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她私心里其实就想“将计就计”,借着未来婆婆的刁难,趁机把婚事早点了结。本来,她就不想离开父母、嫁入项家。
而且,她一直不明白,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所以丑话就要说前头。
冷景易夫妇互相看看,心想这傻孩子怎么说这些气话?把事情说得这么僵,偏偏还有她自己的道理,弄得夫妇俩都不知该怎么开口劝和。
项沈氏却听得很堵,刚刚还是她挑剔人家,现在人家的姿态可一点儿也不比她低,好像巴不得悔婚似的。这是一个媳妇对婆婆的态度吗?
偏偏冷知秋说话语气柔软,似乎处处都在为男方着想,一切都由男方做主。
项沈氏最恨的就是那些说话不带一个脏字,却字字句句让你不舒服的人,如果论起骂街打架,她倒是一点也不落下风。这媳妇有脾气,还偏偏是她最恨的那种人,这叫个倒霉催的!
她眯起眼再打量冷知秋,越看越头大……未来媳妇不仅脾性不对,长得也太招人了!
那做媒的辛嬷嬷真是满嘴谎话,说什么“温顺可人”“勤劳孝顺”“相貌清秀”……她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可是跟这儿媳妇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这也叫“清秀”?那挨千刀的骗子媒婆!
现在好了,亲都订了,该怎么办?
冷知秋道:“姆妈,知秋看人说话,因是姆妈爽快在先,才有知秋直言在后。还请姆妈给个答复。”
项沈氏皱眉大声说了个“好”字,想了想便道:“老娘是个性子急的——最多两年!生不出孩子,你就自己回家吧!”
“什么?!”冷景易夫妇同时惊呼。
先不说这亲家母居然开口闭口自称“老娘”,当着他们的面羞辱他们的女儿。
关键之关键,哪有两年没生孩子,就休妻的道理?
知秋才多大?今年九月才满16及笄之龄,要生孩子,以后还有十几二十年时间可以慢慢来,给出两年期限,这跟“悔婚”有什么两样?不对,恶劣的程度比现在悔婚还要严重百倍。等嫁过去两年再退回来,女儿以后还怎么做人?
知秋这孩子也是,未来婆婆虽然不对在先,做小辈的怎么可以提那么没退路的话题?这两人看来还真是天生犯冲。
“亲家母,你这是什么意思?”冷景易哼了一声,脸色黑得像锅底。
项沈氏一点也不怕冷老爷的黑脸,横着眼睛道:“是你的女儿自己要期限,又不是我说的。咱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放屁不带拐弯的,这个媳妇儿,实话说在这里,我不中意!两年限期,没的商量!时间长了,老娘心情一个不好,不晓得会怎么虐待你家千金小姐!”
这……粗鄙!威胁!蛮横!
文雅高贵惯了的冷景易夫妇目瞪口呆,被这一句句爆炒豆子般的俚语抢白气得够呛。
反倒是甫见面就互相没好感的准婆媳二人,在这个问题上,观点出奇一致。
冷知秋暗自弯了弯嘴角,点头道:“就听姆妈的意思。”
她心里乐开了花,如果嫁到项家,夫妻和睦也就罢了,若是不和睦,两年就能回家陪着爹娘,这真是太好了!
看她喜上眉梢,冷景易夫妇直摇头:这傻孩子!
项沈氏则是膈应得差点捶胸口:好哇,看这样子是巴不得悔婚呀!老娘的儿子那么优秀,你以后别给老娘后悔!
好在这“君子协议”项家最多赔掉二百多两银子的礼金,真要说吃大亏的,应该属冷知秋。就是她那副态度,实在让项沈氏无法释怀。
“行了,事情就这么定了。两位亲家,我还有事忙。”
说着,项沈氏就板着脸离开了。
她的脚步和她的脾气一样,像两只风火轮,走过冷知秋身边,带起一阵风。
冷知秋怔了怔,准婆婆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花香,清新、甜润,仿佛刚从花丛中打了个滚再出来,空气中都带了点嫣红的碎片。
好意外……
“唉——”父亲叹息。“知秋你这孩子,看把事情闹的!要不是‘宝贵’还挺不错,爹也不想要这门亲了。”
“唉——”母亲也叹息。“女儿你真是要愁死你爹娘了。这亲还要不要结呢……?”
“咳!”边上有个人小心翼翼的干咳了一声。
一家三口这才注意到,旁边角落里还有个人,跟项沈氏比起来,这个人真是太没存在感了,一直老老实实呆着不吭声,竟然让大家完全感觉不到他。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眉眼生得精致之极,可惜有些女气,身子骨也瘦弱,穿得又不多,整个人细伶伶的。
他站在那里,就像路边的一根草……
冷刘氏和善地冲他招了招手,他便乖乖的凑过去,低头等吩咐。
“知秋,这是你弟弟。他原本叫张小野,如今你爹爹刚给他改了名字,叫冷自予,以后便是你的自予弟弟。自予啊,那就是你的知秋姐姐。”
冷自予转头飞快的瞄了一记冷知秋,顿时面红耳赤的把头低得更低,几乎埋到胸口去了。
一声蚊呐般的轻唤:“姐姐。”
冷知秋愕然。
这一天真是过得朵朵奇葩。
先是那莫名其妙的牛皮糖书生,接着是悍妇婆婆登门,这会儿又从哪里冒出来个“弟弟”?
冷景易解释道:“是这样的,知秋——他是项家老爷的表外甥,父母都不幸过世了,一直寄养在项家。元宵迎亲那天,按照风俗规矩,要你的兄弟背你上花轿,可惜这些年我和你娘也没能给你添个兄弟姐妹的……你婆婆听说这事,体贴我们的难处,把自予过继给我们做儿子,也就是你的弟弟。以后他就是我们冷家的一份子,知道了吗?”
原来如此。
冷知秋又再仔细打量那男孩,彼此陌生,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也生不出亲切的感觉,只觉得他似乎很内向,总垂着眼皮,完全看不到他心里想些什么。
“弟弟。”她淡淡的唤了一声。
冷自予受惊地抬了抬脑袋,又是一声蚊呐般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