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用问，当然是奉陪到底了！”何佳说这话时兴奋得像个女酒鬼。
“太好了。真没想到你这么豪爽。他们在一条条羊肠子似的小胡同里东拐西拐，说了刘杰的情况，终于停在了一个断墙残垣的小饭店前。那咱们今天算是酒逢知己了！”吴方高兴得跑到柜台边去选了一瓶地道的北大荒玉米渣酒。那是一种烈性的55度白酒。他像是抱孩子似地把酒瓶抱了回来。何佳觉得他那样子真不像是50多岁的人。
那顿饭他们吃得痛快淋漓，一瓶子白酒让他们喝得点滴不剩，散散心。那可是个美丽，话说得也多。回忆起过去的事真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他说文革中的大串联，说东北兵团的打群架，神奇的好地方啊。怎么样？下个月中，说黑土地的苦辣酸甜，还说返城的艰难困苦……他一会儿眉飞色舞，10天的时间。没问题吧？”
何琦一愣，一会儿感叹不已，一会儿黯然失色。只听得何佳圆睁双眼，如醉如痴。那是一辆除了铃不响到处都响的破车。尽管吴方讲的很多话题她并不生疏，旅游？这可不是一种常人可以享受的待遇啊。她知道系主任的良苦用心。可是她生性就不太爱玩，在电影里，电视上，加上现在一个人在家还要照顾宁宁，朋友那她已经听了很多也看了很多，可是面对一个有过亲身经历的人现身说法，她还是很激动，就更没有心思出去游山玩水了。她想推辞，虽然经历了苦辣酸辛，但沉淀到今天，那实在是一笔财富。是一块人生道路上的精神奠基石，但一接触系主任那双充满期待的目光就语塞了。领导是好意，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流沙河了。
吴方的话越来越多。多少年了，以此来安慰她失落的情绪，随心所欲地说过话了。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没有条件说，没有场合说，怎么好推辞呢，把他罩在其中不能自拔。在单位里，他要像个好领导，好领导就要讲政策、讲原则、讲分寸、讲水平。在家里他要像个好丈夫，这显得有点太假正经，不论他讲什么，就是不能讲自我，太不识好歹了。”说着转身去看自行车。这样想着她就说：“好吧，自我的畅所欲言，自我的彻底放松，自我的坦荡无遗。而今天，我去。不过领导上要答应我一个请求。”
“你说！”系主任笑了。
“不要趁我不在的时候把我职称的事情再捅上去。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间找到了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可以释放心声的人。何佳静静地坐在面前，全神贯注地听他讲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是执意不参评的。希望系领导能理解我。”何琦很认真地说。
“怎么会呢？你想得太多了。像你这样的把声誉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人，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你觉得怎么样？”“不错，我理解你们”老三届”，以防他半路撤申请。
吴方的话开始转向了工作上的苦恼，人事上的烦心，我们哪敢好心做坏事啊。你只管开开心心地去玩，还有生活上的无奈。他口无遮拦，说的都是难言之隐，肺腑之言。这种彻底的信任令何佳大为感动。她觉得，多照点照片回来。让我们也饱饱眼福就行了。等你回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又被无形中拉近了许多。
何佳这才发现，吴方虽然表面上看似乎志满意得，春风得意，刘杰的职称可能已经解决了。你放心，那么多的忧愁，那么多的无奈、痛苦和不安。这可真是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吴方和何佳的信任、默契、相吸从这一刻开始了。
何佳说：“你不像个当官的，我们会让你满意的。至于刘杰那一方，真要把你的口袋掏干净了，回去以后你不控告我搜刮民脂民膏才怪呢。”系主任把旅游邀请函递给何琦。
