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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瞌睡症

石郎中手上一边动作,一边好脾气地笑道:“这驴有股子臭脾气,有一次下雨天撒欢,猛地一跳,把我摔得那是呲牙咧嘴啊!幸亏我是个石郎中么,若是瓦郎中,还不得摔个稀巴烂啊!”

一句话逗得屋里人都笑出了声,连眼含泪花的勤来也是破涕为笑。

石郎中还在往下说:“这驴还有一项壮举,我家小子想骑它来着,结果它一点也没客气,就把我家小子甩了下来,然后在掉落的那一瞬补了一蹄子,直接将我家小子飞进了一口废弃的铁锅里。”

他自己一边说一边呵呵地笑着,好象那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引逗得蒋家的孩子们也把忧愁抛到一边,个个畅声大笑。

凤来脆声问:“石郎中,是真的么?”

“怎么不真?我亲眼瞧见的!你要不信呐,我家小子的下巴底下,至今还留着个月牙芽形的小疤呢!”石郎中有理有据地回答。

勤来恨恨地问:”那你有没有揍它一顿呢?“

石郎中爽朗地一挥手:”人怎么好跟畜生一般见识嘛!“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似乎人跟驴斗气,就降低了人的身份。

安顿好勤来,石郎中这才气定神闲地说道:“我给你们开个方子,就一副药,包治好运来的病。”

林氏听见这么说,应该运来的病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了,一朵笑就在脸上绽放开来。

“听好了,白糖一斤、每天早上一匙子放粥里喝;晚上没有肉可以每餐给他热饭里放上一砣猪板油,连续吃十天半个月就行了。”丁秀才被林氏的笑脸晃得眼睛直发花,不得不转过头说。

林氏一听,眼晴就湿了:运来这孩子的瞌睡症哪里是病哟!分明是家里的吃食太差了,缺油少糖才引起的。

就连凤来也听懂了,换作现代,运来那毛病应该是低血糖吧?因为营养严重不良,造成低血糖,才会天天头昏嗜睡。

运来听了石郎中的话,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老成地说:“我家哪有这些好东西啊?饭里掺上红薯丝,能混个肚儿圆就算不错啦!还每日想吃糖和猪板油?梦里都没梦见过这么好的事儿!”

凤来看了一眼这个大哥,心里酸酸的。

才十二岁的孩子,每天一大早就要起床挑水装满一个大水缸,放学了还得帮着家里干各种杂活,却连吃点儿糖和猪油都成了奢望。

她真恨老天爷,怎么就让自己穿越到这么个小孩子身上呢?害她很多事情都没法干,也帮不了这个家多少!

石郎中开了方子,又进堂屋后间去看蒋大拴。蒋大拴的断腿,也是他医治的。

因为石郎中体谅蒋家境况不好,因此这次坚决不肯收出诊费。林氏过意不去,赶着去灶屋煮了三个沉砣蛋端过来。

石郎中连忙推辞,林氏不依:”石郎中,为治大拴的腿,可是让你费了不少的心思;如今你帮运来看病又不肯收出诊费,欠你的人情,都快要还不清啦!“

石郎中笑笑地说:”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快别计较了。“

却不过林氏和蒋大拴一连声地催促,只得端起碗,把那三个沉砣蛋给吃得精光。

送走了石郎中,林氏又犯开了愁,自家这样的家境,想让运来天天吃上白糖和猪油,真还是件为难事!

若不是照石郎中的话做,又怕运来的病不但不好,还越来越严重了,那可怎么办?

蒋大拴咬咬牙说:”孩子他娘,你去割些大肥肉回来,熬出猪油,餐餐饭给运来碗里掺上一砣,不就成了?就是白糖,也省不得,孩子的身体要紧。“

林氏低着头在心里盘算,家里还剩多少钱,能支撑多长的时间。眼看着地里的红薯收获在即,接下来是割稻子,若是来了娘家来了人帮忙,这饭食肯定不能太差,不说本来就是出大力的时候,面子上也要过得去啊!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这旧茅草屋子的顶子若不翻一遍,壁子不补上一补,一家子冬天可怎么熬得过去?

接下来离腊月就一天天的近了,这个年还不知道该咋过呢!

