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觉农九十华诞最大的欣慰,一是庆典成为成立中国茶叶博物馆的构想酝酿成熟的温床,二是他十数年来的理想终于得以实现,那就是一本关于集一生学术、实践及经验主编而成茶学集大成之作《茶经述评》。一九八七年五月间,由吴觉农主编的《茶经述评》,终于由农业出版社出版,此书可谓当代茶学学术界的经典之作,至今还没有一部茶文化的专著超越其高度。因此,也是我们专门要来叙述的一章。
这部书由陆定一作序,由此序而奠定了吴觉农中国当代茶圣的地位,因为“当代茶圣”这个概念,正是从陆定一的序中而来。
全序如下:茶,原产于我国,传播于世界,公认为世界三大饮料之一,这是中华民族值得自豪的事情。
陆羽的《茶经》,成书于八世纪,至今一千二百余年,尽管观点陈旧,仍不失为茶学的最早著作。
由于我国封建社会特别长久,科学不发达,又把自然科学看作“小道”,埋没了无数有天才的科学家。在这种情况下,后人的著述,只重复陆羽的窠臼,少有新意。人们多么希望看见二十世纪新茶经的出世。这个任务,现在由中国人自己来完成了。吴觉农先生的《茶经述评》,就是二十世纪的新茶经。
觉农先生毕生从事茶事,学识渊博,经验丰富,态度严谨,目光远大,刚直不阿。如果陆羽是“茶神”,那么说吴觉农先生是当代中国的茶圣,我认为他是当之无愧的。
觉农先生已经是八十七岁高龄了,为后世留下这部著作,是中国人民之福。这部书无疑是茶学的里程碑。
应吴老之命,谨为短序,祝贺他的成功,并勉来者。
陆定一序后所署的年份是1984年11月间,而此书真正出版,又过了三年。陆序定了三个位:一,对书的评价,当为二十世纪的新茶经;二,对人的评价,当为当代中国的茶圣;三,此书问世的意义,是中国人民之福,是茶学的里程碑。
这三个议价,今天看来,也非常到位。
吴觉农这所以要来做这样一件泽披后代茶人的大事,是由其深刻的原因的。
我们知道,唐代陆羽所作的《茶经》,是世界上第一部茶书,成于八世纪六、七十年代,距今已有1200多年。这部书不仅受到了我国历代文人雅士的推祟,作者陆羽还被劳动群众誉为茶神。多年来,日本、英、美等国的学者,对《茶经》也特别给予重视,且已将它译成日、英、法等国文字进行研究。
吴觉农在谈到他之所以想评述《茶经》时,曾这样说到:我生长于茶乡,自从以茶业为学习的专业以后,一转眼已六十余年了,其中不少时间是在作农业、茶业的研究工作,曾写过和茶业有关的文章和书,但并没有想要论述陆羽的《茶经》。写这本书的起因,是农业出版社的建议。该社很早就要我把古代有关茶书加以整理、注释、汇印出版。我把古代一些茶书进行对照,发现其内容大都围绕着《茶经》而写,且多互相重复,如一一予以整理、注释,并没有多大意义,所以就搁了下来。粉碎“四人帮”以后,该社又同我联系。我认为,《茶经》一书,其内容从现代科学发展的水平来衡量,可资参考的虽不多,但所涉及的比较全面,所以提出了评述《茶经》,兼及其他古茶书,以回顾历史经验,便于“古为今用”。该社同志对此设想颇为赞同,并认为这种既述且评的方式也较有新意,因即定书题为《茶经述评》。
