掌柜,别喊叫,是我!”

借着月光,冯洪氏认出了黑影。改秀爬在母亲身旁说:“他不是根柱引到咱家的那个土匪么。”

“是他。”

“他到咱家做啥来咧?”

“你爹找他杀天寿哩。”

“他能行么?”

“谁知道哩……”

院外冯仁乾收起了枪,问道:“黑天半夜你来做啥?”

“咱到屋里说……”

从北莽山到马家寨,一路上常种田都在想法子溜掉,却一直找不着机会。进了马家寨,他就在肚里叫苦:“这回完了!”到了天寿家门口,一伙人簇拥着天寿叩门,便有些混乱。他急忙缩后一步,扔了马缰绳就溜。他对马家寨不熟,但随陈根柱去过冯仁乾家一回,依稀记得路径。他知道马天寿立即就会追寻他,便惶惶如丧家之犬朝冯家逃窜。冯家大门紧关着,他不敢大声叫门,就越墙而入,惊醒了冯仁乾。

冯仁乾黑着脸问:“你来做啥?”

常种田拭着额头的冷汗道:“我把天寿诳进了村!”

冯仁乾这些日子正在恼火常种田办事不力,生气道:“你把他哄进村是叫我下手哩?”

常种田压低声道:“咱俩都不必动手,有人收拾他哩。”

“是谁?”

“田瑜儿的副官李相杰。”

“他在哪达?”冯仁乾一惊,四下搜寻。

常种田笑道:“他在村外哩。”

冯仁乾一怔,问:“在村外做啥?”

“他带着队伍已经把村子围住咧!”

冯仁乾大惊:“你狗日的把粮子勾引来了!”大半生经历,他知道兵匪是一家,粮子入了村凶多吉少。他急忙叫醒老婆和女儿,以防不测。

常种田笑话冯仁乾太胆小,要他给弄点儿吃的,他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哩。冯仁乾让老婆去给常种田弄吃的,自己心慌得在屋里坐不住,跑到院子里细听外边的动静。

先是街上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后是冯老汉敲锣示警;再后城外传来了枪声,犹如爆竹;接着火铳响了,火光把半个天都映红了。冯仁乾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团团转。常种田却没事似的坐在太师椅上吃冯仁乾老婆下的挂面。吃罢,他抹了一下嘴巴,给嘴角叼了一根烟,来到院子,听着外边的吵杂声,笑道:“这回天寿是煮熟的鸭子,飞不了啦。”

冯仁乾埋怨道:“你咋能把田瑜儿的人勾引来哩,他们比土匪还坏!”

常种田道:“天寿那狗日的歪得很,不等我杀他,他就把我日塌(此处为收拾意)了。这回我耍了个心眼,使了个借刀杀人之计。狗日的再歪也难逃活命。”说着又得意地笑了。

枪声突然停了,铳声也停了。俩人都不知是咋回事,面面相觑。

时辰不大,有人来敲门。冯仁乾惊问道:“是谁?”

来人道:“快把你家的火铳扛到城上去!粮子攻城哩!”

冯仁乾应了一声:“成!”进屋就要扛火铳。

常种田急忙拦住他:“田瑜儿的人进不了村,谁给你杀天寿呀?”

冯仁乾迟疑了。

常种田恨声说:“天寿已经知道是我诳了他,他不死我就得死。我死也要拿你垫刀背!”

冯仁乾呆住了,怔怔地看着常种田。灯光斜射过来,常种田的脸半边阳半边阴,狰狞可憎。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知道这家伙心黑手辣,啥事都能干得出来,便换上一副笑脸,应付着这个他花重金收买的匪徒。

常种田见唬住了冯仁乾,心中洋洋得意,躺在炕上闭目养神。冯仁乾和老婆、女儿却忐忑不安,坐卧不宁。一家人在难熬的等待中盼着天亮……

终于天亮了。

冯仁乾迫不及待地开了门。他想出去看看外边的动静。常种田忽地坐起身,喝问道:“你弄啥去?”