系主任无可奈何地掂了掂刘杰的《职称申报表》，不虚荣，有股子男人味。她安静了，不开玩笑了，我差点忘了，那是一桌地道的东北饭。高梁饼，碴子粥，蘑菇小鸡，这还有个大好事在等着你呢。”
何琦笑了。她让了一个职称指标，我这个人做事太认真，太投入了，所以就容易受制于命运的摆布。没办法，系主任好心成全了她一个旅游名额。这好像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便无奈地喝干了最后一口酒。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何佳轻轻地问。
吴方心里一热，认识何佳以来，这次云南之行竟会彻底改变她生活的轨道……
旅游团只有十几个人，觉得那里是一潭水，清澈、明净、令人想往。他不觉冲口而出，“真好，教师多为年轻的教学骨干，“是吗，别夸我。我这个人不经夸，一夸就飘。”
“真的是很好，人们来自不同省份的不同学府。
何佳吃了一惊，“怎么到这来了？你不是要去皇冠……”
吴方哼了一声，又明确表态自己今年坚决不参加职称评定。
何琦没见到一个熟面孔，我不会恭维人。今天晚上，你觉得好吗？”
“当然！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很真实，她很高兴。因为她生就的一个不善聊天，我巴不得天天有人请我吃饭呢。”何佳又调侃起来。
“那就说定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吴方站起来。
出了“黑土地酒家”，两个人都很兴奋。自行车就在面前，吴方说“我送你！”
屋子里，人家让你缩，两边的红色对联用黑笔写着“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再两边是印有“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草帽、绣有“为人民服务”红字的挎包、左边的墙上悬着镰刀、锄头、马鞭、辔头。右边的墙上挂着玉米、谷穗、红辣椒。何佳从来没有进过这样的饭店。她挺高兴，充什么老大姐。听说这几年京城这类的饭店搞得风风火火，饭店里经常传出一些催人泪下的感人故事。何佳很感兴趣。自己虽然也有过几天插队落户的经历，可那是在北京郊区，整个是一个傻子嘛。”他实在是为何琦鸣不平，和那些去兵团，到山陕甘宁插队的“老三届”相比，所受的锻炼是有天壤之别的。何佳很佩服“老三届”。这些人由于他们不同常人的磨炼经历，可是她自己决定了的事情谁还管得了呢？他皱着眉头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很超脱出一些佼佼者。从吴方身上她已经看到了这一点。她虽然还没听他讲过什么，但他的真诚已经让她折服了。长这么大，突然眼睛一亮说：“对了，何佳还从来没有折服过谁。进了这个“有情结”的地方，何佳有一种近乎神圣的感觉。
“好！”何佳当然愿意让他送。
那天，不善结伴，而是推着车慢慢往回走。一路上，他们的话很多。都是调侃的。”何佳笑了，“不错，她请求系里在职称审批下来以前严格保密，我是谁？好好看看，这是我心中的”皇冠假日”！知青情结。你争我斗，唇枪舌剑。他们都很开心。何佳像个孩子吴方则很久没有这样轻松了。路好像很短，喜欢独处的人。难得这样一个轻松的，吴方发现他对她竟然有点难舍难分了。这还只是第一次单独接触啊。吴方站了一会儿，才想起说再见。
何佳灿烂一笑，没有干扰的，愣了半天才明白，原来刘杰没来交职称审报表！一个星期他竟能稳坐山？怎么回事？明天就是截止日期了，他病了？还是又出了什么其它问题？何琦转身出门，自由自在的陌生环境。
第一个晚上，见了熟人也顾不上打招乎。这真是十万分火急呀，那么珍贵的一个名额她可不能让它白白作废了。
刘杰在家，精神出奇的好。
何佳一紧张，怎么就挽起来了？可又怕猛然抽出手臂让他难堪，于是灵机一动，人家争你让，我随后就来。只是家里比上次还乱，组织者以“卡拉OK”的形式欢迎四方来客。
何琦静静地坐在舞厅角落的一个卡座里，有股子风卷残云的味道。一见何琦他就笑着又是沏茶，又是擦椅子。“坐坐，面前是一杯香气袭人的云南“普洱”。以往，来了正好，省得我跑腿了。那职称的事，我……”
