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到此终，不必担心多保重。今朝年方二十整，感谢父母养育情。”
这是春天的一个傍晚，一个年纪刚满二十岁的小伙子留给他父母的绝命书。
他写完了，觉得还有很多话要对父母说。他又提起了笔，接着写下去：“男儿有骨气，为名不为情。宁可自尽死，决不忍气生。”他抬起头。父母并没在面前，可他却仿佛看到了父母流泪的眼睛。他咬咬牙，写下最后一句话：“请把我的尸体送给医院做研究用。”正是充满生机的春天，正是充满生机的青年，他为什么想到死？他为什么要去死？
同样是春天的一个傍晚，同样是他，同样是这支笔。不过，那已是两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他爱上了一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姑娘镜玉。他背着人，给镜玉写了一封情书。他写的全是心里话。虽然措词幼稚，可感情是真诚而热烈的。
姑娘含着羞涩的微笑收下了情书。两个人在春天开始恋爱了。
因为他们当时都还年轻，走上工作岗位的时间也不长，为了这些可以理解的原因，他们的恋爱一直在秘密地进行。而这样的恋爱，更充满神秘、新奇和海誓山盟的色彩。
有人说，初恋是可贵的。因为初恋最真诚，最纯洁，最痴情。
他们的初恋，就是这样。他们谁也不愿意离开谁，巴不得整天在一起。两年过去了，他们感到时机成熟了，就试着向自己的亲属首先公开这个秘密。
镜玉不好意思对父母讲，就先告诉了姐姐和姐夫。不料，她得到的却是讥笑和白眼：“啊？他是做啤酒的工人？你图的什么呀？你怎么没找个做尿盆的呀？”
“得得，这回好啦，你们两口子往后喝啤酒不花钱了！连街坊邻居都能沾光呢！”
“他属什么的，长得那么黑？属猪的吧！”
“听说他家里挺穷的，你跟他享不了福！”
“你急什么？好样的多着呢！往后我们给你介绍一个有钱的主，工作要文明点的，最好在国外有亲戚的！”
“往后你别再主动找他，让他慢慢凉下来，然后再提出断绝关系！”
“这怕什么，傻丫头，我谈了好几个，最后才挑上你姐夫。你看，我们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听姐姐的话，姐都是为你今后着想。”
“你年轻，还不知道什么叫过日子！感情好怎么着？往后靠什么过日子？是吃感情，还是穿感情？”
谁能说姐姐、姐夫不是出于好心为妹妹着想呢？“是啊，姐姐、姐夫还不是为了我好吗？”
镜玉的心翻腾来，翻腾去，一会儿凉，一会儿热。经过姐姐、姐夫的多次劝说，终于，她的心开始活动了。说也奇怪，当她的心开始活动以后，她看自己的恋人的眼光也不知不觉地变了。从前，她看他的优点多，现在她看他的缺点多，而且多得看不下去。
她违心地但又是自觉地、有目的地但又是莫名其妙地开始冷淡自己的恋人了。
突如其来的冷淡，使小伙子感到接受不了。当他逐渐弄清这一切变化是来自对方姐姐、姐夫对自己的态度时，他全明白了。他想找镜玉好好谈谈，不料镜玉干脆直截了当地提出断绝关系：“咱俩脾气合不来，就断了吧！”
“这不是你的心里话！”
“是！”
“不是！这是你姐姐、姐夫的意思！”
“你胡说！我自己的事跟他们没关系！”说着，镜玉“砰”地把门关上，说什么也不开。小伙子绝望了。他感到自己追求的一切都失掉了。他的爱，刹那间变成了恨。他恨镜玉，更恨镜玉的姐姐、姐夫。
他回到家里，做了两把火药枪，然后给父母遗下绝命书，就来到镜玉的姐姐家。一推门，正碰上镜玉也在这里。“我最后再问一遍，咱们的事究竟怎么办？”
“我不是说过了吗？断！”镜玉无情的回答，更使他铁了心。一抬眼，只见镜玉的姐姐、姐夫正站在一旁看笑话，他就猛地掏出枪来，一枪打倒了镜玉的姐夫，又一枪朝镜玉的姐姐打去。镜玉冲上来从后面死死抱住他。他回过手来，从腰里拔出尖刀，冲镜玉扎去！一刀，又一刀，一口气扎了七十刀！然后，跑上房顶，一头从上面栽了下来……他没有摔死。可是一镜玉死了。
镜玉的姐夫受了重伤。
镜玉的姐姐虽然幸免，可她怀里抱着的一岁的孩子却无辜地挨了一枪。
最后的审讯结束了，他被带出了预审室。尽管他没有摔死，但我知道，他从预审室出去后，将要走向什么地方。
当我通知镜玉的姐姐最后再见镜玉一面时，她尖声哭叫着：“镜玉啊，是我害了你啊！”是啊，这一害，要了三条人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