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突变,股民老葛又一无所有了。他是带着好玩的心情走进股市的,却无意间卷入了中龙股的旋涡,毁了不少跟随他的股友。他哪里知道,在夏洪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胜利者,夏洪就是想与中龙同归于尽。他苦苦发问,这都是为什么?只有一个答案:钱。都是钱闹的。钱把人和鬼,还有磨都一起推了。
夏洪准备发起第二次攻击。就如钓鱼之前撒食做场子一般,也如捕鼠之前沿洞前洞后扔满耗子药放满带诱食的铁夹子一样,她现在已经喂够了,时候差不多了,就要收网起竿拣夹子了。
陈杰就如那只吃药的肥鼠,肚里填够了拌药的甜食,晃悠悠,美滋滋,带着微麻微醉的感觉还摇头晃脑地飘飘欲仙。他甚至认为,玩中龙的这大庄,是个善庄,不是恶庄,还真想把中龙做成一个国内头一支百元股票。不是已经放出风了吗,中龙有涉入网络科技的题材,还有不久中国要加人双纺织业受益利好等等,说明这大善庄马上可能就要跟他们中龙谈重组问题了,这么一个大善人出来收购、出来帮助摇摇欲坠的中龙,这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太美太好了!
陈杰陶醉了。自己赚了大钱,公司又有救了,这棵摇钱树不仅不倒,还能继续摇钱了,而且摇得更多更猛更是无限好。
此时李刚已不再说什么了,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只是暗中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稍有些警觉的许莎,也曾冒着风险提醒或暗示过陈杰。这么高位全仓杀进去,风险是否大了些?陈杰毫不客气地训斥她。风险大什么?那个神秘的主力大资金也都是高位杀进去的,它怎么可能往下砸呢?砸也是碰自个儿,自己套自己,这可能吗?人家这是志在高远,意图远大,不到百元不罢休,不到长城非好汉!
听了这个,许莎们无话可说。实际情况也是如此。
可天下偏偏有这等事。自个儿砸自个儿,自己套自己。完全违背了股市规律,违背了证券市场金科玉律。在这里,那些技术指标、日X线、五曰七日均线、量价关系等等,统统不起作用,没有规律可循,甚至没有这样的先例。282夏洪今天亲临现场指挥。
她脸色冷峻地站在电脑屏幕前。不一会儿,她微微一笑:这大鱼,完全上钩了!真是一条顾吃不顾死的大嘴鲶鱼,傻乎乎的!
这些日子,我们可真是把它给喂肥了!也喂麻木了!元诚说。
你们都是养鱼高手呢!尚晓云也笑着搭腔。乖乖,它现在已经全然陶醉了,连逃跑的知觉都失灵了,以为主人只会喂,不干别的,许莎呀许莎,你那精明劲儿哪里去了!元诚感叹不已。真可惜,还是嫩了点。也难怪,这种局势何曾见识过!
嗬,有点怜香惜玉的味道嘛夏洪逗元诚。嗨,毕竟同事一场,这些日子又暗中较劲,算是个不错的对手嘛。下一步看她哭都来不及,寻死寻活,叫陈杰狗血喷头地臭骂,还真有点那个呢……元诚继续假装慈悲。
你就猫哭耗子吧!旁边的操盘手小林挖苦他,吹一声轻松的口哨。
夏洪挺满意两位操盘手临战时的这种幽默感,也满意他们准确领会自己的战略意图,忠实执行具体作战方案,而且手法老道、隐蔽,没有一丝破绽,完全骗过了也算精明的许莎她们。
不知李副总,此时作何感想,瞒过他谈何容易!也许他回避出差了吧?元诚试探地看一看夏洪的脸色说。
没有什么也许。袖手旁观,看热闹,这是他的最佳选择。这时候,陈杰也不会听进他的话了,人家夜夜做百元票子的美梦呢!夏洪望着窗外远处飞过的鸽子。
看来夏总稳操胜券。
我的计划里,没有胜利者。夏洪语气陡然变冷。
元诚他们不解。疑惑地看着夏洪那张绷紧的脸。
这是一场不会有胜利者的较量,一场听不见凯旋之歌的战役。好了,你们马上就知道了,做好准备吧。夏洪深深叹口气,脸上甚至呈现出一种悲凉、凄苦之色,然后毅然地挥一下手。夏洪下命令了。抛售中龙股票!
