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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不以为苦

林氏的话,说得蒋大拴不由得露了一点笑容。他看着凤来:”说给爹听听!“

福来也紧着催:”到底怎么个缘故?凤来快些说嘛!“

凤来清了清喉咙,装模作样地道:”要知端底,且听我细细道来!话说三婶胡氏……“然后一张小嘴就叭嗒叭嗒把方才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不得不说凤来的口才真的很好,让蒋大拴和福来是身临其境,如亲眼所见一般。

福来撇了撇嘴:“这是想骗咱家的钱呢,说得那么惨,连饭都吃不上了。可惜三叔一回来,就穿帮了吧?”

蒋大拴皱了皱眉头:”三弟妹那鬼鬼祟祟的脾气,是再也改不掉了!“

林氏点头头说:”你瞧出来没?听见咱们家赚了几个钱,想揩油的多着呢!到时候都上门来借钱,你是借给这个好,还是借给那个好?说起来不是亲戚,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亲,哪里得罪得起哟!索性就按我今日的说辞,一个都不借了!“

蒋大拴想想又说:”若是人家真有困难,咱们哪里好坐视不理的?“

林氏揉了揉太阳穴说:”这个你放心罢!我是那样铁石心肠的人么?我说的不借,专指那种使小心眼沾便宜的人,又或是平日就对咱们不好的人!“

凤来便挑眼儿说:”若这么着,那娘你倒是说说,为啥先前有人问你借,你说银子没了;到后来银子又从哪里蹦出来的?显见得你是骗人嘛!“

林氏一下卡住了,半晌说:”是这个理儿哈!咱们手上没几两银子啊,不借了!”

福来看出来林氏累着了,连忙道:“娘,看你累的,早些歇了吧!”说着,就拉上凤来一块儿出了屋子。

看着两个懂事的闺女,林氏的嘴角弯成了一个菱角样儿:“都说闺女是娘的贴身小棉袄儿,还真是没说错。”

等林氏洗漱好了上床之后,她才把自己和张氏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讲给蒋大拴听。

蒋大拴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林氏末了道:“她二婶太可怜了!对二弟吧,好得那真是没话说。其实她老是想着寻死,还不就是为了不连累二弟么?”

蒋大拴嗯了一声:“我家大牛也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这么几年下来,他可是半句嫌弃二弟妹的话都没说过。不但如此,照顾得那个尽心啊,娘儿们都比不上。”

林氏也点头:“可不是嘛!她二婶瘫在床上这几年,连个褥疮都没长过。我记得大昆才躺床上半年,身上都长蛆了……”

说到这儿,林氏有点犯恶心,说不下去了。

“要是有什么法子,能让二弟妹重新站起来就好了。”蒋大拴说着,又自嘲地笑了笑:“我还为人家操心,我自个儿这会子都困在床上动弹不得呢!”

林氏扭头瞅了他一眼,虽然黑暗中并看不见什么,她还是专注地看着,然后说:“你这个同她二婶不是一码事儿!郎中开的药你要好生吃,就是凤来给你弄的那个地蟞虫粉,你再不喜欢也要咽下去,指不定真有效哩!听见没?”

蒋大拴连忙应着:“我知道,天天都在吃哩!“

凤来和福来两个人躺在床上叽哩咕噜说着话,福来忽然就不响了,一付竖着耳朵倾听的样子。

凤来正想问:”怎么啦?“然后自己就醒悟过来:下雨了!

雨点子打到屋顶上,发出劈哩啪啦的声音,不一会儿,就下得更大了。

”糟了。“福来说。

凤来知道,象自家这样的茅草屋,天晴的时候还凑合,但是到了下雨的时候,就够全家人忙乎了。

因为茅草本身的隔雨效果就不好,雨水容易渗过屋顶而流进屋子里面;何况是这年久失修的旧屋子呢!

凤来眼睁睁地看着屋顶,直到一滴冰冷滴到她的额头上,福来已经坐起来穿衣裳了。

而那边屋子里,林氏早点亮了油灯。

等凤来和福来也把油灯燃亮时,才发现,还真个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呢!屋外雨声哗啦哗啦,屋内雨声淅沥淅沥。

不得巳,全家总动员,把家里所有的盆子、水桶、缸子以及各种瓢瓢罐罐都派上了用场,用来接水。雨水滴到盆里罐里,滴滴答答,丁丁咚咚响个不停,倒象音乐似的。

即便这样,还是有些雨水漏到桌子上、凳子上、地上。

蒋大拴一点儿忙帮不上,拧着眉头说:“眼看着就要收稻子了,这雨可千万不能下个不停啊!”

凤来虽然体谅她爹,可若老天爷要横了一条心下雨,那谁也没办法啊!

