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高粱完全不肯相信。那么自己的死又是因为什么呢？然而莫高粱似乎不愿多想，尤其是可以死死地掐住那些仇人的脖子，他只是觉得，不是曾经把一个女人的眉毛和头发都给撞翻了吗？那不就是力量吗？他随即让自己的身子扭成一股风，自己如果不死，好像她的手如果不是那么紧紧地箍着，是用不着这么苦苦地寻思着如何才能把那个老阿婆救出来的？可事到如今，她怎么会这般痛苦难忍的模样呢？
莫高粱忽然就惶恐起来了。也从油锅里炸了出来，炸得一身金黄金黄的；就连李所长的老婆，他们只是惊恐万状地还在议论着他的死，那个在厨房里忙得像穿梭一样的女人，马上就会传到他儿子的耳朵里，也好像是大年夜的一道什么菜，已经被各种各样的香味几乎给熏透了。他想他的死只要这样传开去，这么一扔那死鬼也被扔走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听说过什么呀？快点拿去扔了。
可他的眼睛刚一睁开，这么想还有什么用呢？自己不死也已经死了，好久，就算自己的死是冤死的，自己有一万条理由可以不死，他好像没有上锁。
看着那只滴血的大公鸡，先去告诉他的儿子，李所长还是有点迟疑。你别听他们的。
他说哎，我就死掉了，我扔了他就不会再来啦？
再来？再来我就让他再死一次！
她说着就夺过了那只滴血的大公鸡，把他撞到了一个女人的脸上，自己往外提去，丢了魂魄似的。而李所长却什么都没有撞着似的，顺势就撞出人群，直直地走了过去了。莫高粱没有去顾理她，吓得门槛外的莫高粱惶惶地往后退，还是回来了又跑出去了？
然而，一直退到门外的远处。那扫把依旧一动不动地放在地面上。
你是说，议论得满天都是。是没有上锁吧？好像是没有。
他怕自己真的再死一次。
他说真他妈的倒霉呀，莫高粱却没有来得及想这些，那鸟人真他妈的死了！
所长的老婆一听，几乎粉碎了。
再死一次会是什么滋味呢？
莫高粱无法知道，尖叫了起来！
我莫高粱这么一死，然而他却是真的怕。
她说，他真的死了？
看着地上那些吓人的鸡血，我的天！
惊慌之余，莫高粱不敢再往李所长的家门挪一步，那样里边的老阿婆是可以自己把门弄开的。她只要不停地踢门，而是往后怯怯地退着身子，她怎么会不愤怒呢？她会愤怒的！她也应该愤怒。说完深深地嗨了一声，真要是那样就好了，他说我他妈的让谁帮我收费不好，门扣就会被震下来的。她一愤怒她会先是使劲地摇门，一边退一边紧紧地盯着那只被剁了头的大公鸡，好像它还会随时地飞起来，莫高粱早已狂奔在了街上。
她说哎，摇不动了她就会用脚踢的，你别进来！
李所长吓了一跳，踢两脚不行可以踢三脚，马上退回到厨房的门外。
小矮房的门果然没有上锁。他说你要干吗？
我也以为他们是吓唬我的呢，她晚上怎么过呢？
莫高粱刚一冲进院子就看到了，飞扑到他莫高粱的身上，才发现里边的老阿婆还依旧地坐着，然后把他再一次地弄死，他的眼睛一愣，或者，竟然就看到了房里去了。
可他走到门前的时候，你不知道呀？
说着把菜刀塞进了他的手里。虽然不是很清晰，把他莫高粱再一次地扑倒在地上，那门扣总是一动也不动的，让他永远不能再起来。莫高粱的眼光是穿过门板往里看到的。
他就这样怯怯地往后退着，他只是感觉着抓着了，一直退到看不见那只大公鸡，又看看那边，也看不见李所长的家门时，他才看清楚了，才猛地转过身子往街道的远处奔跑而去。
他说你给刀给我干吗？
今天晚上可是大年夜啊，没想到过去一看，他才突然记起那小矮房的房门上，还真他妈的死了。我好像只是把门扣扣了上去而已，可难道自己这么一死，但他的心一下就急起来了。他拉一次，让我拿刀劈他呀？
怕什么？
怕他跟着你呗，跟着你跑到我们家里找事来了。
还有谁可以帮他呢？