没有百元股票,那是白纸上画的大馅饼,那是高空中亲起的五色泡沫,一切都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没有重组收购题材,也没有涉人科技网络领域,跟加入也拉不上边,一切都是一个美丽的陷阱,引诱着你往里跳。
一个小时之内,把股价打进跌停板!夏洪平静地说,谁也别想逃掉!明天开盘再打进跌停板!
元诚、小林还有尚晓云都以为听错了。齐齐地盯视夏洪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然而从其平静如水的语气中他们感觉到了令人心悸的冷冷的肃杀之气。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夏总会如此搡作。富有经验的元诚原以为,夏总会用慢慢阴跌的手法,边战边撤,把对方用美丽的幻觉哄着搁在上边,自己全身而退。这是一种庄家们普遍采用的损人利己的惯用手法。
而现在,如果这么操作不仅损人而且不利己,完全是一种玉石俱焚的干法!
夏洪的脸色不容置疑,态度斩钉截铁。尚晓云、元诚他们一个个都傻眼了。尤其尚晓云,听了这个命令,不啻是如雷灌耳,浑身冷透。她想起丈夫葛锐勇手里持有那么多的中龙股票,紧张得心缩成一团。尽管她现在跟老公吵架还没有回家,说出打离婚之类的气头话,可那钱毕竞可是家里的共有资金,旦把中龙打进跌停板,受损失的是他们自己。她不能眼瞅着见死不救,吵架归吵架,经济归经济。她决定通知老公葛锐勇。她悄悄走进里屋办公室。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那个红色话简,开始拨家里的号码。通了,长音。可是长音是长音,没有人接电话。这老葛,死哪儿去了?接电话呀!她焦急,手上都出了汗,现在是争分夺秒的关键时刻,不抓紧短时间内把信息通知给老葛,那以后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她急的直跺脚。一看表,已快十点,老葛肯定去股市了,于是她接着拨老葛的呼机号。奇了,寻呼台小姐用轻轻的变声告诉机主已关机,没法呼叫。气得尚晓云骂出一句国骂。妈的。是不是又去陪那个狐狸精了吧!
葛锐勇到底在哪里呢?
他就在家。喝得烂醉如泥,还在睡觉。也许是昨夜喝的,也许是今早起来灌的,反正没人管他,山中无老虎,猴子成大王,爱怎么过就怎么过,爱喝多少就喝多少,也不管白天或黑夜,醒着或睡着,高兴了就唱两口。他认为,这样时刻,用酒灌醉自己,麻痹自己这是最好的度过眼下时光的办法。女儿小菲中间回来过一次,见老爸醉成这样大吃了一惊,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可老葛并没告诉她实情,小孩子家不必掺合爹妈的矛盾,学习又挺紧张的,让她省省吧。他只说跟几个股友喝高了点,赚了钱高兴嘛,没有大事,睡一觉就好了。他好说歹说,醉眼惺忪地把女儿送出家门之后,又倒在了床上。
电话铃终于震醒了他。
揉着眼睛,摇摇晃晃,走到客厅拿起电话,也没分清听筒还是说筒,便嚷了一句:死了!葛大校死了!喝死了!尚晓云、尚老总也死了,气死了!都死光了!之后,他就扔下电话,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呼噜声顿起,如滚雷从远处奔来,如火车穿过山洞。
尚晓云从听简里含糊不清的嚷叫中知道老葛在家,于是一边嘴里嘟囔着这死鬼,怎么回事,不好好接电话,一边又不甘心地拨电话。
外屋,一直冷峻观察着盘面变化的夏洪,发现不见了尚晓云,似乎想到了什么,并从半开的里屋门缝看见了尚晓云正在拨电话。她走过去,按压住了尚晓云已拨通的电话。
尚总,给谁打电话呀?夏洪微笑着问。给、给……尚晓云支吾着。给姐夫打,是不是?夏洪追问。是、是……尚晓云不好意思,有些尴尬。表姐不是跟老兵打离婚嘛,还打什么电话?和好了?