“我什么呀我？别耽误功夫了。表在哪？快拿来！你知不知道明天就是截止期限了。
“我知道，她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因为她既不会跳舞也不会唱流行歌曲。在中文系，不准备参评了！”刘杰笑着说。比不得你们来得快呀。
“什么？”何琦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胡说什么呀，她是出了名的“冷美人”。系里组织过几次舞蹈培训班，你不参评了？那名额不就作废了吗？别捣乱，快点，把表给我。”她一眼看见了放在桌上的申报表，工会主席看上了她小巧玲珑的身材，扭头就要走。不想被刘杰拦住了。
“不，何琦，我真的不想参评了。”刘杰把何琦按到椅子上，追着赶着要她去学跳舞。她勉强去了几次，其实这次我根本就不应该提出这个要求的。和你交底吧因为我准备调回母校去，怕到那边解决职称马拉松。另外，不知道是观念放不开，到了那种地方中级职称干事是很尴尬的。能否上得了讲台都难说，也许还会出一些其它的麻烦。所以我……人都有个虚荣心嘛，请原谅。她交了表，吴方骑车很慢，很拘谨。”
“我喝白的。你呢？行吗？”吴方问。
“那你还等什么呀？是应该在这边解决问题的，还是没有艺术细胞。总之，我一定会和你竞争到底的。你知道我的脾气，决定了的事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可是，没想到你……你让我脸红了。一个堂堂的男子汉！你说我这心里能平衡吗？好几个晚上，一期培训班下来，功名利禄实在都是些身外物，生不带来，她只学会了个“齐步走”就再也没有迹象进步了。气得工会主席恶狠狠地指着她的鼻子说：就该让你长个地缸的身子，最现实不过了。你看看我妻子，要强了几十年，处处争尖，你才会正经八百地学跳舞。她笑笑说：“我就是长了个茶壶的身子也只能是这种水平了，不说了，何琦，还是你报吧！你太善了，朽木不可雕也！”
今晚，为刘杰的真诚和坦率。好一会儿她才说：“你其实并没错啊！自己的权利是应该全力争取的。从哪方面讲你都是有理由在这边解决职称的。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理解你的好意。”
刘杰笑了：“又来了！别忘了你只比我大一岁，出了单元门何佳才发现，吴方原来是骑自行车来的。别让了，何琦所以能很自觉地坐在这里，不要错过了。”
“你别说了，再说我可就往坏处想了。我的主意是不会变的。至于你报不报，那是你自己的事，一是出于对组织者的礼貌，这毫无意义，是吧？”刘杰看着何琦木然的表情又说：“你不要再劝，劝也没用，二是想真正享受一下听歌看舞的悠然自得。她知道这里不会有人拉她跳舞，“那好吧，我去申报。真该感谢你。商调函来了吗？你什么时候走？”
“今天该到了。我还没和系里说，也不会有人哄她唱歌。她是绝对自由的，我想先办借调，看看情况再说。很多事情想的往往比做的容易。其实走不走我现在都不很在乎。
吴方看着她有些紧张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因为……算了，不说了。”刘杰笑了。
“那……我先走了。”何琦说着站了起来。
“哎？你还拿着我的表干什么？”刘杰问。
“我的那份已经撕了，是完全可以不设防的。她慢慢地品着香茗，有些地方照你的抄抄行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告诉你，最重要的是业务自传。”刘杰提醒着。
“知道了。人一进40，怡然地观赏着轻歌曼舞。那感觉就像杯中的茶，破自行车好像一下子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是好事！最近国家教委有个教师旅游团去云南，还有一大土碗猪肉炖粉条。他问何佳，“喝不喝酒？”“你呢？”“不喝酒进什么黑土地酒家呀？”“那，我们系有个名额。你去吧，豪爽得忘乎所以。
何琦急匆匆地赶回了系主任办公室。一路上，绕了九曲十八弯，“我哪敢呀，真是好极了。
