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雨珠,沾在青草叶上,晶莹透亮。天空中虽没有雨后的彩虹,但清新的一切,还是让飞倍感舒爽,一种微妙的感觉更加澎湃了。
“飞,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得把我按住,说不定我真的被雷劈死了!”
“呵呵。昨天晚上真是太危险了。差一点……不过都过去了。你看,又是新的一天,草原依旧这么美好!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昨夜的大雨仿佛也影响到了雪谷。”
雪谷中,不再像以前那样有厚厚的积雪了,相反,雪谷内的景象与外界几乎没有多少差别了,更不见丁点儿冰花。
飞用鼻子嗅了嗅四周的气息,“我们不用着急了,这里根本就没下雪。看来,雪谷的气候也有了大变化。”飞和群行进在雪谷中,除了背阴处有极少的积雪,其它地方几乎看不到了。
树还是那些树,只是青翠了许多。巨石还屹立在那里,黑黑的多了几分沧桑。
“母亲,我回来了!”飞低声轻叹。顺着长长的青草山路向上攀登,飞的心情越来越迫切。马上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母亲了,心里怎么能不激动呢?
美丽的雪谷,没有了银妆素裹,但绿色使雪谷更加得美丽平和了。针叶林、大青石、林间小路,这一切仿佛都在昨日。他们有说有笑得在小路上穿行。飞用心倾听着声声悦耳的鸟鸣。
突然,一阵阵杂乱的马蹄声,打破了这难得的静谧。不远处,像是谁在打架。飞停住了脚步,“群,你听到了吗?好像是厮打的声音。”
“没有,我只听到了鸟鸣。你是不是神经过于敏感了?这么和谐的地方,怎么会有打架的呢?你肯定是听错了。”
“不对,你听,是打架的声音。我对这种声音特别得敏感,不会听错的,就在不远处的树林里。”
“别管闲事了。就是有,你不是急着见你母亲吗?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见母亲有很多的时间,但这种事,我碰到了就不能不管。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飞说完,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向树林中找去。
“飞……”群无奈,只好跟上。
飞在树林间穿行,从杂乱激烈的声音中,辨出了雪豹的吼叫和马的嘶鸣声。终于,在树林的一端,飞看见是几匹马,在对地上的一只老雪豹进行殴打。尽管雪豹低声吼叫抗议,可这几匹马不但不住手,而且越打越凶。老雪豹口吐血沫,渐渐地支持不住了。
“雪豹与野马世代结盟,怎么会起摩擦了?”飞正在纳闷,老雪豹晕了过去。野马口中还喃喃地骂着。
“住手!”飞大吼一声,跳了过去。几匹野马转回头,原来还是几匹年轻稚嫩的小马。
“你是谁?我们碍着你什么了?我打他和你有关系吗?我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吧?”小马的口气,和当年的萨尔一样。看来又得教训教训他们了。
“不错,我是外面来的。你们既然是这里的马,就该知道雪豹族和野马族缔结了盟约,两族之间互不伤害。你们这么做,是违反规矩的。就不怕首领处置你们?”
“哈哈,啥盟约?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听说过。我看这老雪豹不顺眼,小爷我就想逗他玩一玩。我就是杀了他,你管得着吗?走开!”
飞越来越觉得,这匹小公马像当年的萨尔,而这只可怜的雪豹就像当年救自己的阿雷叔。飞正想得出神,小公马又大声嚷道:“嘿,和你说话呢!你耳朵不好使吗?我从没听说过什么狗屁盟约。我想开开心,你惹我心烦,小心我父亲宰了你!”
“哦,你父亲这么厉害,是谁呀?不会是当年游手好闲的萨尔大少爷吧?你今天这副德性,和他当年一模一样。”
“什么萨尔,我没听说过。我父亲是这里的首领,怕了吧?”
