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斯模样,让岑岱不知如何说话才好。他觉得胸腹之中有着千言万语想要尽诉,却无从说起。最后只能拂袖,“巫姑娘,你此番是在鲁莽。或许我们能够想出个万全之策,为何你要选择最愚蠢的呢?”他气疯了,有些口不择言,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此言有多么的伤人。“不,岑公子此言差矣。倘若小女子不将玄公子救出来,岑公子只怕从此少了这么一个知心好友。”她并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事实。“当时,玄公子浑身鞭伤,若是延迟救治,他的性命难保。在此情况之下,小女子虽然受些小伤,但却能够救出玄公子,亦没有白费了。”她心里其实还有个疑惑,只怕伦子言此次松手,是另有阴谋。
“小伤?”岑岱压根不相信巫蕹的言辞,“光是看你那该死的苍白脸色,我就知道你的伤势会有多么的重。”他又不是傻瓜,若非她失血太多,脸色又怎会如此苍白。“请了休叙舒过来没有?”
轻轻苦笑,“我已经命人将女医请过来,上了药,此时已觉好多了。岑公子无需过于担忧,还是救谨荇要紧。”她的声音仿佛游魂般漂浮。让岑岱听了,甚是担忧。“陆管事,还望你多加照应。倘若有些什么事,可以请求休叙舒的。”他知道休叙舒如无代价,是不可能施以援手。但此事,是休叙舒欠了玄峃的——
巫蕹凝望着岑岱毅然离去的背影,她仿佛听到了岑岱担忧的心声。她感应到了岑岱为自己忧心的心情——原来,被人关心着的感受是如此温馨。“有了你的关怀,我会撑住的。”
远去的岑岱并没有看到巫蕹犹如昙花般的笑容,而侍候在侧的陆管事看到了,欣慰在心底。他跟从巫蕹已经有了好多年了。当年的巫蕹身怀六甲,贫困潦倒,有谁能够想象得到她有今日的风光?他并非不知发生在巫蕹身上的所有事,当时他和那些人一样想法的。只是后来接触,相处多了,他才知道巫蕹冷漠的原因。看到了她冷漠下的温柔,虽然只对一对儿女所展现。
“陆管事,你也该是累了,先下去歇着吧。”她淡淡地下着命令。“主子,属下不累,仍可以侍候您。”
摇摇头,“陆管事,我知道你为人忠心。但现在,我并无觉得不舒服。你可以暂且歇下,别忘了,待会大小姐治病。依照我现时的状况,是无法前去的。这事就有劳你了。”她说话向来客气,“我累了,想歇下了。你先出去吧。”她淡淡道。
见主子如此坚定,陆管事亦不好说些什么,对巫蕹点点头就走出去了。巫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轻轻喟叹。果然,她的感觉没错,当初她就像,若是与岑岱他们相交,只怕会有麻烦不断。此事,现在不就印证了吗?淡淡一笑,但如此感觉着实让人觉得暖心。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巫蕹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黑了。她勉强地抬手,扯动着挂在床边的响铃。不多时,只见陆管事慌张地跑进来,“主子,现在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第一次,巫蕹才看到陆管事是如此关心自己。为何之前从来没有发现?是她太理所当然了,所以忽略了身边关注自己的目光吗?还是她过去冰封太久了,弄得自己的心都已经麻木,感觉不到那些温暖的目光。这次,她该感谢伦子言让她有机会感觉得到这样的感觉吗?抿唇轻扯。“陆管事,别过于慌张,实在有失身为管事的威严。我召你来,只是为了琉璃的事情。我不知不觉间,已经睡去了一天时间,错过了琉璃的情况。麻烦陆管事现在告知我一声。”
