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是在一天晚上。
其实在那个晚上，刘春已经有了一种预感，似乎又要发生什么事情。刘春从不迷信，也不相信那些传说中的东西，但这些年来，他发现自己的预感一直很准。在那个晚上，他护理的老人突然因患肺感染去世了。这是一个香港老人，他的儿女都在国外，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所以，尽管料理后事并不属于护工的工作范畴，刘春就还是为他做了这一切。他先为老人刮净胡须，擦净身体，然后穿好送终的衣服推去太平间，接着又为他办理好第二天去火化场火化的一应手续。待忙完这一切，再回到病房时就已经是下半夜。这时刘春已感到很疲惫。他想，他送走了这个老人，这一夜终于可以回到那个小储藏室里塌塌实实地休息一下了。
但是，当刘春去重症室向妻子要房门钥匙时，却没有找到她。
重症室是在楼道的最里面，与医生值班室相邻，这显然是医院出于应急方面的考虑，以防病人突然有意外情况便于医生及时赶来救治。但是这时，刘春的心里却突然隐隐地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他知道，这一晚恰好是周明主任值夜班。
周明主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面皮白净，身材瘦消，手指细得像女人一样。据说他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他的老婆留在那里嫁给了一个外国人，所以他回来后就一直过着独身生活。其实刘春对妻子跟这个周明主任的关系是早有察觉的，但尽管怀疑，却始终没有抓到确凿的证据。刘春只是发现，这个周明主任有事没事总爱往他妻子的那间重症病室跑，而且站在那里跟他的妻子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有时还把她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去说，还要关上房门说。一次刘春实在忍不住了，就对他的妻子说，这个周明主任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不过是一个护工，又不是患者家属，他这样没完没了地跟你交待病情有什么必要？但是他的妻子却说，怎么没必要呢，当然很有必要，医生不仅要把患者的病情随时向护工交代清楚，还要说出具体的注意事项，否则万一病人出了问题，是护工的责任还是医生的责任？
刘春的妻子说，你也是一个护工，难道这样一点道理还不懂吗？
刘春对她说，道理虽是这样的道理，可是也不能太过分了。
他的妻子听了却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着他冷冷地笑了一下。
刘春知道妻子这样冷笑是什么意思，于是立刻就无言以对了。
果然，他的妻子对他说，你不要忘了，我现在可是陪着你在这间破医院里打工抵债，你不觉得，你这样对我说话才真的是有些过分吗？你如果是一个有本事的男人，怎么会让自己的老婆跑到这种地方来给人家擦屎擦尿？她又朝刘春逼近一步说，我还没有向你抱怨什么，你倒觉得自己有理了是吗？
刘春冲妻子张张嘴，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