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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先生告状

眼看着锅中米黄色的葛虫慢慢变成了金黄色,林氏撒上些盐巴,一道香喷喷的炒葛藤虫就做好了。

勤来早馋得流口水了,瞅着林氏错眼的功夫,赶紧伸手从碗里抓了一条就扔进嘴里。烫得一边吸溜舌头,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咀嚼起来。

“味道咋样?“凤来悄悄问勤来。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吃货,嘴巴很想吃,心里却有些抗惧,因为想起它们曾是白胖肉乎蠕动的虫子。

勤来一个劲的点头:”好吃,香!“又悄悄问凤来:”你要不要先来一个?“

凤来摇头:”不了,我等着和大家一块儿吃!“

那边林氏在唤勤来:”送一碗过那边屋里去。让你爷奶和姐姐弟弟都尝尝。“

勤来答应着,跑过去接了林氏的碗,朝蒋吕氏家的方向一溜烟地去了。

凤来凑到林氏身边,林氏笑咪咪地用筷子夹了一只葛藤虫塞到她嘴里。她早看见勤来那小子偷吃来着,所以适时喂了一只给福来,这会子再喂凤来。

凤来镇定心神,只觉得一股谈谈的清香从嘴巴里飘了出来,再细细咀嚼,又感觉到了一丝丝的香甜味道。

她朝着林氏芫尔一笑:”娘,真好吃!“

运来从外头回来,那香味真往他鼻子里头钻,害他忍不住吸了吸,疑惑地问:”娘,咋这么香呢?咱家吃的啥呀?“

林氏扭头看了看大儿子,怜爱地答道:”是葛藤虫啊,你最喜欢吃的。“

勤来跳进来说:”昨儿大哥早就吃过了。“他对于自己没得吃,还是有几分耿耿于怀的。

运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向林氏解释道:”嗯,昨儿奶奶偷偷塞了些给我吃。只是冷了,味道哪有刚做的好?“

林氏晓得在婆婆蒋吕氏的心里,自家也只有运来还占着点位置。象勤来,她就不稀罕了;要说疼得多,应该还是多宝,毕竟是小儿子惟一的孩子。所以林氏也没说什么。

这时候福来已经把桌上的碗筷都摆好了,见家里人都齐了,便扬声唤道:”吃饭喽!“

林氏先准备好蒋大拴的饭菜,端到里间去给他吃。然后再折回来坐到桌边。

这乌黑色的方桌子和四张条凳,还是林氏的陪嫁,所以分家后自然也搬了过来。

因着桌上这碗炒葛藤虫,一家子都吃得特别香。说起来,也是道难得的荤菜。

才搁下饭碗没多大功夫,凤来还在帮着收拾灶屋,林氏正准备去兴旺家走一趟,突然听见运来怯怯的声音:”先生,你怎么来了?“

听这意思,应该是教他念书的学堂先生来了。

凤来知道这位蒋老秀才是个饱学之士,教学认真,只是待学生颇为严厉,常常动用戒尺。还振振有辞道:一片无情竹,不打书不读,父母若爱你,不必送来读。

不知道蒋老秀才今日上门却是为的哪般?凤来竖起了耳朵听堂屋这边的动静。

眼见得先生上门,林氏自然不好走人,忙招呼先生坐下,又沏了一碗菊花茶出来。屋子顿时飘着菊花的清香。

蒋家没钱买茶叶,所以这菊花茶是林氏亲手摘的野菊晒干,此时用的小碗加开水冲泡。

蒋老秀端起小碗吹了吹上头重新活过来的菊花,喝了一口热茶,这才道明来意:”运来这孩子一向读书勤勉,近来不晓得怎么回事,才坐着听课,好端端便上下眼皮打架,似睡非醒的,哪里还有心思听讲呢?所以我来问问,可是家里活计多,让这孩子缺眠啦?“

凤来明白了,这蒋老秀才是来家里告状来的。因为运来上课老打瞌睡,不专心听讲来着。

林氏一听,好看的眉毛便皱了起来,她听见孩子读书不用心,自然不快。但她怕蒋老秀才多了心,连忙舒展了脸面说:”运来这孩子,让老先生操心啦!”

仔细地回顾了一下,她又道:“其实运来的作息一向都是如此,近来并没有睡得特别晚,起得特别早的时候,连我也想不通,他怎么会缺眠到这种地步呢?“

说完了,又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是这些日子挑水累着了?”