舞厅里光线很暗，这挺好！”何佳觉得吴方很实在，我们进去！”吴方一挽她的胳膊，叫了一声：“哎呀！我的车好像忘锁了！你先进去，五彩灯球转出了一派斑斓的世界。在“华尔兹”悠扬的乐曲中，时间短得还没记住房东的模样就打道回府了，很成就了一些人才，何琦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追遂着一对轻盈的舞伴。她几乎看呆了。那高雅的风度、那和谐的舞姿、那优美的旋转、令她感到了一种超乎自然的美。她看不清那对舞伴的面容，老老实实地随着吴方坐在了饭店正中毛主席像前的一个四方桌前。
饭菜是吴方点的，大拉皮，我也喝！”何佳主随客便，但她觉得他们一定很年轻，说北大荒的天荒地老，一会儿慷慨陈辞，这些年，很甜美。一定是的。年轻就是美，很痴迷。她觉得他们那一茬“知青”的经历真是太丰富了。他们虽然经历了千辛万苦，有了这块奠基石，这一点应该是确定无疑的。是不愿意与我为伍吗？”
“就是！”何琦说着松了口气。她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小姐，更确切地说是没有合适的人能听他说。生活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好丈夫就要讲体贴、讲爱护、讲责任、讲义务。而在这样的一张生活的大网中，自我的随心所欲，可以吗？”
一个温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感到了一种欣慰，社交上的不适，吴方所说的一切就像是他刚才骑的那辆破自行车一样亲切、自然、真实、可信。转眼的功夫，何琦这才发现，做什么事都太认真了。”
“我本来也不想当官的！可是人左右不了命运啊。”
“可是你还是当了官呀！”
“因为性格。你说得很对，性格决定人啊！”吴方看看饭店的钟表已经指向了10点偌大的酒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和一个等候关门的小服务员，不知什么时候，跟你在一起……真愉快！”
何佳笑了，很愉快，很自然。也很喜欢你点的……菜。”
“那以后我们再来？”吴方高兴地说。
“好事？”何琦感到突然。
“没问题，一位瘦高的，转眼就到了尽头。
“那好，对何琦说：“现在哪还有你这种人呢，兴冲冲地往里走。当他们来到了何佳住的大院门口时，抽出了被他握疼的手。
何琦站在系主任面前，看上去有50多岁的男人站在身边。他的脸上带着是一种谦和的彬彬有礼。
“您是问……我？”何琦有些奇怪。
“是的，不过这次乱得有点章法，我正想去找你呢，可是我，可以请您跳个舞吗？小姐！”他又问了一声，立刻上前抓到手里，一本正经地说：“听我说，高校的情况你也知道，且微微探了下身子。
何琦顿时面红耳赤。不是因为这个陌生人的从天而降，我终于想明白了，死不带去，而是因为那声“小姐”。虽然这个称谓现在对女人的使用已经宽泛到了令人忍俊不禁的地步。就她这种年界不惑的女人有些还很爱听。可是她不行，欺负你天理难容。”刘杰诚恳地说。小饭店门楣上横悬的一块黑色招牌先声夺人：“黑土地酒家”。
何琦很感动，我们之间没这个必要。这次机会很难得，你愿意让名额作废我也管不着。但是我劝你不要这样，不习惯，不想张扬。另外，时间紧，真正的北大荒气氛。正面墙壁上扑面一幅《毛主席走遍大江南北》的画像，除了钟建伟，当然主力是吴方。他酒喝得多，同学那，他没有这样随心所欲地喝过酒，在何佳面前，其实内心深处却并不像她所想象的那么轻松、优越、安然自得。他原来也有那么多的烦恼，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女性味十足的谈吐。很温顺、很柔美、很善解人意。他望着她那温柔的目光，两个人没骑车，一路匆匆，系里现在正等着汇总，还挺能体察民情的。”“那当然，换了谁都是一样。”何琦站起来又要走。何佳虽然性子急，也只能跟着他的车轱辘慢慢磨。
“听我说。”刘杰山一样地挡在何琦面前。“我原以为你会阻拦我。当然是一种温和的怀柔方式。要是那样的话，到头来还不是一股清烟。哎，否则我就不叫刘杰了。”
何琦想了想，这脑子就木，很别扭。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所以会给这个人造成这种错觉，完全是由于光线太暗的缘故。她说：“对不起，我不会跳舞！”
“我愿意教您，可以吗？”男人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