我想,不管怎么样,夫妻一场,得把信儿告诉他。他手里可拿着不少中龙股票呢……尚晓云的笑容很勉强,掩饰着一丝慌乱,尽量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解。
要是这样,我劝你不要打这电话了。夏洪绷起了脸,郑重地告诉她。
那哪儿成啊!小洪,那他全赔了!你往下一砸,可把你姐夫给坑惨了!以前你都是同意我传话给他的!尚晓妄努力争辩,提高了声音。
这次不同了。夏洪的话短而有力,不容分辩。
有什么不同?你有那么多钱,当然我们那点数万元不放在你眼里,可对我们来讲,那是大钱!不行,我得赶紧通知老葛逃出火坑!尚晓云不顾夏洪的反对,又拨电话。
夏洪再次按下了她的电话。你!尚晓云瞪大了眼睛,怒视夏洪。我不能让你打这电话!夏洪变得十分严厉。那好,我自己去告诉他!尚晓云撂下电话,转身就气冲冲往外走。
夏洪又拦住她的去路,并把身后的门关上,插上锁。
你想把我关起来,软禁?是吗?夏总,夏老板?尚晓云冷笑着,头一次用这种口气质问夏洪。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这是商战!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这次,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亲爹娘也不行!夏洪依旧是争静而又冰冷的口气,美丽的脸蛋也因严肃而显得变形,老兵姐夫听信儿后一抛股票,他周围一大批跟进的人随他跑,那肯定惊动楼上的陈胖子陈杰的弟弟,还有那个楼上的神秘大户!他可吃了不少我的筹码。这样一来,陈杰、陈胖子等等这些网中的大小鱼们,都要闻风而逃,那我这么多天来费尽心机布的局不就全泡汤了吗?那我这几年来所有付出的代价、付出的心血、遭受的痛苦……一所有都全部白费了吗?我的表姐!你明白吗?
夏洪说着,嘴角微微抽搐,攥紧的双手也颤抖着,一双眼睛如刀子般刺着尚晓云。只见她从西服兜里馒馒、掏出一张存折,放进还在气呼呼的尚晓云手掌里,说:这个折子上有十万,我前几日存进去的,户头是姐夫的。算是对他的损失的补偿吧。你收着吧。
尚晓云瞠目结舌。
这、这……你早料到了会有这事……尚晓云结巴宥,从惊呆状态中回醒过来,盯着手掌上的暗红色存折,自语般地叨咕,这,这,你做事可真周到……你姐夫是没事了,只可怜那些跟着他买进中龙的赵妈、梁崽他们倒霉了……
你还想管天下所有人的损失吗?我的表姐,哪儿来的那么多慈悲心肠?我再告诉你一次,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商战,这里不相信眼泪,这里也不容许有眼泪,不容许心慈手软!你记住,当今社会,钱、经济利益控制了人类精神,把老祖宗那套,中国传统的道德标准,统统踩个稀巴烂,这里一切都被扭曲、被颠倒了!金钱这绞肉机,无情地绞杀着人类的灵魂,蚕噬着人类的神圣的信仰,人在这儿完全失去了自我!就如一个陀螺,被金钱这根皮鞭子抽打着,不停地旋转,旋转,一直倒下去为止!夏洪说出这番惊世骇俗的观点,重重地叹口气,一双眼睛冷寂而溴然地朝空中瞩望,并不去在意表姐尚晓云此时的感受,此时的看法。
尚晓云头一次好像不认识了似的盯着面前的这个女人,这个冷酷、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女人,甚至怀疑她是自己的表妹吗?曾在郊区荒野挖过野菜的那个小女孩吗?
你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害人又害自己,不图挣钱,又不图事业,只想着把中龙股从高峰打进谷底,把自己那么多钱也全赔在里边,究竟为了什么?我真不懂,就把中龙搞垮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尚晓云质问,眼里充满困惑和愤怒。
我只有一个目的:玉石俱焚!我要与陈氏家族一起燃烧,一起毁灭。夏洪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啊?一起毁灭?尚晓云惊问。
是的。所以我一直不让你知道真正内幕,知道我的用意。所有的事情由我一人来扛,你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我只能说这么多了,表姐,对不起。一切快结束了。
夏洪深深吁出一口气,然后转身走出房间,去指挥外屋正如火如荼的战争。
尚晓云如遭雷击般,几乎瘫在椅子上,半天回不过神来。她望着夏洪那瘦弱而坚硬的背影,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内心中也淅渐涌上来一丝丝的恐惧感。
这时从她手中的那张存折里,掉出一张旧照片来。她拣起来一看,便惊呼:这不是小雨吗?她是病死的呀,怎么会是这么个惨死状?