但这本书的写作过程,却远远比吴觉农当初设定得更艰难。一九七九年,吴觉农先生完全地把身心投入到茶事方面来了,正是在那一年,他开始撰写他晚年光辉的著作《茶经述评》。正是那一年,他把钱梁和陈君鹏请到了北京他的寓所,又到北京图书馆收集资料,开始撰写《茶经述评》的初稿,时约一年。在此之前,他的学生张堂恒完成了《茶经》的古译今译文和注释。这部分工作是张堂恒在十年动乱前就完成的。送来给吴觉农一看,吴觉农觉得,光是注释是远远不够的,就亲自开始组织力量来进行《茶经述评》的编写工作。张堂恒再一次领教到了吴觉农的治学精神。他是那么一丝不苟,对《茶经》中那些难懂的字句,张堂恒在注释中有时只得勉强猜测,吴觉农很不以为然。张堂恒对陆羽的评价有值得商榷之处,吴觉农每一次都要和他详细讨论。在张堂恒寄来的信上,吴觉农常在信中加圈加点,旁边又加上补充,上面再加上眉批,探讨的都是如何发展中国茶叶的学术问题。
所有这些中国茶叶界的精英人物,一到北京,常常都是住在吴觉农先生的家里,这在二十年代就形成的待友习惯,直到半个多世纪之后依旧保留着。他们谈着茶叶,喝着茶叶,该吃饭时吃饭,该睡觉时睡觉,完全就像是在自己的家里。吴觉农见张堂恒的胡子长了,就把日本友人送给他的一把电式剃刀转送给他。学生在老师面前也可以说自己老了,年逾花甲,还经常上山下乡,又不好意思拿拐杖,吴觉农一听,哈哈笑了起来,拿出一把钢柄的自动雨伞,说:“这把伞送给你。我已经八十多了,出门有车,雨伞就不需要了,你下乡时带着,即可防雨,又可当拐杖,这才是一举两得。”
一九八零年三月二十三日,《人民日报》发表了傅冬的吴觉农访问记,介绍了八十三人老人呼吁大力发展红细茶的情况。老人非常高兴,因为宣传得并不是他个人,而是中国一代茶人为中国茶叶的未来展示的前景。五月间,在浙江大学执教的张堂恒又一次来到了北京,关来了《陆羽茶经述评》一书。这部书的初稿由钱梁、陈君鹏和郓老三人执笔,再由张堂恒负责指正,原定六月底交稿。张堂恒是希望早交稿付梓的,但吴觉农依然不满意。他觉得稿子虽然经过了修改,但“应改正的还是不少,特别如饮的部分。发现有多处需要重订。比如唐代陆羽重视茶业的由来,比如佛教对茶业的关系,比如茶税和茶马交易问题都说得不深不透。”因此,八旬老人的意见,是打算再重改一次,再发稿。
吴觉农后来自己回忆,也说此书从一九七九年起动,最初,因为《茶经》原文较为古涩,于是用了较多的时间来对照他的版本,研究它的文字,然而这样一来,功夫就多化到注释上去了。后来又陆续加入了一些评述性的内容,形成了第一稿。
这第一稿的内容,有的已经超越了评述的范围,只好忍痛割爱,加以精简,突出述评部分,一九八一年的七月至九月,他把陈舜年和冯金炜及恽老请到了他的寓所里,重写了《茶经述评》,此为第二稿。这一稿对初稿可谓作了重大的修正,重新确定了内容和编写方法,删去了初稿中的多余部分,重编目录,历时三个月,始告完成。当时和农业出版社也已经约好了出版日期,但吴觉农最后又觉得还得再修改,以至当年不能出版。
最后再加以修改补充,形成出版时的第三稿。
整本书的撰写过程,分成了三个阶段。吴觉农在《茶经述评》的序中说到:每一阶段,大都是我提出个人看法,委托几位老友执笔。第一阶段的执笔人是张堂桓同志,他所完成的是内容比较简要的《茶经》的译文和注释,另邓乃朋同志,也在《茶经》的译文和注释方面提供了不少意见;第二阶段先由钱梁、陈君鹏两同志执笔,他们所完成的是内容比较广泛的第一稿,嗣由陈舜年同志执笔,主要是删繁就简,完成了第二稿;第三阶段亦即么三稿定稿阶段的执笔人是冯金炜、恽霞表两同志,特别是冯金炜同志对最后定稿的撰写和补弃工作出力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