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涛得意地说:除了我阎某人,还能有谁愿意跟你们这两个傻子一起干傻事?你放心吧,我想好了,你们的启动资金我来找,上天人地是我的事,用不着你们着急,你们只管认认真真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不过,我还有个条件没问题。周紫玉问也不问地一口应承。
阎涛说这是我的一个私下的条件,不要和任何人说。没问题。
也不要让柳平知道。
周紫玉迟疑了一下这……也没问题!
阎涛双手一拍:那好,你的沙龙必须要让柳平做经理!周紫玉看着阎涛愣了一下,突然笑起来:阎王,那就更没问题了。因为,这正是我的初衷啊!我正琢磨着怎么说服她做经理呢,因为我不是那块料,而她有这个素质。另外,我也不想操那份心,我想偷懒,钱的事都推给她,这个秘密你也不要去告诉柳平啊!
阎涛说广当然,不过我就是想告诉她,也得有这个机会呀。
周紫玉说:你们两个可真怪,心心相印,却又折磨对方。
阎涛说:你说的是她,不是我。
周紫玉说:行了,谁想管你们的事,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不过,你就放一万个心吧!经理必须是她柳平做,不做也得做!下面的事情该我们两个一起来使劲儿,她斗得过我可斗不过我们两个人呀!逼她就范,是我们两个共同的阳谋,这应该是没问题的。
阎涛说:就看你的了!
紫玉道:怎么光看我的呢?不过,接受你的帮助,她可能会有障碍,你得多想点办法。
阎涛自信地说我有的是办法。不过,得需要你的全力帮助。我想,她会就范的。
你就这么自信?
当然!阎涛的口气十分肯定。
那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周紫玉髙兴地说。
阎涛的手按在了胃部,脸色有些发白。
怎么了你阎王,胃不舒服?紫玉关心地问。
有点儿。
到医院去看了吗?
看了,没事儿!阎涛站起身来,用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湿汗。我们齐心协力吧!出门时他说。紫玉说:好齐心协力!望着阎涛的背影,她若有所思。
柳平没想到会在家门口会遇上阎涛,不由心嗵嗵跳了起来,她脸上虽然冷漠,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阎涛坐在楼梯上好像快睡着了,见柳平回来,他站起来问:怎么才回来?
柳平没接话,反问道: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你看见我的纸条了?
有事吗?
老战友了,没事就不能来吗?
不能。
可我已经来了。
那就请回吧。
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也说不!
两个人站在楼道里唇枪舌剑,语调平和却心怀异样地对峙着,多年以前,他们就习惯这样,如今见面,不由得还是这样。恰此时,有人上楼,柳平只得掏出钥匙开门,门刚推开,阎涛就不请自便地径直走了进太。他像进了自己的家似的脱外套、换托鞋,然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他向柳平做了个喝水的动作后,又伸手拿过食品盒,从里面挑出一枚贡枣塞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柳平摇摇头,对阎涛这个不速之客,她毫无办法,只得倒了杯白开水放到桌上。
阎涛道:真是知心知肺啊!你怎么知道我要白水?说着,他掏出个药瓶,倒出几粒白色的药片就着水咽了下去。他好像不太舒服,坐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柳平心里一动,她下意识地仔细看了看阎涛蜡黄的脸,她想问什么,但终于什么也没问。她现在不想招他,也不想多事,只是在耐着性子等他说话。因为她相信,他今天找上门来,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阎涛睁开眼,自言自语道:怎么不问话?等我自己说是不是?真没办法,我好像永远欠你八百吊似的。喂,你怎么就不能改改自己的坏习惯,温柔一点,体贴一点,更像个……女人,不好吗?他在激她。
柳平不上这个套,她平静地问:你有事吗?说吧!