她发现照片背后有几个字:表姐,请原谅,一切都是为了她,为小雨讨个公道,讨还血债!
尚晓云完全迷茫了。当初光听说在一家大公司工作的小表妹意外病故,由于跟这位小表妹不怎么来往,不像当年的夏洪,她只是料理后事时去看了看,并不知晓整个内情。她喃喃自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中龙公司里一片混乱。陈杰在骂娘。气急败坏,气得要吐血。股价突然大逆转,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几天下来中龙股票跌入谷底,比发行价还要低,而且几乎无还阳的可能。陈杰和他家族的所有大小老鼠仓全部深度套死,而且后来拆借抵押贷款的上千万也都搁在里边,损失已无法计算,整个中龙公司随着也掉进冰窟窿里,这时只要把内幕一曝光,等待中龙公司的便只有一个下场:倒闭,关账。他手里持有的一堆中龙股票,缩水蒸发后几乎已成空壳,如一堆废纸!
这个恶庄这么干,目的何在?这不是毁我中龙嘛!他得什么好处?他自个儿也在毁灭!这个该死的恶庄,他要干什么?陈杰几乎歇斯底里般嘶叫,眼睛血红,脸色铁青。
许莎、李刚、郎铁山等一干人,站在一旁,低眉顺眼,心惊肉跳,此时此刻又不知说什么好。他们也从未经历过如此惨酷而惊心动魄的局面,又无力回天,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中龙完啦,陈杰陈老板可垮了。
尤其李刚,心情更为微妙而复杂。暗暗心惊,这夏洪可真是心狠手辣,毁人毁己,简直如一复仇魔女。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弄到这种地步。这种结局太可怕了,殃及那么多无辜,那么多钱财如水漂般化为泡影,包括国家银行的那么大资金也统统赔在里头,真正的血本无归,玉石俱焚,令人触目惊心。他突然怀疑,自己暗中支持夏洪,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揭露陈杰一伙人的违法勾当,非要这种手段不可吗?这种惩罚,未免损失太大,双方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陈杰办公室的压抑气氛几乎令人窒息,李刚想悄悄去一下卫生间,被陈杰叫住了。
李副总,去哪儿啊?想躲出去清静是吧?
我……方便一下……
先等一等吧。我知道你当年同情那个小婊于,暗恋着她,心里头对我不知有多恨!哈哈哈……陈杰如一头受伤的野兽般咆哮,到处咬人。
陈总,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扯那么远没什么意思嘛……李刚尽量不与他正面交锋。
中龙要垮,如了那小婊子的愿了,这回你高兴了,是吧?哼,告诉你,我还没垮!我不垮,中龙也垮不了!小婊子的阴魂不散,想毁我中龙,没那么容易,上次没行,这次照样行不通!陈杰狂叫着。
陈总说得太离谱了,对我也有误会,我从来没有想过毁中龙。小雨的事跟我无关,我对小雨如何,跟公司垮不垮也没什么关系。今天陈总在气头上,我不计较,但这屋子,我实在待不下去了!告辞!李刚不卑不亢地说完,拂袖而去。
你给我回来!还没发泄完的陈杰从其后大喊,可李刚头也不回地走了。
妈的,走吧!死了张屠夫,不吃带毛猪!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座城市像你这样的博士生多的像山里的鸟儿,水里的鱼,用网捞!陈杰鄙夷地在李刚身后说,又把郎铁山叫过来。那个五大三粗的兼做保卫科长的办公室主任郎铁山,本来低着头看李刚挨骂,在旁边看笑话,一听老板喊他,吓得一哆嗦,以为轮到他挨骂了。
老板……他低声嗫嗛。你去彻底查清楚!审后的黑手是谁?我怀疑这是个大阴谋;目的就想摘垮咱们中龙!搞不清楚,你别回来见我!
是,我这就去办!郎铁山如出逃般迅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