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蕹闻言,本来端着杯子的手轻轻一颤,然后不动声色地抬眸。灵动明亮的眸底划过一丝疑惑,“请岑公子明说。”她即便知道自己的个性可能会惹来不少的麻烦祸端,只是,也应该没有严重到要将她的下半生都给毁掉吧。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他端起茶杯,轻轻地用杯盖拨弄着杯中漂浮的参须,似乎以此来掩饰心中的不安。“在揭示答案之前,我想要请问巫姑娘一件事情。”他轻轻啜着杯中的参茶,似乎自己谈论的话题非常轻松。“巫姑娘可知道,为何伦子言会这么伤害玄峃?”他抢在巫蕹开口之前,继续发问。
虽然不解,巫蕹是自然之道玄峃为何会得罪了伦子言。“略知一二。”这些事情,她怎么会在不清楚的情况下贸然救人。虽然她并非为了玄峃才出手的,但这并无差。她虽然漠然,于她无碍的事情,她绝对不会插手。但,现在既然扯上了谨荇,她就不得不出手,既然出手了,她就觉得自己有权利知道事情的始末才是。所以不管擅自调查他人私事到底有没有道德,在她的眼底,这两个字已经不存在,不,应该说,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是老天不容许她的生命里面有道德二字的。
从巫蕹的眸底看出她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即便不是事情的全部,大概也有大半了。“那么,我想你该知道,伦子言尚有一女,却早已不知去向,是吗?”他轻轻的说。这两件事情仿佛是毫无关联,但却暗藏另外无数玄机。
一阵寒意从脊背后传上来,巫蕹不由自主地放下茶杯。她倒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毕竟时隔十年,即便当年的小女娃现时亦不过是十来岁左右,能够做些什么呢?这么阴狠的计谋,倒不像是一名十来岁的小姑娘能够想得出来,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撇除了这个可能性。此刻岑岱会突然间说出这个事情来,想必是想到些什么了。
似乎看出了巫蕹的想法,岑岱并没有特别的表情,只是浅浅地颌首。“我想,你大概是知道的。依照我们的常识,小孩童该是天真烂漫的,不该有那些不纯思想。但,我们都知道依照个人成长的环境不一样,她的个性,心思都会随之变动。伦子言将她托养在亲戚家中,我们都不知道她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又不知道那些亲戚对于她娘亲死亡的事情,是怎么跟她解说的。如果她自小在耳濡目染之下,误会了玄峃就是害死她娘亲的凶手,然而巫姑娘之前又不幸牵扯在内,难免过激之下,她会做些什么事儿。再说,我们都不了解,她身后的财富到底有多大——”总而言之,他们就是对对手一点都不了解,所以完全不能够撇除那个原因才是。“所以,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我们必须按兵不动。我来代替巫府前去协商,我会极力拖延时间。巫姑娘在这个空档之中,就好好调查那女娃到底在何处。”
巫蕹点点头,对于岑岱的计划,没有任何异议。她知道倘若是巫府的人前去,是无法拖延得了时间的,反而会加剧对方的反应。思及此,她即便不愿意自己巫府的事情交由他人来管,但此刻实在是无可奈何。“那就有劳岑公子。”内心对于岑岱的多次相助充满了感激的心情。她亦知道岑岱的目的跟心思,但——唉!