阎涛哼了一声,当然!你知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虽然无事也想登你的金銮殿:但现在进了门,咱们先不说我的事,先说说咱俩这恩怨怎么样?他眯着眼睛看着柳平。
柳平面无表情,我和你没什么恩怨,快说事吧。
阎涛站起来环视着这间客厅道:怎么会呢?你若对我没有恩怨能那么敌视我?能那么几十年不理我?现在能对我这种态度?不淡不咸的,就一杯白开水?不要那么虚伪嘛,记者同志!有火就发,有气就放,我现在什么都能承受!
柳平淡淡一笑,这就奇怪了,有没有恩怨我自己怎么不知道?你对我有恩怨吗?有就直说吧,不要欲擒故纵,故弄玄虚,社长同志!
阎涛笑了,不错嘛,柳平!看来你是关心我的,否则,怎么连我现在的官职都知道呢?别装了,都这么大年纪了,我们平心静气地说说话不好吗?就算我们俩什么也没有,兵团战友的经历总是事实吧?别再像个小丫头片子似的耍小性了,我时间不多了!
柳平心里一动,阎涛的吋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她不由睁大眼睛看着他。
阎涛说广哎哎哎,别这么看着我好不好?我不好意思。柳平瞪了他一眼,有什么事,你快说吧,总不会是专门到我家来戏弄我的吧?什么时间不多了,你出问题了?
阎涛道,我的问题先不说,还是先说当年吧。
当年什么事?柳平明知故问。
当年的事是我错了,是我犯混,但看在我多年对你始终如一的这份痴迷感情上,看在我们都是年过半百的幕年人了,你能不能翻过这一页?别再和我较劲儿了!
柳平所问非所答:什么当年的事?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阎涛无奈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只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算服你了。不过,初次光临,你能不能比我先参观一下你的闺房呀?
不能!柳平态度坚决。阎涛拥动着脚步说:我这个人很怪,越说不行的事我越是要干,不过是一套房子嘛,看看又何妨!说着,他全不顾柳平的怒目而视,倒背着双手,踱着方步,像领导视察工作似的在柳平的房间里巡视起来……
阎涛这是第一次到柳平家。
他环顾着这间六十多子米的小屋子。乳白色的装修使不大的空间显得宽敞明亮,胡桃木的家具使屋里气氛庄重和谐。绿色的巴西木和瀑布般的吊兰让房间里充满盎然生机,洁净的房间和淡雅的布艺处处显示着女主人的精明能干和典雅品位。
看着看着,阎涛心中一个柔软的部位被触痛了,他眼睛湿了,不由抬起手臂,手指无意间从眼角滑过,又向空中一弹,随着细小泪珠的飞逝,像是弹出了心中的无限忧郁和感伤。
柳平看到了,心里异样,却佯作不见,待钦差大人巡视完毕,她平静地说:看完了吧?看完了就说正经事吧,你今天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阎涛又坐回到沙发上,他摇摇头说:没有贵干,只有私干。
柳平说:是吗?你和别人说话都是这么正经?
阎涛道非也,只是和你说话才这么正经。
柳平终于忍不住了,可我讨厌你的这种正经。
可我也讨厌你对战友的这种冷漠态度!阎涛眯着眼睛挑衅地看着柳平。
柳平火了,她严厉地说:如果你真的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请回吧,因为我有事要出去。
阎涛问广约会吗?
柳平道:不错,是约会!
男朋友?女朋友?
柳平声调变了:这好像和你没关系!
阎涛说:小姐,话可别说得这么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要去找周紫玉对吗?那请稍候,先和我约会吧。
柳平忍无可忍了,她走过去把门打开,扭头对阎涛说:对不起,我有事,你请回吧!
阎涛不动,他双手抱在胸前问:你就这么讨厌我?当年的误会就这么值得你记恨?
当年什么误会,我不记得了,你快走吧!柳平催促道。阎涛道算了,我不逗你了,实话告诉你,我刚从周紫玉那出来,她遇到麻烦了!