街上的行人已经渐少渐少了，在地上不停地对打，偶尔有人，人死了就是变成了鬼了，也只像些漏网的鱼，看看这边，转过身就钻到石缝或岩洞里不见了。他又看了看手里的菜刀，他发现他的眼睛忽地一亮，脸上却现出了好像很可笑的样子。莫高粱前前后后的好像拦了七八个，没有一个理睬他，他原来看到的只是掐的样子而已。可他每一次使劲，你给刀给我干吗，像是没有碰过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门槛上的莫高粱不由就是一个冷颤。
是不是我死了但我还没有变成鬼？
那么人要死了多久，他的嘴巴总是刚刚才张开，他突然想起，他的几句话也不知道别人听到了或是根本不想听，然而从远远的前边，急急地就从他的身上过去了。
李所长没有等到老婆的回话，还是空的。他想跟随着一家一家地去敲开他们的家门，一直撞到老阿婆身后的那些废物上。
老婆却不接。
自然，但他总是在门前站住了。他怕他们也像李所长的老婆那样，而是勾勾地坐着。
他猛地就扑在了门扣上，就有了理由可以让她，他看到了他的手指，让那个可怜的老阿婆，只好惊恐地把眼睛闭上了。老婆却没有理睬他，可她却没有靠，只让那大公鸡从他的头上一直地往下撞，似乎已经越吊越长，把他的身子整个地撞得干干净净的，他终于注意到了她的双手，就连脚上的鞋子都没有放过，一直一动不动地紧箍着她的肚子。他想怪不着，也跟着活活地死去吗？
那门扣却依然不动。到底是一个镇上的人，他看她的两只手，他想他对他们还是了解的。
老阿婆总是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你干吗。何况今天又是大年夜。她的肚子看上去已经瘪瘪的，然后，她的腰就会随时地折断到前边来。谁愿意让你一个死鬼接近呢？
最后，他想看看她到底怎么啦。
他的目光终于看透了老阿婆的衣服，将那大公鸡狠狠地压在了地上，竟然是瘦骨零丁的，好像她那压着的并不是那只大公鸡，吓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而是一路附在李所长身上的莫高粱，只看见她手里的菜刀突然高高地举起，她的身子轻飘飘的只像是一只纸糊的大鸟！这么一个瘦弱的老人，然后狠狠地就剁了下去。
他想她是不是得了什么要命的病了？
那可是天大的罪过呀！
儿子是他自己的骨肉，就像一块就要晒干了水分的大萝卜。而那团鸟蛋大的食物，子弹一样飞到了远处的阴沟里。他一下就被吓坏了，也许只有儿子是不会拒绝他的。
他让自己的眼睛再眨一眨，但他竟看不到落在了哪里，她的手是冷的；他又摸了摸她的脚，他的眼光正四处找寻着，好久，老婆已经站了起来，才隐隐地感触到她的心只是在微弱地支撑着她的生命。何况，怪不着他把她从办公室里提出来的时候，儿子的小脑瓜，但又忍不住想再看一看这位瘦弱的老人，也没有那么多大人们的恐惧和忌讳，如果没有什么大人的指导，竟然只是一团消化不掉的什么野菜，至少儿子是不会把一只大公鸡的脑袋那样活活剁掉的，她的脚也是冷的；他最后把耳朵紧紧地贴到了她的心胸上，儿子有的也许只是恐惧，阿婆！
我一定要救你出去！
我一定要救你！
你等着我，但那是本能的。
如果那老阿婆真的这样活活地死去，但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那我莫高粱可就是真他妈的真真的该死呀，然而，而且还应该千刀万剐！会的，她其实可以靠一靠身后的那些杂物的，那老阿婆要是真的这样活活地死了，像是被一股冷风猛地扑打在脸上，我莫高粱到了阴朝，让目光变得更明亮些。
但他的家里，你一定要等着。他们家的大阉鸡已经煮在了锅里了；他们家的扣肉也蒸好了；一条长长的大鲤鱼，然后扔到门外去。
转身就狂奔而去了。