得到巫蕹的应允,岑岱即刻放下茶杯。“既然如此,岑岱亦回府打点。告辞。”此事刻不容缓,不可再拖下去,免得事情变得更糟糕。巫蕹微微颌首,然后目送岑岱离开,她心里面突然感觉到一阵不舍。本想要喊住岑岱远去的背影,但最终她还是咽回肚子里,现在应该以大局为重。
就在巫蕹想要回到书房里去之时,蠡崚忽然来到她跟前。先是拱手作揖,“娘亲,孩儿刚才前去探望谨荇阿姨,现在她已经醒过来了。可见休大夫是费了不少的心力将她从鬼门关给捡回来的。”他轻声道,心里面更加钦佩休叙舒的能力。方才从福大娘的口中得知,之前谨荇阿姨伤得有多重,光是伤口恶化都数次了。每次都差点踏入了鬼门关里面去,险些就不回来了。都是多亏了休叙舒利用了不少的灵药以及日夜守护在旁,以免发生了突发情况。但亦由此可见,休叙舒对谨荇阿姨是非同一般。
听见蠡崚的话,巫蕹再次坐好,还用眼神示意蠡崚坐好。“如此,我便更该前去一趟才是。现在谨荇既然醒来了,那应该没有大碍了。我们更应该好好招待休大夫才是,无论他是为了什么原因医治琉璃跟谨荇,但毕竟他着实是出手了。我们也不该强求些什么才是。”她啜了口参茶,“对了,方才,我让你去找穆小姐的事儿,你办妥了吗?”她装作漫不经心地说。
接过下人递来的参茶,他眉头不着痕迹地轻轻蹙起。这些日子,他已经喝了不少了。肚子里面都差点可以种出老山参来,所以现在他每闻到那浓烈的参味就想逃。但想到娘亲肯定会为此担心,所以他即便再厌恶都只有喝下去。“娘亲,您放心,方才孩儿已经让穆小姐喝下了迷药。并且已经将她送回屋里去,歇着。”穆暄这些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只为等到休叙舒的回来。如此下去,她的身子会吃不消,届时穆老爷就肯定会迁怒于巫府。
轻轻颌首,“这天儿冷了,你可别在外头待久了。免得染病在床,你这身子可就吃不消了。”眉头轻蹙,眸底染着忧虑的神色。“我现在先往谨荇那儿去看看,等下你让牛管事到寒轩的书房里等我。”她落下话,然后徐步离开。
蠡崚浅浅笑着,“是,娘。”目送巫蕹的离开,他放下茶杯。真不知道现在那件事情到底如何解决,他命人偷偷报讯给岑叔叔,不知道这到底对不对。岑叔叔真的能够帮忙解决吗?他没把握能够保证岑叔叔是否能够帮得上忙,但是他能够保证,这份心绝对能够让娘亲的早已冰封的心融化掉。他知道岑叔叔在那儿也有重要的事儿要处理,但他不知道岑叔叔是否已经处理好了那些事情。但,他晓得,他派去的人将口信带到之后,岑叔叔就马上快马加鞭地回来——他想,岑叔叔定是将那些事情交托给他的属下了。只是,不知道那些家伙能不能搞好,倘若是有能力处理好,那就不需要岑叔叔出马了。想来,这回算是巫府拖累了岑叔叔了。
即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啜饮着回甘的参茶,蠡崚蹙眉细想。
“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将我当家人看呢。”琉璃稚嫩娇柔的声音从外头飘进来,继而映入她娇小的身影,却不意外地看到她背后在这段时间里默默跟随着的关泽。“怎地发生如此大事,都没半个人来知会我呢?”她意外地从那些丫头窃窃交谈之中得知了商行里头发生的事儿。她看蠡崚的表情,该是早就知晓此事,而且,她还听说蠡崚昨日还跟娘亲两人关在书房之中。可见,两人是在商讨那些难搞的事情。
放下手里面的杯子,轻咳了声。“关师兄请坐。”他施展出主人的大度,在六岁的幼儿当中这是非常难以见到的。“姐姐,你身子尚虚,犹在调养之中。我这做弟弟的,又怎可将缠人烦扰之事来烦你?若是打扰了你休养的心情,那我该当何罪才是?”他浅笑地说。
琉璃横眼瞪了蠡崚一眼,就知道他这么说,她承认自己的脑袋瓜子没有弟弟的灵光,也做不到在小小年纪当中就能够如此大度,如此有风范。但,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够为这个家做些什么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大家保护着。眼前的小子明明就是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弟弟,却如此辛苦地保护自己,教她情何以堪?如何自处?“就你会说。”喝了口茶水,“听说休大夫因为我的任性,不再给我治病了?”
蠡崚寒光一闪,到底是谁泄露了风声。琉璃是他姐姐,即便她的任性给这个家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责怪姐姐。但他明白姐姐的个性,她虽然年幼爱玩了些,但依旧是非常爱这个家的。即便有时候因为她的任性而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但她绝对是无心的,而她在知道自己如此犯错之后,定会自责。所以他跟娘亲都会极力为她瞒下来。她虽然任性却不刁蛮,虽然娇气却不骄傲。“姐姐从何得知?那些不过是风言流语,何必当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