你说什么?柳平愣了。
阎涛站起来说是的。周紫玉遇到麻烦了,而且还非得由你出面解决不可,你不想听,不想帮她,那我只好走人了!什么麻烦?柳平问。
阎涛坏笑:先说,你还让不让我快走?
柳平脸白了,她冲口骂道:你真不是个东西!便径直奔向电话机。
放下!阎涛的语气明昆的是命令,他说:你现在打电话只会弄巧成拙。
柳平不知所措地拿着话筒站在那,片刻,她突然气火攻心地大叫起来阎涛,你是个混蛋!你今天到我家来就是为广要耍我?要戏弄我吗?你别拿周紫玉来吓唬我,我们的关系你比不了,我们的事情你也管不了,你算什么?混人个!阎涛啪啪啪地拍起了巴掌,他说:我?混人一个?你们的事用不着我管?好,我走!我真的要走了!他边走边说:柳平同志,周紫玉对你的评价可真是形象啊,你果真是愚人个,死木头一根啊!
柳平糊涂了,她不明囟阎涛说的是什么?周紫玉到底遇卜了什么麻烦?她特别想知道,又无从问起。看着阎涛那副洋洋向得的卖关子相,她真想上去抽他两个大耳光,然后把他推出门太。最好是从楼梯上滚下去,摔个鼻青脸肿才好呢。可事后怎么办?周紫玉的事情怎么办?他的话一定是事出有因的!这个混蛋!看来,今天这口恶气她无论如何也要先咽卜一太不可了柳平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小不忍则乱大谋,先让粒他吧,:他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良到他说出真相为止,想到这里,柳平的脸色慢慢平和广阎涛站在门边,像是猜透了柳平的心思似的问:我最后问一遍,还让不让我走了?
有话你就说吧!
好,可是你请我回来的啊?阎涛嬉皮笑脸地又回到沙发坐卜见柳平那种难受的样子,他心里好笑,同时也很兴奋,为內己的初战告捷他喜形于色地问柳平:你已经决定退休了吧!
柳平没说话,她奇怪,这件事情因为还没有最后落实,她没和仟何人说,连周紫玉也没说,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阎涛说:别奇怪,你的事情瞒不住我,什么也瞒不住我。我再问问,你退休后打算做什么呢?有没有想法?
柳平道:休息岈!退休下来不就是为了休息嘛!
闾涛说:你错五十岁的老小姐!
柳像是被什么蜇丫似的闻之色变,但她很快抚平了自己,冷冷地问:你什么意思?
阎涛严肃地说:五十岁的女人回家休息,就该大祸临头了。
柳平哼了一声:你吓唬谁呀?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我说的可是真的,那天战友聚会,王红蕾的话你没听见啊?心脏病、高血压、脑卒中、忧郁症,还有癌!不是我方你们,你们如果不注意,这些灾难是躲不掉的!
柳平知道,阎涛的话没有错,她如果真的从现在开始就呆在家里养老,她这个既没有伴侣也没有子女的单身女人,肯定会出问题的。她说: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也别想用些危言耸听的话来吓唬我,我不是吓大的。
阎涛笑了:当然,要是只为了吓唬你,我也用不着亲自上门了,打几个恐吓电话保证立马让你不敢在家呆着,信不信?但我怎么舍得吓唬你呢?你是我的中学同学,又是兵团战友,我现在是在诚心诚意地帮你。但是你一定要肯听话才是,不要再一根筋了。阎涛看着柳平,心生柔意,像是在对一个小女孩说话。
柳平心中一颤,不由点了一下头。
阎涛继而若无其事地说:要是你真的能听我的话,那好,再倒杯水来,我有点渴,也有点累:他靠在沙发上,双手抱胸,一侧的胳膊肘掩饰地抵住了胃。他真的有点累,体力不支,身软无力。
柳平顺从地倒了杯水,她竭力在修炼自己,她不想把气氛再弄催,她要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有关周紫玉的信息,也想找机会问问阎涛的身体,他好像是病了,什么病?严重吗?看他的样子不是太好阎涛闭着眼睛说:听人劝,吃饱饭!柳平,你还是和周紫玉一起去开茶舍吧,她不是巳经和你说过了吗?是那种你们俩都需要的文人沙龙她要靠你,你也:要她方理不用我洱啰唆,这是你们退休后最应该干的一件事。不管能干成什么样,也不管能干多久,你们应该先干起来,这是件好事。
柳平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她说:原来是这样!是紫玉让你来找我的吗?
