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那刺客与她一样,与萧玉清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御盈心里盼着,可不要被抓住了才好。
她拐过一个走廊,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她立刻顿住脚步,警觉地望了望四周,又那灯笼好好照了照,果然看见地上有一连串血迹。
御盈大骇,顿时惶恐起来,她知道自己不该继续探究下去,可根本抗争不过那股意念。最终,她举着灯笼循着血迹继续找,来到一个堆放杂物的小储物间,这种密闭的空间让她头皮发硬,正忐忑着,忽然她的嘴巴被一个金光闪闪的硬物蒙住了。
“唔……唔……”御盈惊恐地睁大了眸子,死命地抗争,她想要说,他们肯定不是仇人。
那人闷哼着,吃力地说:“不要吭声,我便不杀你。能保证吗?能的话,你就点点头。”
御盈马上点了头,那刺客松开了她,开始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胸口,面上惨痛异常,冷汗涔涔。
御盈注意到了那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双手,他居然有一双金勾手!
御盈惊悚地捂住了嘴巴,再朝上看,他的一个眼睛是瞎的,用眼罩扣着,连着一条细带子斜绑在头上。
御盈猜想,这一定是个受过很多苦的男人,不然他的身体不会弄成这样。
“你伤的很重吗?或许我可以帮你。”御盈试着建议道。
“无缘无故,你为何帮我?”那人慢慢睁开了眼睛,在一盏明明灭灭的灯光下,他看清了御盈的面容,顿时激动地坐直了身子,失声道:“大小姐!”
“你认识我!”
那年轻人当即拄着剑,直挺挺地给御盈跪了下来,“大小姐,谭义给您磕头了!”
御盈吃惊地捂着嘴巴,后退了一步,“你是……我……我好像见过你……”
谭义昂起头,“大小姐,我是御丞相的门客,后来做了他的侍卫。大小姐,您回府省亲的时候,我一直跟在丞相身边,我见过您啊!”
御盈死也想不到,在这里居然能够遇见父亲的门客,她忍不住眼中含泪,忙双手将他扶起。
还未多谈,便听到不远处的嘈杂声,御盈心中一惊,暗道不好。
她搀着谭义走出仓库,“你忍一下,我带你去别的地方,这里到处都是血迹,僧人们一定会搜来。”
她将谭义带到了一个厢房,这个房间和程连萧的卧房紧紧相邻。
“先在这里躲躲,你一定不要出来,我出去应付僧人。”御盈扶着谭义坐在凳子上,灵机一动,“把你的剑借我一用。”
谭义犹疑着,御盈已经拿起剑,在自己细嫩的手腕上划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谭义大惊失色,“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御盈按住他,“我去用造一条血迹,迷惑僧人,免得他们不死心。”
谭义心中大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御盈已经跑了出去,将门紧紧关住。
御盈拿着灯笼,找寻谭义留下的血迹,伸出手臂,任那鲜血一滴滴地流出,滴在地上,与谭义的那一条接合,通向一个地方。
听到僧人们登楼梯的声音,御盈赶忙用帕子捂住伤口,打了灯笼回到阁楼的练武场上。
一群举着火把的僧人见御盈站在栏杆旁,顿时呆住了。
“女施主,您怎么还未休息?”
御盈转过身来,淡淡道:“我本来就无法入睡,今晚出了刺客,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更没法休息了。”
“那你可曾见过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有人说,见过他逃窜至此。”
御盈扭着头回忆了片刻,答道:“未曾见过,要不各位去别住找找?”
一个僧人狐疑,明显不信,“暗杀皇亲国戚,那是要株连九族的。兹事体大,咱们不可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都要搜一搜。”
几个僧人去了那个小储物间,发现了大量血迹,他们立刻汇集过去,一个领头的道:“一定在这附近,大家好好找找。”
几个僧人想要去搜厢房,正要推门,御盈惊叫道:“这里有一条血迹,还未干呢!”
他们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循着那条新鲜的血迹细细地找,发现血迹最终指向山上。
“刺客已经上了崖顶,咱们快上去找,他流了那么多血,一定跑不远!”一个僧人指挥道,带领其他人飞奔而去。
小小的阁楼瞬间安静下来。
御盈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心有余悸,她刚抬起步子,正要去那厢房,却听程连萧在卧房里喊道:“睡在外面?”
闹出的动静不小,程连萧睡得再熟也被闹醒了,御盈提着灯笼进了屋,将房中的蜡烛重新点上,对脸色不豫的程连萧笑笑,“刚刚几个僧人说,寺中出了刺客,正闹着找人呢,把你给吵醒了。”
程连萧睡意未退,迷迷糊糊道:“这寺中有少林派的高手,估计在江湖上结了仇。”
御盈看着他的脸,淡淡一笑,看来他根本没听到怎么回事。
程连萧见御盈坐在床边,有些奇怪地睁开眼睛,哑着声音问:“你怎的还不睡?”