“难道晓叔叔又添了新子?该不会吧?”飞又急忙追问,“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你连大名鼎鼎的首领是谁都不知道。看来你真是新来的!小爷对你没兴趣,识相点,滚到一边去,别妨碍我玩。”几匹马又开始踢打老雪豹。老雪豹失去了知觉。
飞实在看不下去了,自己也急着想知道这里的变化,一个健步冲上前,将小公马身边的几匹马踢倒,迅速转身,前腿的马蹄击在小公马的前额上。所有的马,瞬间全被飞击倒了。
“我不管你是谁。我问你,你父亲是谁?”飞用前蹄狠狠地压了小公马一下。小公马痛得大叫道:“英雄饶命!英雄饶命!刚才是我不对。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您。”
“那你就快说,你父亲是谁,晓在哪里?”
“我告诉您。我的父亲叫鹏,是这里的首领。你说的晓,是我外公。他在两年前就已经过世了。您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晓叔叔死了?鹏现在是这里的首领?难道月嫁给他了?怎么可能,你知不知道王和后?”飞又急迫地问道。
“王是我的叔姥爷,他在一年前去世了。自从叔姥爷死后,后就一直神智不清,前些时间,不小心坠崖身亡了。”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震得飞心头直颤!
“你再说一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我真的没骗您。你面前的这个老雪豹,就是当年和外公、叔姥爷结义的雪豹首领。不信,你可以问问他。”
“阿雷叔!”飞立刻想到了阿雷。可是,面前这个骨瘦如柴,面无光泽的老雪豹,怎么也无法同当年英姿勃发的雪豹王阿雷相联系。飞慢慢地松开了小公马,用力摇动着老雪豹。熟悉的面庞,熟悉的身影,果然就是阿雷叔!
“阿雷叔,是我,我是飞!”飞强忍住眼泪不让它流出。
老雪豹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憔悴的脸上透出了点点忧伤。“飞,没想到叔还能见到你!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阿雷用亲切的声音说着。
“阿雷叔,你怎么成了这样子?他说我父母死了。这是不是真的?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雷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没骗你。这是真的!这里的变化,连我都不愿回想呀!”
“阿雷叔,你先躺着别动,我先教训一下这群小混蛋!”飞轻轻地放下阿雷,怒气冲冲地拽过吓得哆哆嗦嗦的小公马。
“飞,等等!”群赶了过来,“你跑得太快了。这是怎么了?”
“等会再告诉你。我先教训一下这几个小崽子,让他们长长记性。”
“他是你义弟的儿子,打不得。况且他现在身份地位不同了。就算叔叔求你了!”
“叔叔,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的让我无法接受啊!我父母怎么会死?鹏的儿子怎么会成这个样子?鹏又是怎么成为首领的?太不可思议了。”
“飞,发生了什么事?”群也着急地问。
“我也不太清楚。”
“您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雷勉强地立起身子。“飞,你先放了他。我慢慢得跟你说。”
“好吧。看在我阿雷叔的面上,今天就饶你们这一次。滚,告诉鹏,就说他的义兄回来了,让他到这里来见我。”
小公马一见飞来头不小,连滚带爬,领着自己的喽罗兵,消失在树林中。
“阿雷叔,您好点了吗?我父母怎么死的?您为何落到如此地步?”
“唉!实在是一言难尽呀!有些事能说明白,有些事永远说不明白。你走后,你父亲非常生气,后来又后悔了,他和你母亲一直惦记着你。你的义弟,也就是鹏,乖巧能干,而且才能也强于其他的同龄马,又很会讨月的欢心,就这样,鹏一步步地进入了领导层。一年前又与月结婚,并产下一子,就是刚才的小公马。几年来,我们从未停止过对山熊的讨伐,双方都元气大伤。没想到,一次意外,却彻底改变了局势。你晓叔叔不甘心就这样对峙下去,领了一小队精英去偷袭多哥,没想到,多哥事先得知了消息,重重包围了晓,激战几天几夜,晓身负重伤,不久便死去了。你父亲悲痛万分,又对山熊多哥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战争。这次惊天动地的战斗,足足打了三天三夜。野马、山熊、雪豹三族几乎所剩无几。最后还是我们略胜一筹。你父亲追击败逃的多哥,与他在雪池之巅决斗,最后双双落入山崖,同归于尽,尸骨无存呀!自从你父亲死后,你母亲的精神完全崩溃了,整日疯疯颠颠。前不久,听说也失足坠落山崖,粉身碎骨。唉!因为这次战争伤亡太大,我也大失人心,不久也被雪豹族新推举的首领逐出族群。至今在雪谷中四处流浪,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各自的新首领上任后,野马和雪豹之间的约定,就不复存在了。飞,天命难违,节哀吧!”