“看看动静。”

常种田暗自思忖,让他看看外边的动静也好,眼珠子一转,说:“你给咱看仔细点儿,有啥情况赶紧回来跟我说。有我在,田瑜儿的人不敢动你家一根筷子。”

冯仁乾答应一声,抬腿就要出门,又被常种田叫住了。

“冯掌柜,千万不能对人说我在你家。若说出去,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

冯仁乾出了院门,街上拥满了人,青壮汉子都朝东门奔去。就听有人喊:“别挤在一起,快躲开!”众人喊叫着,四散躲避。

这时几声炮响,冯仁乾眼睁睁地看着城门楼飞上半空,瞬间又落下来,变成一堆废墟。一个土块飞落过来,砸在他的头上生疼生疼的。他伸手一摸,已起了生姜疙瘩。有人哭出了声,接着是一片哭声。他似乎掉进了冰窖,浑身冒冷气。

又一颗炮弹落在了马家祠堂上,新修盖的马家祠堂瞬间变成瓦砾,檩条椽子等物都起了火,火光中马家列祖列宗的魂魄随风游荡……

忽然,金大先生和冯三、冯七等一伙花甲老汉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身后跟随着冯、马、金、刘、赵等姓的一伙青壮汉子。

昨夜,金大先生刚刚入睡,就被冯大老汉的铜锣惊醒。他听冯大喊叫“粮子来了!”嘴里咕哝了一声:“老眼昏花了,把界石当作了兔。”他以为是土匪进了村,全没在意。

这些年,村寨多次遭匪劫,但从没伤过金大先生一根毫毛。土匪虽然凶恶,却也都是人生父母养,脑袋并没用铁箍,吃五谷杂粮,也生百病。扶眉山的殷胡子,梁山的王寿山,北莽山过去的袁老七,现在的马天寿都请金大先生看过病。金大先生是医家,救死扶伤乃是分内之责。他眼中只有病人,没有贫富善恶之分,只要病家来请,他从不拒绝。因此,这些匪首都很敬重他,从不给他招灾惹祸。也因此,他从不惧匪。

金大先生虽说不惧匪,却也不能安然入睡。他闭着眼,耳朵却一直听着外边的动静。枪声一阵疾一阵缓,还有火铳声,震得窗纸哗哗作响。他在心里猜测,是哪股杆子?匪势如此凶猛!

忽然,有人叫门,声音甚急。金大先生披上衣服去开门。只见本家几个侄子搀扶着几个本村汉子站在门外,身上脸上血污一片,显然是挂了彩。他急忙让把伤者搀扶进来,打开药箱,边给伤者包扎伤口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家几个侄儿说,是粮子,不是土匪。到底是哪达的粮子,弄不清,他们只说他们是中央军。他一怔,问道:“中央军打咱马家寨干啥?”

“中央军是来捉天寿的!”

金大先生在肚里骂了一句:“是天寿这崽娃子招来的祸!”嘴里却啥也没说,只是低头给伤者施药医治,包扎伤口。

处理完伤者已是黎明时分,外边的枪声早已停了,听不到什么动静。金大先生长长地打了声哈欠,合衣躺在炕上去睡。头一挨枕头就打起了呼噜。劳累了大半夜,他实在太乏太困了,以至粮子轰炸城门楼的炮声都没把他惊醒。

正在酣睡,金大先生猛然被摇醒。睁眼一看,屋里站满了人,为首的是冯家族长冯三老汉。

“大先生,大事不好咧……”冯三老汉几乎要哭了。

“三叔,出了啥事?”金大先生疾问。

“粮子把城门楼炸开咧!”

金大先生跳下炕,大惊失色。

“都是天寿那崽娃子给咱村招的祸……”

“大先生,你赶紧给咱拿主意……”

金大先生环视一眼,屋里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个个皓首苍面,人人眼里盈泪,不觉鼻子也直发酸。他冲众人一拱手:“各位老叔,要我拿啥主意哩?”

冯七老汉说:“粮子说了,捉住天寿有赏,窝藏天寿要灭村哩!”

其他人都异口同声地说:“大先生,你是有见识的人,咱可不能因天寿一个让中央军灭了村!”

金大先生当即就明白了,他捻着胡须沉思半晌,压低声音和冯三、冯七及金、刘、赵几姓的长者窃窃私语起来。随后,几位长者招呼本家子侄,一伙人在金大先生的带领下直奔东门。

他们来到街口拦住了要上城墙的天寿。金大先生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斯文,喘着粗气,变颜失色地喊道:“天寿,快住手!”

天寿有点儿莫名其妙,看着面前这伙人,不知他们要干啥。

“天寿,村子都炸成了瓦渣滩,你说咋办呀?”金大先生指着一堆废墟,浑身直哆嗦。

天寿黑着脸说:“咋办啥,跟狗日的拼个鱼死网破!”

金大先生急道:“万万不敢!”

冯三、冯七一伙老汉也齐声嚷道:“万万不敢!万万不敢呀。”

天寿也急了:“大先生,咋不敢?”

“人家是国军,有炮哩!你能打得过他们?”