御盈回过神来,怕引起他的怀疑,只得脱了外套,在他身边躺下。
温香软玉靠近,程连萧觉得舒适极了,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头埋在她的发间,又沉沉睡去。
御盈担心谭义的伤,却苦于程连萧的臂膀勒得太紧,她根本无法挣脱,只得睁着大眼睛,到最后竟然睡了过去。
天未亮,听到第一声鸡鸣,御盈便醒了过来,心里挂着事,她实在睡得很浅。
程连萧已经翻了身,御盈听他呼吸平稳,便放了心,蹑手蹑脚下了床,找出了上好的金疮药,裁减了些纱布,往厢房去。
“谭义?”御盈吃了一惊,居然找不到他了,他至少应该再等等她的。
正纳闷,却听见凌厉的衣角翻飞声,谭义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捂着胸口倒退了几步,昔日武功出神入化的他,此时竟站不稳。
御盈见他脸颊无人色,嘴唇煞白,一看便知失血过多,忙扶住了他。
谭义有些惶恐,抬手躲开了她,他想到往日,御盈是丞相府的金枝玉叶,而他只是个门客,根本没有资格靠近!
“大小姐,谭义粗鄙,恐玷污了您,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一听这话,御盈冷了脸色,“我是丞相千金,但丞相被砍下首级,悬挂于菜市口,我做的哪门子千金?”
谭义知她愠怒,忙单膝跪地,“请大小姐恕罪,是谭义不明事理。”
御盈叹了口气,将他扶起,“现在的丞相千金是赵娴,我是个惨遭灭门之祸的孤女,谭大哥,你不要再有身份悬殊之感。”
谭义抬头看了御盈,有些局促地点点头。
因为他伤在胸口,御盈转过身去,让他自己上药包扎。
“好了。”谭义包扎好后,慢慢将衣服拢好。
御盈迫不及待地问:“谭大哥,你为什么要刺杀萧玉清呢?”
谭义抿紧了嘴唇,仅剩的一只眼睛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金勾手,咬牙道:“安王父子狼狈为奸,在御家人被抄斩之后,他们在一天深夜,悄悄放火烧了丞相府,大火烧了一天一夜,许多人在熟睡中躲避不及,成了火人,惨不忍睹。”
他的嘴唇轻轻哆嗦,“而我,在冲出火海的时候,火星子蹦进了眼睛里,又被烧得通红的悬梁砸中了双手,就弄成了这般又瞎又残的模样。”
御盈失神地望着窗外,火海?御府的门客和仆人,他们也不放过?
萧玉清,你好狠的心!
她突然泪流满面,握住谭义冰冷的金勾手,“谭大哥,你想报仇吗?”
谭义惊诧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当然想报仇,不仅为我自己,也为了让丞相大人死得瞑目,大人生前,对谭义有知遇之恩。”
御盈点点头,一双美眸熠熠发光,一字一句问:“你就算刺杀成功,也只是痛快地结束了贼人的性命,你有让他们感受到切肤之痛吗?”
谭义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御盈,“大小姐的意思是……”
御盈灿然一笑,风华无双,启唇道:“生不如死的滋味,我尝到过,我也要用这种方法折磨我的仇人。让自己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安王父子踩在脚下,将他们的尊严狠狠践踏!”
她清亮的眼神中含着浓浓的恨意,谭义有些怔忡,半晌才问:“大小姐,您如何掌握权力呢?现在御家人死的死,散的散……”
御盈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权力可以依附!”
她索性将自己的境况,跟谭义说了一遍。
谭义失声道:“大小姐,您怎能嫁给商人?商人地位卑贱,要是丞相大人还活着,一定会……”
“一定会活活气死,对吗?”御盈冷脸打断了他,甩袖道:“只要能够报仇,嫁给谁都无所谓。更何况程连萧以往是虎贲军的大将军,只要我运筹得当,完全可以借助他的力量报仇。放心吧,我正在取得他的信任,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
谭义有些痛心,虽然这是一个好方法,但他还是为御盈的遭遇感到惋惜,昔日的相府嫡女,金枝玉叶,现在却做了商人小妾。
谭义心中已有了决定,恭敬道:“大小姐,请让谭义跟着您吧,属下愿效犬马之劳,助大小姐报仇。”
御盈定定看着他,“好,你再也不要单独行动,我不希望你白白送死,更不允许我的仇人死得这样痛快。你跟在我身边肯定不妥,会惹人闲话,我可以把你引荐给我的夫君,只是要费些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