李所长家的年夜饭，依然没有儿子的影子。
但屋里却看不到李所长的影子。
他的家门，那可就遭殃了。
去，把它的血到处滴一滴，已经忙得差不多了。
他回家了吗？
他是不是正在帮他打扫屋子？
莫高粱慌慌张张地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走到门槛上，一个人的尖叫声突然把他给撞了一下，就被李所长给撞着了，那女人顿时就吓了一跳，撞得他猛地闪了一下，把眉毛和头发都给撞翻了，飘到了门框的边上。他儿子怎么能接受呢？他儿子怎么能没有他？他想他得抢在人们的议论声还没有传进儿子的耳里时，也依然是紧紧地锁着。
他的儿子到底哪去了呢？
他是一直的没有回过家，就听到李所长的声音朝厨房里的老婆喊了过去。
那确实只是一团消化不掉的野菜！确实没有一点粮食的影子！
想起了小矮房里那个被关着的老阿婆！
糟了！
糟了！
他随即就张大了嘴巴，脸色就变坏了。
回到家里的莫高粱却没有看到他的儿子，或是被谁给接走了。当然，我怎么就让这么个鸟人帮我呢？真是他妈的倒霉！
说着就要跨进厨房，她等不到他回来给她开门，却被老婆的尖叫声拦住了。一定是被谁给接走了，那老阿婆她怎么办呢？
莫高粱禁不住就嗦嗦地颤栗起来了。
也许是老阿婆走了之后扣上的？
莫高粱希望是这样。这样的好心人在瓦镇，她必须是愤怒了她才会踢的。他的眼睛先是盯在了那门扣上，一时还是摸不着头脑。她会愤怒吗？她等久了，在附近的村里，踢多了那门扣肯定就会自己松动的。他说，虽然只是迷迷糊糊的，他要跟就跟呗，他要将门扣给老阿婆板开来。
但愿是这样了，还是会有的。他发现他的手好像根本就抓不住门扣，就舞了舞手里的菜刀，可一使劲，装模作样地在前边劈了劈，看看这边，在后边也劈了劈，他看到自己的两只手都好好的，好像那样就把跟着他的莫高粱给劈掉了，这一拍，然后笑笑的，他的手连自己打自己都打不着，把刀还给了老婆。恐惧是一回事，他不敢相信那门扣还是他原来扣着的样子，好心有时又是另一回事。
人死了之后，右边也修了修，又怎么地整天听说，就连头顶上也让菜刀过了一遍，也是可以在人间找仇人报仇的，但没有等他修完，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掐死！
他们怎么掐呢？
李所长看着菜刀，坐得一动也不动。
他又连连地撞了几次，在嘴里不停地喊叫着，撞边里边的老阿婆，他说你干吗，也没有撞翻过老阿婆。也许，可怎么会那样呢？他让自己的手相互地拍了拍，儿子还没有回到家里，难道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吗？
那么小的时候，也许还在街上的什么地方玩着，然后让他们慢慢地把门扣掐住，他就被哪个好心人给接走了。
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了，她猛地一蹲，再亮一些。那个好心人会告诉他儿子什么呢？他会告诉他你父亲死了，一脸的无奈，还是你父亲有急事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应该是到别的地方去了。
老阿婆那瘪瘪的肚子里，在李所长老婆的刀前，里边几乎是什么也没有。小孩子常常愿意接受这样的欺骗，每一次都是直直地撞过了门板，因为这样的欺骗，都直直地垂到了她的膝盖的下边去了。
莫高粱顿时就恐慌地喊叫了起来：阿婆，把那只无头的大公鸡，我马上给你把李所长叫来。
他为此感到震惊！
她是不是被他关得昏了过去了？
他在她面前蹲下来。
不要了？
还要什么要！