林氏也说:”等忙完稻子、红薯,这屋子肯定也得翻修一下,不然等下雪了,还要麻烦。“

福来接了一句:”可不是么?到了积雪融化的时候,那雪水若渗透屋顶流下来,能把屋子冷成个冰窟似的。“

说得凤来情不自禁就打了个寒颤。

好在老天爷还算体谅人,第二天就放晴了!

凤来和福来、勤来几个说好跟着打柴的蒋二牛上山挖葛根。

林氏千叮万嘱,合成一句话就是:安全第一。

这次没有上次的好运气,挖到的葛根多是些不起眼的小角色。

不过凤来她们想得开:哪能次次都挖到上百斤的呢?反正自家又没花本钱,捞到篮里就是好的!

勤来正专心致志地低头挖掘着,就听得凤来一声惊叫,似乎还有一个跳脚的动作:”娘哎,一只好大的山鼠!“

勤来和福来都抬头看凤来,见她脸上变色,一只手拍着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则指着一处道:”喏,就是从这个洞里冲出来的!“

凤来哪怕前世是个大人,也同样害怕这种尖嘴灰皮,拖着一条细长尾巴的生物。

勤来走过去一看,便说:”估摸着,这便是那只山老鼠的老巢了!“

说着话,拿起柴刀砍了一根杂木棍,顶端削得尖尖的,蹲下身子对着洞口挖了起来。

福来和凤来都好奇,不约而同地问:”你做什么呀?“

勤来拿手指头凑到嘴边嘘了一声,示意她俩个不要说话。

挖了三尺远左右,就挖出了几颗毛栗子。勤来再伸出进去一抓,竟然抓出一把毛栗子来。

没错,是刺球脱去了外壳之后的毛栗子。

”瞧见没?这都是山老鼠藏着过冬的食物呢!“勤来得意地说着,再抓又是一大把。

凤来笑得格格的:”这山老鼠惨了!好不容易收集的过冬食物被你给一锅端啦!“

福来也是乐得合不拢嘴:”指不定这山老鼠在别处还有粮仓呢?难道你还替它心疼不成?“

”我有啥好心疼的?巴不得这些恶心东西饿死了才好!“凤来切了一声答道。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背篓接着勤来抓过来的毛栗子。

勤来才不管这么多,劲头足得很,继续用木棍把山老鼠的洞口挖得更大一些,一直挖到看见一堆毛栗子,这才一脸坏笑地将它们一捧一捧用双手撮进背篓中。

全部扫荡一空之后,勤来提了一提竹篓,很肯定地说:”起码得有十几斤了。“

凤来也学着勤来试了试,嗯了一声:”没想到这山老鼠弄毛栗子,还真是一把好手哩!“

勤来咽着口水说:”拿回家让娘炒了吃,多香啊!“

福来便道:”这些毛栗子,分一半给二叔吧。让伶儿、俐儿,还有多寿也尝尝。“

凤来也赞同。她们早先辛苦打来的刺球,再到剥出毛栗子,基本上都是送到镇上换钱了,根本连自己都没尝过几次毛栗子炒熟后的滋味。

三人商议巳定,便接着寻找葛根。后来又陆陆续续挖出了大小不一的一堆,人也已经累得差不多了。

等蒋二牛砍好柴火后,福来便把背篓里的毛栗子匀出一半来,交给这个二叔。

蒋二牛推辞了一下,见几个孩子坚决不肯,这才收下了。

凤来她们满载而归,林氏自然也是高兴的。

蒋大拴听着凤来脆声讲述着她们怎么鼠洞夺粮的经过,也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

而林氏则忙着将挖回家的新鲜葛根洗刷干净,拣出那些含粉量低的细根,可以切成片晒干,用来做葛根茶。

这葛根茶泡水喝,可以治疗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当然,运来是不能喝这个茶的。

那些含粉量高的葛根,林氏便在石头上捶扁,反复打碎,直到葛浆渗出,放入水中清洗,将汁水用筛浆法筛入缸里,加入管仲,能分离出泥沙,加速葛粉沉淀。

次日,林氏才将缸里的水倒出,剩下的便是沉淀后的淀粉。

又得反复用清水漂洗三次,汁水开始成乳白色,到完全过滤沉淀后,做成葛饼。先风干一部分水分,再用纱布包裹着悬挂风干,最后放在太阳下晒干,才是上好的葛粉。

看着林氏不断地弯腰,蹲下,凤来又是心疼又是感慨:原来把葛根做成葛粉,是这样复杂的一件事啊!不晓得要付出多少劳动哩。

林氏不以为苦,淡淡地笑着说:”剩下的葛渣晒干可以引火,做柴火使用。就连葛渣,还可以纳鞋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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