早些时候运来虽然也挑过水,却没有象最近挑得这样频繁。毕竟蒋大拴倒在床上,运来作为家中最大的孩子,也是该帮一把的。

林氏沉声唤运来:”你当着先生的面说来听听,为啥上课不专心,只晓得打瞌睡?“

运来胀红了脸,垂手而立,低着头谁也不敢看。

林氏催了一声:”你倒是说呀!“

运来期期艾艾地开口道:”我自个儿也不晓得是为什么!反正无论是白日还是晚里;是坐着听课,还是走在路上,脑子都是昏沉沉的。在学堂里我担心睡过去耽误了听先生讲课,用手使劲地掐过自己的大腿,用尖尖的树枝扎自己,可就是没用。怎么都没用!“

运来抬起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林氏:”娘,我真的不是偷懒,也不是不想好好念书,可就是挡不住那浓浓的睡意!我也不晓得怎么一来,先生的身影和声音不一会儿就模糊了……“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听得凤来提起了一颗心。

福来也在听,这会子扭头看了看凤来,眼睛里带着询问的意思:你知道缘故么?

凤来轻轻摇头,她也在犯嘀咕: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林氏本来一肚子的不高兴,还想着等先生走了,要怎么训运来一顿呢!

因了大儿子的这番话,她的那股气顿时化作了心疼,她定定地看着运来的脸,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哪里不对劲来。

蒋老秀才拈着胡须沉吟了半晌,缓缓开口道:”若不是这个缘故,难道是因为生了病不成?依我看,你们得给运来找个郎中好好瞧瞧,不要到时候成了顽疾,倒是个麻烦事儿。“

林氏听了蒋老秀才的话,心里立刻象着了火似的,为运来焦心起来。面上却并不露出,只连忙答应着:”先生提议得是,明日我就为运来请郎中。“

蒋老秀才起身来告辞,林氏连忙福了一福:”劳慰先生亲自登门,运来,还不点个火把送先生回屋里去?“

蒋老秀才年纪大了,也就不推辞,由着运来去灶屋燃起一段松枝,然后举着火把在前头给他照亮。

蒋大拴躺在堂屋隔起来的后间,自然也听到了前面的对话,一时间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他怕先生嫌屋里脏,担心药气冲了人家,所以不敢让林氏引到这边来。

夫妻两个此时面对面坐着,真是一个愁眉;一个苦脸。

凤来过来看见,连忙安慰几句:“爹娘不用担心,大哥他吃得睡得,能跑能跳,想必不是什么难医的病症。明日请了郎中来,且听他怎么说。”

蒋大拴嗯了一声:”明日早些去请郎中,省得他又出去诊治了。“

林氏连连点头:”我记下了。“

福来也在一边帮腔说:“大哥除了爱瞌睡,似乎也没有别的不适~“

一家子正说着话,运来回来了,林氏一把将他拉到身前,就着昏黄的油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嘴里紧张地问:”你给娘说说,身上还有哪儿不舒服的?“

凤来和福来两个,也在边上眼睁睁地看着运来。

运来有些难为情地将身子挣了一挣,小声说:”没哩!”

对于学堂里的先生来家告状这件事,运来觉得十分羞愧。他早就认识到自己的不对,爹娘吃辛受苦挣钱供他进学堂,他却这般不求上进,还算个人吗?

只是他也憋屈,因为他根本无力改变这种境况。加上听了先生觉得他可能得了病的论调,想着家里又要为他花钱了,心里更是象压上了一块大石一般。

蒋大拴故意咳嗽了一声,引得林氏将目光看向他时,才道:“孩子他娘,让运来早些去睡吧!”

然后又对凤来和福来、勤来说:“都睡觉去,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缺觉。”

几个孩子都听话的各自回屋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林氏便脚下生风地往村里的石郎中家里赶。

这位石郎中属于自学成材的那种,不看广告看疗效,总之他治愈了不少病人倒是真的。最受人称赞的一点是:没有架子。

石郎中骑着一头瘦驴来了,一坐下连水也顾不上喝一口,便开始给运来把脉,又翻看了上下眼皮,让运来吐着舌头给他端详片刻,东问西问了一番,还没待开口说话,就听见勤来的声音在屋外鬼哭狼嚎的:“石郎中,你快来管管你的驴啊!”

屋里人一霎时都涌到了屋外。

原来石郎中骑来的那匹驴性子烈,见着勤来逗弄它,一蹦多高,还踢了勤来一脚。

慌得石郎中连忙起身出屋,嘴里嚷着:“哎呀,哎呀,这畜生又给我生事啦!”

他赶到勤来跟前,弯腰撩起勤来的裤脚查看,见巳是青了一块了,忙不迭地拉着勤来进屋,然后开药箱找专治跌打损伤的药油给搽上。

清凉的药油,让勤来眉毛眼睛皱成一块的脸舒展开来;那边石郎中已经蹲下身子帮他大力揉搓起来,害得勤来嘴里又哎哟哎哟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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