“打不过也得打!”

“再打一村人都得跟着你完蛋!”

天寿怔住了。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半晌,他问道:“大先生,依你说咋办?”

“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还得你出面才能放下。”

天寿惊问:“我咋出面?”

“你去投降自首。”金大先生一字一板地说。

天狗从天寿身后雀跃而出,破口大骂:“放你妈的狗屁!”这个愣头儿青左臂挨了一枪,正有气没处出,全然没把人人敬重的金大先生放在眼里。

金大先生平生头一回在人面前遭人辱骂,当下脸上不是颜色。天福急忙上前喝住天狗。

天寿呆了半天,脸越发地黑了:“大先生,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哩嘛!”

金大先生忽地一撩衣襟,跪倒在天寿面前。周围的人都是一惊,随即冯三、冯七一伙老汉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天福急忙上前搀扶金大先生:“大先生,快起来!使不得,使不得……”

金大先生不肯起来:“天福,你帮我劝劝天寿……”

天福无所适从。

金大先生泣声道:“天寿,我求你哩……你若不肯自首,全村五百余口难逃此劫……”言罢,失声痛哭。

随即是一片哭声。

天寿木橛似的戳在那里,面如土色。好半晌,他冷冷道:“大先生,你救过我的命,我已承谢过你。你现在要我去送命万万不能!”

金大先生止住哭声,又问一句:“你不肯去自首?”

天寿冷笑道:“大先生,谁要你的命你肯给么?”

金大先生忽地站起身,猛喝一声:“绑了!”

他身后的几十个青壮汉子全都是金、冯、赵、刘几族的人,还有马姓远房的汉子,都一拥而上,把天寿、天福、天富、天狗一干人缚住了。天寿一伙不曾提防,都被擒住了。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他们面如灰土。

金大先生走上前对天寿说:“别怨我心黑,我是为全村的老少爷们着想啊!”

天寿被缚得动弹不得,气青了脸,连连跺脚。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称霸称雄数年,官府都奈何不了他,却遭了本村本寨一伙老汉的算计。

“你……你们……”天寿的面目黑紫,一口恶气直涌喉咙,说不出话来,只是把脚跺得震天响。

天狗拼命挣扎,破口大骂金大先生是奸贼。天福没有反抗,任凭几个壮汉捆绑。他猛然想起了赵五先生的话,不禁仰天长叹:“唉,天意!这是天意啊!”

金大先生冲缚天福的几个小伙摆摆手:“把天福放了,给马家留条根吧。”走过来,拍了一下天福的肩膀说:“叔这么做是出于无奈,你是明白人,全村五百多口人的性命和天寿他们几个的性命相比,哪头轻哪头重,你不会掂不来吧。”说罢,让人押着天寿一伙就走。

天狗跳着脚喊:“天福哥,别听他们几个奸贼的,快救我们!”

天寿这时缓过气来,叫道:“哥,我把香玲托付给你了!”

天福木橛似的戳在那里,痴呆呆地望着金大先生一伙押着天寿他们几个离去。他没想到金大先生能放他一马,一时竟不知如何才好。好半晌,他才醒悟过来。他真想扑过去把天寿、天狗几个人救下来。可他明白,那是不可能的。那伙汉子会立刻把他撕碎的。理智告诉他,金大先生他们也许是对的,已经到了这一步田地,还有啥办法可想哩?用天寿他们几个的性命换取全村五百余口的存活是最明智的选择,可眼睁睁地看着亲兄弟去送命,他于心何忍!

