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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虎一路心事重重,走着走着,却不料路旁竹林里突然钻出一条大汉来,他敏捷跳后一步,摆起架势正要开打。那汉子却站在路边嗡声嗡气地说:
“过了河就不记得我了?”
田虎这才认出是渡船上撑篙子的汉子,就放下拳头说:“你跟了来干什么?”那汉子回道:“我看你们敢打杀王府兵丁,都是些好汉,想跟你们走走。”田虎暗喜,心想正缺人手,便笑道:“你不怕事?”汉子恨恨地说:“我一出生就差点被他们摔到河里,我妈也是被他们打死的,我要报仇!”
田虎点点头,问他叫什么。那汉子说自己叫雷子。田虎一听说这个名字,就想起小时候父亲曾经告诉他有一个干兄弟,名叫雷子,还给他看过那半张张画符的纸条,只是两人一直没有会到过。田虎便问:“你有画符的纸条吗?”那汉子答:“只有半头,小时候妈妈给我看过。”他说着一愣,突然惊叫起来:
“哎呀,你莫不是虎哥吗?”
田虎说:“正是正是,原来你就是雷子兄弟啊!”说着两人就抱了起来。
兄弟相会,两人就并肩拉手,一路走一路各诉平生。田虎讲了今日的遭遇,雷子忙说要去给干爹磕头,田虎说丧事已有安排,应该先赶紧去救回丹妹再一同回来尽孝,并把有巴方舞者相助和自己的打算简单讲了讲。
雷子说:“哎呀,上午一队兵丁扛着一个麻袋过河,早知道是嫂子,我当时把船弄翻,把嫂子救出来就好了!”
田虎说,光靠一个人斗不不过他们。雷子问,跟你一起来的那些山花子是不是来帮我们的?田虎说正是。
雷子就感叹道:“他们真是好人,我妈生前跟我讲过,说当年王府家丁要把我摔到河里,就是被几个山花子救下来的。”
田虎一听此言,赶紧追问:你家是不是住在招徕河?雷子说,是呀。田虎又问,那天是不是下大雪?雷子说,我妈是这么说的。田虎猛然站住说,你妈没说那山花子是谁吗?雷子也停下来,有点奇怪地望着田虎回答,不知道,只听说那个家丁是什么王头领,只有一个耳朵。
田虎立刻惊叫道:
“这就对了!”
雷子越发不解地睁大眼睛望着田虎。田虎就说:
“你可知道吗?救你的那个山花子就是我的亲生父亲呀,他就是那次为救你被王头领打死了的呀!”
雷子听罢大为惊讶,说:
“真的吗?”
田虎就把今天伯父讲的事情给他详细讲了一遍。雷子当即跪在田虎面前哭道:
“哥,你不但是我的干哥哥,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从此以后,我要生死跟着你,为我们的亲人们报仇!”
田虎连忙扶起他,两人都把一双血红的泪眼相望着,各自吞下一口热烫烫的泪水,重重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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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稍微平静,两人又继续往前走。田虎就问他母亲是怎么被家丁打死的,雷子也讲了自己母亲惨死的经过。
他自幼跟妈妈讨米要饭,长大后就打柴捕猎为生,与老母相依为命,住在招徕河边望夫岩上一个茅棚里。站在茅棚门口,他们可以望见山下的清江河和下游的西沙渡。张大秀,那风风火火敢爱敢恨的大山女人,到了风烛残年,便把泣血的母爱倾注在儿子身上。如同一颗山林中的树蔸,竭尽枯朽的肢体生发出一柱幼苗。
十八岁那年,有一天他上山打猎归来,看见母亲倒在门口、口吐鲜血,雷子急忙抱起她,问是怎么了。张大秀喘着气说,刚才来了几个王府兵丁,看见墙上挂着一张貂皮,就要拿走。我拉着不放,骂他们是强盗,要跟他们拼命,他们就打我踢我......雷子大怒追出门去,那些兵丁早已不见踪影。
当天夜里,张大秀拉着雷子的手说,儿呀,我不行了,你去找你爹去吧!儿子问:我爹在那里?张大秀说:就是西沙渡口那个驾船的。没过多一会,她迷迷糊糊地长叹了一声:
“乌驴子啊乌驴子,儿子交给你了!”
雷子掌灯一看,老母已经断气了,两个眼窝里尽是泪水。张大秀野火山风一般的生命终于在现世的煎熬中奄奄一息。
雷子大哭一场,天亮后埋了母亲,就下了清江,从此跟父亲一起摆渡。他成天闷声不语,心里只想着为母报仇,今日遇见田虎,心想必然也是有仇之人,没想到原来是自己的兄弟。
田虎听罢越发痛恨王府,心想兄弟相会报仇就在今夜。两人越讲越投机,发誓要像巴方舞者一样敢作敢为,一路说话一路朝二狗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