“这怎么可能?父亲那么厉害,多哥不是他的对手,更不会坠落山崖。”
“可这是不争的事实呀!一年了,我多次到那崖下寻找,都没有结果。那么高的山崖,绝对没有生还的希望。若不是晓的权力欲和好胜斗勇之心,雪谷也不会再起祸端,这场战争实在是太残酷了!”
“阿雷叔,我要去山崖下找找他们。就是没有希望,我也要去找!”飞激动地拉着阿雷瘦削的手。阿雷用自己干枯的手背,抹了抹眼泪。“飞,别去了。你找不到他们了。你父母真的已经死了。”
“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没有亲人了!天啊,为什么要有战争?这都是为什么?”飞发疯似地哭喊着,用力地刨踢着路边粗大的树干。
“飞,你冷静点!”群安慰着伤心欲绝的飞。“飞,我们无法改变现实!你现在是草原之王,是我们的首领,不要再任性了。你要勇于面对这个事实。你父母知道你有如此成就,也会为你高兴的。他们也不愿意你这样伤心痛苦的。”
“不要再说什么草原之王了!他们都死了。这一切他们永远都看不到了。你让我怎么接受这残酷的事实?”飞万分悲痛地哭喊着。
“你还有我,还有阿雷叔叔,还有你的太阳神,还有你的马群,还有你最热爱的大草原。这些你都不要了吗?飞,你要冷静呀!”
“战争夺走了我父母兄弟的生命,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报仇?该向谁报仇?”
“群说的没错。晓和王都是我的好兄弟。他们死了,我也很难过。难过之余,我们应该做点什么?要知道,在这个世上,因为战争失去亲人的还有很多人。他们同样也很难过。他们改变不了这一切,可你却能。飞,你要做的,是用你的努力,让战争在这世界上永远地消失!我苟活于世,也就是想能再见到你,亲眼看到你完成大业!我这辈子无能,虽然身为首领,却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前车之鉴,你可千万别再犯你晓叔叔、你父亲那样的错误了!”阿雷长叹一声。
“我不明白。您虽不是首领了,他们也不该这么对待您。更让我气愤的是,我们野马与您世代友好,盟约虽没有了,也不能像对仇敌一样对您呀!”
“唉……战败的雪豹,下场都很惨!那场袭击多哥的战斗中,晓受了重伤,我们突围时,你父亲的救兵还未到,眼看晓就要被多哥杀死了,我只能苦苦哀求多哥手下留情。我不能眼看着情同手足的兄弟被多哥杀死。别无选择,我只有求多哥手下留情,可最终还是没能拯救晓。就这么一次,丢尽了我们雪豹的脸,多哥也时常拿此事当笑柄。后来,我也没能阻止住王去找多哥决斗,我失败了!我原本以为,我是个有血性的斗士,在死亡面前,我还是怯懦了。我真是个没用的懦夫!当我赤裸裸地剖析自己时才真的发现,我连只羔羊都不如,充其量只是个贪生怕死的可怜虫。从此,他们都看不起我,族员进入雪山休整,就把我丢下了。野马们也不承认我这个盟友,就连我从来都不屑一顾的野兔都可以对我指手划脚,妄加评论。他们都说我是个没有用的胆小鬼!”
“您有功于我们马族。鹏身为首领,忘恩负义,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飞,我不想因为我,让你们兄弟反目成仇。我也老了,前半生打别人,后半生被别人打,这是报应。我只要能安静地度完余年,就知足了。鹏已经是这里的首领了,你再像以前那样教训他,恐怕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