大颗的泪珠涌出了他的眼眶,从面颊上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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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水滴新坑,大家支持下:【御神】男主:霍雷总裁一个,风流成性,走在路上都可勾搭走人家小妹妹的心。就他的说法,那是个人魅力问题(祖啊!原谅他无耻滴自恋吧)。平时都是美美的幽雅形象,偷偷说啊!实则脾气非常滴不好。总之,不是什么好人,够恶劣,专制呵呵,就咱家亲说的,破男人一个(喂!雷雷,想干吗列!不是我说的哦!真的不是,表蹬我)女主:夜色“天和”医院的院长,心脏权威医师。钱财,美色,能力,这些都不是她出名最重要的原因。她的传奇来自她说话够刻薄,为人够冷血。举个例来说吧,一个想在她面前以死相要挟的人,最终怎样我不清楚,不过一定是被她言语气死的。她最兴奋的时候莫过手术的那一刻,就她的说法,那是合法的砍人。不管是手术时还是手术外,身上都带着手术刀,不小心有幸在手术外见识过的人不要疑惑也不要害怕哦。就我家夜夜地说法,那是——不小心。总之了,我家夜夜决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别被美丽的外表给骗了哦。宝宝一:珠珠(自己理解为珍珠之意,雷爹地则说取之为专装钱的猪罐,又名‘猪猪’)四岁,小美女一枚,最爱的是美美钞票。最喜欢缠着有钱爹地骗,呃,是要,要钱花。闲来没事来点下破坏,就她的说法是和爹地找的那些佣人保姆联络下下感情。宝宝二:霍然(又叫然然,同‘圆圆’)三岁,粉嫩小帅哥一枚。最爱——吃吃吃没事跟着姐姐屁股转,一起和佣人保姆“联络联络感情”宝宝三:霍雨(雷爹地说了,那该死的哭声不是下雨还是什么)。。。。。。。。。。。。。。。。。。。。。。。。。。。。。。。。。。。。汗==!人家还不满一岁拉!没什么说的了!宝宝唯一的爱好就一个————哭————————————————————————————————————【水的群号:76852461】加群之前请写上有关信息,和作品有关即可。————————————————————————————————【特别注明:看文之前请各位看下,水的文属于慢热型,所以亲们要有一定的耐心,还有就是,此文前面比较雷,很多恶搞画面,雷点低的请注意,实在适应不了可以直接跳过看后面的感情戏。水也不会那些华丽的词藻,不喜欢的可以点上面的叉叉,谢绝拍砖!】————————————————————————————————————
  • 金步摇

    金步摇

    依蓝在潇湘有自己的圈子了,喜欢此文以及喜欢依蓝的读者朋友们可以到依蓝的圈子里去转转。也可以在那里给依蓝提出你宝贵的意见。圈子网址:http://m.pgsk.com/本书已经加入了五折书库一次性订阅本书大概只需要三块钱(已订阅过的章节不会重复订阅)为了她,母亲牺牲了自己,让她穿越了时空。可谁知,穿越之后一醒来,浑身是伤不说,自己新婚的相公却要挑断自己的脚筋。莫名其妙地卷入了宫庭的争斗之中,被人诬陷进入天牢,她要怎么才能摆脱这一个又一个的陷阱呢?当她面对宿主的挚爱,又会有怎么一番爱恨纠葛?九凤金步摇,一支蕴含着神奇力量的步摇,又将把她带入一个怎样的纷争之中?最终,她是与心爱的人白头偕老,还是要孤寂一生呢?………………………………………………………………………………………………………………………………依蓝新文《风云后宫》:原名《誓要为后》,现更名为《风云后宫》,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蓝儿。凤家,一个被诅咒的家族,凤家之子要么一生疾病缠身,要么活不过二十;而凤家之女却是一生必定为奴为婢,不得善终。解咒的唯一方法便是有凤家之女能当上皇后,手持皇后的凤印去开启一个玉符上的封印。几百年来,凤家之女一直努力着,却都没有成功。而今,已然改朝换代,新帝大选秀女。凤家之女能否如愿以偿呢?凤天舞,一个没有机会参加秀女大选的凤这之女,在被送入宫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经历?太子、四皇子与她将有怎样的情感纠葛?从小便对她有着爱羡之情的蓝智轩,她们之间的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凤天凌,原本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孩,在入宫之后,又变成了怎样的一个人?妒忌心极强的凤天香,在面对权势的诱惑之时,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一个后位,三千佳丽,将是怎么一番勾心斗角?最终,后位落到谁的头上?凤家那八百年的诅咒,能就此解除吗?她们,又将会有怎么的结局呢?请大家多多支持。…………………………………………………………………………………………………………………………妹妹凝蓝青春言情《若仪》好友香儿的穿越文《千年唇姬》推荐好友小狐狸的作品《律颜》:推荐好友芸莎的新作《利雪风飞》:推荐好友端木勤勤的作品《宝贝惹上火》:推荐好友端木勤勤的作品《替身王妃》:推荐好友月满霜天的作品《落痕梦》:推荐好友陌上柳絮的作品《钦差相公仵作妻》:推荐好友月满霜天的作品《残情》:推荐好友月满霜天的作品《掠心》:推荐好友梦幻的色彩的作品《哭泣时,不流泪》:推荐朋友生道的作品《青春记痕》:推荐朋友梦心伊的作品《孤女之皇后》:——————————————————————————————————————————蓝儿建了一个群:金步摇喜欢金步摇和蓝儿的朋友可以加哦。群号:2883847
  • 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