把个林氏愁得眉头象打了个结似的。

不过她听了蒋大拴的话,还是点了点头应道:”嗯,孩子他爹,我会划算好,你就不用操心啦!“

她晓得,丈夫腿伤未愈,被困在床上,已经够烦心啦!家里的这些琐事说给他听,他能有什么好办法?索性自个儿揽着得了。

凤来也为这个家操着心呢!她在蒋大拴的屋门前转过来转过去,脑子里不停地想着:能有什么办法让这个家快一点富裕起来。

林氏从里间探出头来,见凤来象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打磨磨转,不觉出声问:”凤来,你在找啥呢?“

凤来愣了一愣,才出声答道:”娘,我没找啥哩。我是想着咱们昨天挖来的葛根,怎么能快些换钱!“

林氏哎呀了一声,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运来,就把这碴给忘了。兴旺准定赶着马车在外头跑呢!晚上我上他家跟他老婆提一声。“

凤来盘算着:这样的话,发布消息又得推到明天了。而葛根真正能卖出去,又不晓得到几时啦!

家里现等着钱用,葛根能早一日卖出去,便早一日拿到钱。钱是人的胆,林氏手里有钱,就不用犯愁了!

而运来,也能趁早把那低血糖的毛病医好!

所以凤来准备自己带着葛根去镇上跑一趟。当然啦,一百多斤的东西,她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根本只有看看的份。

还得靠着蒋二牛帮忙。

因此凤来提脚就走。一边走一边说:“娘,我找二叔去。”

林氏猜到凤来的心思,也就没有阻拦。家里真还指着这葛根换钱呢!

凤来先往蒋二牛的田间地头去寻,却没见着他的影子。只得掉转头,朝蒋吕氏那边跑,打算问问蒋二牛明日去不去镇上卖柴。

为了手里有两个活钱,蒋二牛是天不亮就上山砍柴,积到第二天起早去镇上卖了,再赶回来伺候田地。

这样的话,他隔个一天,就得往镇上跑一趟。

凤来进了院门,迎面正碰见蒋吕氏,凤来赶紧挤出一个笑容喊了声奶奶。

蒋吕氏不阴不阳地应了一声,开口便问:”听说你们昨日上山挖了个稀奇?上百斤的葛根,怕是得了天地灵气吧?你们也敢挖了来,就不怕惹上祸害?“

她一句话差点没把凤来逗笑,努力绷住脸,一本正经地说:”奶奶,应该说我们运气好才对!不然为啥这葛根长了这么些年头,张三挖不着,李四挖不着,偏被我们家得了呢?“

蒋吕氏一撇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是不是运气,现在说还早了些!别打量我啥都不知道!“

凤来暗暗翻了个白眼:有这样当人奶奶的吗?就盼着自家子孙不顺当似的!

虽然蒋吕氏话里有音,她却懒得答腔,只问二叔在不在?

蒋吕氏往蒋二牛的屋子方向看了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二婶那个病秧子又折腾人呢!起早便说头疼脑热的。这不,你二叔刚把石郎中请了来。“

凤来没想到在这儿又遇上石郎中了。这么一来,运来得病的消息,怕是蒋吕氏也知道了。怪不得她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

果然蒋吕氏话头一转道:”说是运来病了,哼,保不住是葛根做的怪。“

凤来在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幸好没扯到自己身上。要是这老太婆再敢指着鼻子骂自己丧门星什么的,她可不打算再忍了,非和蒋吕氏来个针尖对麦芒不可!

”大哥这病也不是昨天才得的,只不过昨儿先生觉得大哥这一向不大对头,来家里告诉了,今儿才请的石郎中么!“凤来随口应付完,便扬声喊:”二叔、二叔。“

她借着这一喊,便往蒋二牛的屋里快步走去,把个蒋吕氏干晾在那儿。

蒋吕氏哎了一声,想唤住凤来的,见她早一溜烟进了屋,便把嘴里的话咽下了,鼓着眼睛不满地嘀咕道:”这死丫头。“

停了一停又自言自语地说:”家里挖得了那么大的葛根,也不说孝敬家里老人一点,竟是装得没事人儿一般,这老大家的也不是个好东西!不行,我得去敲打敲打她。“

这才是蒋吕氏的心里话呢。还不是想着能不能沾点儿好处!

凤来一进屋,叫了声二叔,又问候了二婶张氏,顺便也同石郎中打了个招呼,这才说明来意。

蒋二牛看了一眼张氏,正要开口,张氏虚弱地拦在头里说:”你二叔明儿正好要去镇上卖柴哩,到时候把你捎上就成啦!“

张氏上次自尽,不亏了凤来听见动静抢进屋来,只怕命都不在了!所以她见着凤来觉得特别亲。

而且她想着,蒋二牛就是不出门,守在她身边,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不如多挣两个钱实在。

蒋二牛本来是想着张氏人不舒服,他明儿就不去了的;现在张氏说了这话,他自然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道:”明儿凤来和我一道去呗!“

凤来得了准信儿,露出雪白的牙齿灿然一笑,有礼貌的谢了,这才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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