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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在这个深夜,刘春从重症病室出来时心里就已经猜到,他的妻子一定又在周明主任的值班室里。他来到这间医生值班室的门口,盯住那扇紧闭的房门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闯进去看一看。但他立刻又有些犹豫了。他想,在这样的深更半夜,他突然闯进一个男医生的值班室去找自己的妻子,这种事倘若传出去自然是好说不好听的,如果他的妻子在那里还好说,可是如果不在呢,他又该如何向周明主任解释?他的心里很清楚,从平时说话办事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周明主任绝非善类,他如果反咬一口,说自己损害了他的名誉,给他在医院里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那又该怎么办呢?这样不仅解释不清楚,还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刘春就这样愣愣地站在值班室的门口,左思右想地在心里犹豫着。但他最终还是认为,自己这样闯进去应该是有着充分理由的。刘春想,就算自己的妻子不在这间值班室里,他进去看一看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既然是医生值班室,也就并不算什么私人空间,应该说,随便哪一个人都是可以进去的,那么他作为医院里的一个护工又为什么不能进去呢?如果周明主任为此感到不满,或者是愤怒,那就恰恰说明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刘春想到这里就走上去,伸手在值班室的门上敲了敲,然后又敲了敲。

值班室里竟然没有一丝声响。刘春仔细听了听,里面好像没有人。

但是,刘春这时凭感觉立刻断定,他的妻子应该就在里面。因为他闻到了一股气味。这气味是从门缝里飘出来的。他的妻子由于每天要照料危重病人,而重症室的空气自然可想而知,因此,她就经常往自己的身上喷洒一点香水。这种香水很廉价,所以味道也就比较独特。刘春一闻到这种熟悉的气味就越发用力地去敲值班室的门。这一来事情就有些闹大了。可以想像,在医院的病房里,又是这样一个深夜,医生值班室的门突然被这样敲得砰砰乱响动静一定很大。很多陪床的患者家属不知楼道里发生了什么事,立刻都跑出来。这时刘春已经听到,值班室里似乎有了声音,那显然一种是很慌乱的声音,同时还伴有低低的说话声。他索性就更加用力地敲起门来,一边敲还大声地叫,张梅,张梅,你赶快开门!

刘春所叫的张梅,就是他妻子的名字。

又过了一阵,值班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周明主任的手里握着一把罗丝刀,正脸色难看地站在那里。刘春发现,周明主任的头顶上有一撮头发翘起来,看上去就像一根禽类的羽毛。周明主任平时总是梳着整齐的分头,不仅光滑,而且一丝不苟,所以这时头发这样翘起一撮,看上去也就非常刺眼。周明主任盯着刘春问,已经这样晚了,你敲门乱叫究竟有什么事?

刘春理直气壮地说,他要找自己的妻子。

周明主任冲刘春张了张嘴,却没再说话。

也就在这时,刘春的妻子已经出现在周明主任的身后。她的脸色同样很不自然,甚至还有一些尴尬。但是,她飞快地看了周明主任一眼,立刻就坦然下来。

她走到刘春的面前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这样一问,刘春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刘春吭吃了一下,脸色立刻涨红起来。

这时,刘春突然有些被搞糊涂了,自己的妻子深更半夜钻进一个男医生的值班室里,而且倘若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她的头发还有些蓬乱,身上的衣服也不太齐整,显然是在惊慌失措中胡乱整理的。可现在,他们却这样理直气壮地问自己有什么事,这是什么道理?于是,他走到妻子的面前看着她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妻子的目光怯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垂下去。

妻子脸上这个微妙的变化立刻被刘春捕捉到了。刘春盯住她,又故意一字一顿地说,我想回去休息一下,找你要钥匙,可是这半天到处都找不到你,没想到,你果然在这里。

刘春故意用了“果然”这两个字,并且狠狠地加重了语气。

刘春想,这两个字的含意周明主任和自己的妻子应该都懂。

他的妻子又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迟疑了一下又把嘴闭上了。

这时周明主任就不慌不忙地走到刘春的面前,用身体将她挡住了。

周明主任说,哦,是我请她来的,我想让她……给我帮一下忙。

帮忙?刘春感到很奇怪,看看周明主任问,她能给你帮什么忙?

周明主任立刻把手里的罗丝刀举到刘春的眼前,说值班室的门锁坏了,修理工又都下班了,所以,他想自己修一下,可是一个人又忙不过来,所以才请她来帮一下。

刘春听了眨眨眼,一下愣住了。他突然发现,这个周明主任果然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有学问的人一旦阴险起来会比一般的人更加阴险。他刚才说出的这个理由不仅充分,也真是太妙了,既说明了在这个深夜,他的妻子为什么会在他的值班室里,又解释了刚才迟迟没有开门的原因,真可谓一举两得。这时,周明主任又冲他微微一笑说,你来得正好,听说你当初在工厂时手就很巧,你来帮我修一修这个门锁吧,明天一早,我会让医院为你开夜班费的。但他这样说罢略微想了一下,似乎又改变了主意。

他说哦,既然你们还有事,那就去忙吧。

然后,他又很客气地对刘春的妻子说,谢谢你。

周明主任这样说过之后就又蹲下身去,继续埋头摆弄他的门锁。

刘春的心里很清楚,周明主任显然是在撒谎。当初他在工厂时确实修过各种各样的门锁,因此对这种碰锁也就很熟悉。他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门锁是好好的,并没有动过的痕迹。而且,如果他们刚才真的是在里面修锁,自己敲门时怎么会没有听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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