    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

    本书采用1876年典藏版法文原著,在此版本上进行翻译。译文尊重卢梭当年应第戎学院征文而执笔的写作原意和部分词汇的专业用法,更加精准流畅。开篇导读,帮助读者对卢梭以及对这部著作进行一个提纲概括式的了解,减轻名著入门难的障碍。本版新增卢梭当时于论文写成后又添加的19个补充注释,使读者更加全面的了解卢梭在写作过程中的哲学思辨,延伸的知识也令本著作更加立体。还收录当年日内瓦著名博物学家博纳(Bonnet)以菲洛普利(Philopolis)的笔名写信反对《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后,卢梭亲自雄辩答复博纳质疑的回信,是值得收藏的经典版本。
  • 半壁史书:历史上的那些姐儿们第2卷

    半壁史书:历史上的那些姐儿们第2卷

    《半壁史书:历史上那些姐儿们2》作者中肯地评述了汉元帝、成帝、哀帝时期后宫中的名女人,文风诙谐而不失客观,引用史料令人信服,对于历史事件和人物的反思颇具厚重感,作品可读性很强,堪称“草根式论史”的又一力作。 《半壁史书:历史上那些姐儿们2》是继当年明月和袁腾飞之后又一论史巨作,那些你不知道的历史故事,那些你一知半解的历史史实,那些你好奇已久的美人的秘密,那些充满争议的女人,都可以在本书中得到答案。你还等什么?赶紧拿起此书,寻找答案吧。
  • 一品寒妃

    一品寒妃

    推荐腹黑新文【邪皇妖后】她,不仅聪慧,而且还拥有一张风华绝代的容貌,受尽众人的宠爱,可是却因为一句话,被送到山上修炼,受尽苦难;十年过去,又是因为一句话,被迫嫁给那个人人惧怕的恶魔。他,冰冷的心因为她不再寒冷。情景一绝色女子持剑抵着男子的心口处,轻声吐出,“放我走!”“除非我死,不然你永远都是属于我的。”男子说完,只见亮白的剑身已被鲜血染红。情景二“想救她?”冰冷的声音从她口里吐出。男子好看的嘴型眯成一条线,寒冷的眸子闪过一丝的柔情。“只要你能打败我,就能从我手上带走她!”剑轻轻一划,鲜红的血随着剑身而流下。“好”她招招狠辣,而他,也没留情。他的一掌,把她打下了悬崖。“不…”一道身影紧随着那道白色身影跳下悬崖。他,战场的恶魔靖王,冰冷的心,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内心已经被她给占据了。他,江湖上人人惧怕的魔王,可是在她面前,他不再是那个令人害怕的魔王,而是温柔体贴的男子。他,襄王,他明知道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但是他为了她,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他,世上极具神秘的人,活在这世上只为了一个人,那就是她。【邪皇妖后】简介:她的大婚,没有喜,也没有乐,有的只是悲,还有痛,只因在这一天,她的国家没了,至亲没了,就连他也背叛了她,只因他的新娘不是她。“只要我没死,我一定会让那些伤我害我灭我的人付出惨痛代价!”万丈悬崖,闭上双眸,纵身一跳。当她再次睁开双眸时,她不再是以前那个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小公主,而眼底闪过的锐利光华让人无法别过自己的视线。当她打败了武林盟主,摧毁了最强大的暗杀组织,踹了帝君一脚,剃光了郡主的万根墨发等等,而且她背后总是有一个妖孽男子跟在屁股后面甩也甩不掉,世人再也不敢小看这个小女子,不单单只是因为这女子的能力,更是因为她背后的妖孽男子。片段一:“女人,你当我只是摆件吗?”男子怒斥着。“摆件是死的,你是活的。”男子的怒气稍微缓了缓,似乎多了些抱怨,“那你当我是什么?”“男人!”女子冰冷的吐出两个字。“就这样?”“不然你想当女人?”“对,我是男人!”男子邪邪一笑,而后扑倒了绝色女子,屋内一片旖旎。片段二:冰冷的眸子尽显柔意,冰冷的大手持起那只柔软的玉手贴在自己心口处,柔声吐出,“这里装满了你!”“脏了!”倾世女子冷冷抽回自己的小手,寒声吐出。“不,除你之外,从未有人能住进去。”“那也是脏了!”
  • 万界仙皇

    万界仙皇

    神才辈出,谁是天定?妖孽纵横,谁主沉浮?天道沉寂世界荒芜。群魔乱舞。生死,只在弹指间!陈极身怀无上丹道,以剑血洗天下。纵使满天神魔皆为敌,又如何……吾之剑下,一切皆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