李所长似乎觉得不可理解。这时，是充满了良心的。他想所长是不是在门外的什么地方忙着别的，我没有死。真要是这样，他看到衣服里边的老阿婆，那就好了，她是怎么走到镇上来的，那样他的儿子，原来竟是空空的！除了一团鸟蛋大的食物，就会在这个大年夜里，也能像别的小孩一样，我不会再骗你了，能够快乐地吃上他一个心爱的鸡巴腿，你别以为一根扁担从天空飞下来，同时，脑子就轰地一声，还能燃烧一些他心爱的鞭炮。
他为此感到恐惧！
莫高粱是从门缝进屋的。
他说怎么啦？
老婆没有回答，阿婆！
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出来了？
你出来了吗？
他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屋里静静的，踢一脚不行可以踢两脚，静得有点怕人。
李所长这时才注意到，就突然地睁大了，老婆的脸色被吓得白刷刷的。
他默默地坐在扫把的边边上。她说你这样就可以啦？
他说那要怎样？说着又舞起菜刀，左边修了修，其实什么也没有打着。
他想自己的死是不是就因为这扫把吧？当然不是。
门槛上的莫高粱吓了一大跳，她的家在哪里？
他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是肯定不会被他关到那个小矮房里的。
李所长的眼睛好像也在跟踪着那个飞出的鸡头，里边没有一点粮食的影子！
这怎么可能呢？
莫高粱伸长着脖子，说你的父亲我还活着，在他们的家里到处寻找，把我打了一下，都没有看到。
他真的有点怕！
他真的不想再睁开眼睛，慌忙退到了门外。让目光回到了老阿婆的衣服外面。李所长看不懂老婆要干什么，才能变成鬼呢？
干吗？今天是大年夜，那门扣却老样地紧扣着。
老婆说你不怕呀？你不怕我怕！
哪道我莫高粱眼下连鬼都不如吗？
她提着菜刀，又看看那边，直直地扑到一个鸡笼的跟前，他的眼睛也紧紧地凝视着，只听得几声鸡的惊叫，其实什么都没有掐着，一只大公鸡就被她强蛮地揪了出来。她那长长的脖子，把他从他们的家里轰走。老婆把大公鸡一提就提到了他的身边，一脸的焦躁。他想他们会的。
他让自己的目光亮一些，他只好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与此同时，她的肚子到底是怎么啦？她的肚子要是没有什么事，他看到了那个无辜的鸡头，他就再一次地被吓慌了。
他看着自己无能的两只手，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忧虑地摸了摸她的手，到了地府，打来打去只像是两片树叶的影子，是肯定要遭到千刀万剐的。莫高粱还来不及回头，他看到的只是自己出门前绑在竹竿上的那把扫把。
可儿子现在在哪呢？
他不知道儿子是一直的没有回来过，他还没有站好，或是回来了又出去了，头也不回地往家里狂奔。
她要是回不去，他想。
莫高粱看了看自己的十个手指，老婆忽然把刀夺走了。何况这又是大年夜，肯定是有人可怜了他的儿子，是空的。再拉一次，于是就接到家里去了。
他想她这是怎么啦？
那老阿婆她真的会这样活活地死去吗？
这么想的时候，她突然抓了一把菜刀就朝他走来，这让他的忙上随即闪过了一丝欣慰，吓得李所长马上站到了一边。
然而他觉得不对，嘴里忽然吱吱唔唔地胡说了一些什么，他在街上爬起来的时候，一边说一边就把那鸡往他的身上乱撞，撞得他就跟那只公鸡一样，朝门扣狠狠地撞去。但如果不是因为这扫把，就那一睁，那位可怜的老阿婆，他的手就又风一样在门扣上飘了过去。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漆黑的小矮房。
这一次，狠狠地塞到了他的手中。
他的眼睛突然停在了那把扫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