不,是我觉得应该来找你谈谈!
柳平笑了:多谢了,不过,这是我们两人的事,用不着你管,你还有什么别的吗?
阎涛哟了一声:笑话,我想管你们呀?我吃饱撑的?是你的姐妹儿周紫玉找我帮忙的!你知道吗?她可比你聪明多了,她懂得扬长避短,備得广纳贤言,懂得依靠能人!不过,她现在的难题太多了,多得都快把她压垮了。
是吗?不过我想再多我们也可以自己去解决!柳平不以为然。
阎涛讥笑:你们自己解决?那我倒要看看,场地的问题你们怎么解决?
这事很难吗?
阎涛道:你真是站着说话不知道腰疼!就为这个场地,人家周紫玉跑了半个北京城也找不到一块合适的地方,你却说自己解决,真是老鼠拉风箱一好大的口气呀!
柳平不说话了。
阎涛说:这事其实说难也不难,现在我脑子里就有块最合适的场地,它可以轻松地帮助周紫玉解决眼前最大的难题,不过,事成与否,就要看你柳大小姐的攻关能力了……
柳平疑惑:攻关?攻谁的关?
当然是周紫玉呀!阎涛说罢弯着腰,用肘抵着胃皱了一下眉。
柳平终于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吃饱撑的,没事阎涛摆摆手接着说:场地的问题就卡在她周紫玉自己的身上,可她本人并不知道。但你要明白,对于你们要办的茶舍来说,场地问题已经成了整个事情的瓶颈,解决不好这个问题,其它一切都无从谈起。
是嘛?
当然!如果我们俩现在不去帮她,就没有人能再帮得了她了。这会儿你该知道,今天我为什么会借机赖到你柳大小姐的府上来了吧?柳平不置可否,她长出了一口气。阎涛接着说,实话告诉你,我之所以这么费心地帮周紫玉,更重要的也是在帮你呀。你和周紫玉环环相扣,离了谁也不行,所以我冒着被辱骂、被驱逐的危险来找你了。可谁知,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
环环相扣?怎么回事?柳平不解。
阎涛说我一句话就能让你不糊涂,因为,那块场地是王川管的!
啊?柳平傻了。
所以我说,这件事情还是由你出面协调的好,周紫玉听你的,你和她说什么话都行,要是换了别人,非把事情搞砸了不可。柳平点点头,原来如此!她现在不得不佩服阎涛的头脑了,他来找她做周紫玉的工作,当然是最恰当的人选。
阎涛头上冒起了虚汗,他好像很虚弱,站起来要走。他说这样吧,过几天约个时间,你先跟我去看看那块场地,如果合适,你再和周紫玉说。你刚才说得对,这毕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你要是看好了,心中有数了,做周紫玉的工作也就更有把握了。行了,我今天的事情说完了,也该走了。
临出门时,阎涛又回过头来说:柳平,我奉劝你一句,别老把别人都想得那么坏,尤其是我,天底下少有的好人呢!忘了过去吧!求你了!说罢,不待柳平接话,他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柳平张了张嘴,终于什么话也没说。她像是一个傻子,没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阎涛带进了坑里,一个深得她跳也跳不出来的大坑。
随着阎涛背影的消失,柳平的心乱了。她问到屋里,让自己紧紧地缩进了沙发,像是要从那厚厚的深处寻找失去的记忆。阎涛说的是鬼话,忘了过去?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