陆管事恭敬地拱手,目不斜视地看着巫蕹依旧苍白的脸蛋。“禀告主子,大小姐的病症在休大夫的竭力救治之下,已经见好。休大夫说,经过今日治疗,大小姐的病症根治有望,还请主子别过于忧心,专心养伤才是。”他诚恳道,“睡去一天,主子想必饿了。属下这就去为主子备妥酒菜,让下人侍奉主子用膳。”他拱手道。
经陆管事如此一说,巫蕹的确感觉有些饿了。对陆管事微微一笑,“有劳陆管事了。”她轻言道。望着陆管事欣慰离去的背影,她心底有着说不出的感受。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间,屋里突然多出了一道气场。她心惊的一看,只见浑身浴血的岑岱手里搀着金谨荇的纤腰突然出现——金谨荇浑身像是无力地靠在重伤的岑岱身上,她觉得一阵忧心。连忙拉动响铃,陆管事因为慌张,差点扑到在地。他看到岑岱跟金谨荇之时,差点冲到门外呕吐起来——只因岑岱跟金谨荇身上的伤实在是太严重了,让他觉得恶心——
不消多说,巫蕹知道这些都是伦子言的毒手。“陆管事,麻烦你派人请大夫过来一趟。若是一般大夫不行,就请休大夫过来一下。告诉他,若能治愈谨荇跟岑岱,无论要我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可以。”她原想坐起来探看情况,不料身上的伤实在是太过严重了。让她力不从心。她看见陆管事仍然呆在原地,不禁着急地说。“快去呀。”
回过神的陆管事,迅速跑到外面去——
“岑公子,岑公子,你此刻可能听到小女子说话?”她担忧的轻问。将金谨荇轻轻放在巫蕹的软榻上,亦不管她身上的污血是否会沾污软榻上高等的皮毛。“不好意思,在下实在是支撑不住,在周围却亦无可托付之人。故此,只能依靠巫姑娘。倘若造成姑娘不便,还请见谅。”他的话语如同飘絮般单薄凋零,听在巫蕹的耳中,实在虚弱无比。
“岑公子所言实在太过客套,你我之间何须客套?今日岑公子所受之伤,只因解救谨荇。巫蕹在此谢过岑公子大恩。”若非她万般请托,岑岱可能就不会这么急着前去冒险,这都怪她。岑岱淡淡的摇头,“巫姑娘客气了,谨荇与在下亦有交情,情理中,亦是应该施以援手。倒是今日,万不得已之下,造成姑娘困扰,实属不该。”说完,他作势要离开。
巫蕹着急道。“岑公子,身手如此重伤,倒不如先行留下修养。待伤势有所好转,再行回府。”她真切地挽留。岑岱摇头,“巫姑娘有所不知,方才在下在伦子言的重鞭之下,勉力逃出。至今,他仍旧四处搜寻在下下落。倘若发现在下身在此处,恐怕会连累巫姑娘受罪。”如果巫蕹身受重伤,实在不能再受袭击,否则她此命休矣。
“岑公子,你不必担心。我想伦子言应该不会找到这边来,毕竟他亦想不到我与此事有关系。”她安慰道,其实心底里亦是无底。她知道伦子言有一个特质,就是一只鼻子非常的灵敏,能够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今日她屋里的血腥味道如此浓烈,只怕真的会引来这么一个煞星。
今日她身受重伤,府里的护院即便联手,亦无法与伦子言抗衡。如此一来,便会牵连到府里无辜的下人,如此真的好吗?但若真是放任岑岱跑到外面,不消一个时辰,她就可能听到他的死讯了。真的好矛盾——
岑岱看出巫蕹的挣扎,正要离开。不料一颗石子打到他的膝盖窝上,他一个踉跄就倒在地上。休叙舒在陆管事的带领下,连忙步入屋里。“你是谨荇的朋友,倘若她醒来知道你为了她丧命,她只会悔恨一生。”若非为了担心谨荇会伤心内疚,他根本就不会看这个男人一眼。话落,他立刻为因为跌倒而昏迷的岑岱把脉。眉头轻轻蹙起,从袖子里掏出一颗棕色的药丸喂进他的嘴里。“这颗丸子价值万金,你现在给我吞下去,这笔账我以后再跟你算。”冷哼一声,然后看也不看昏迷中的岑岱,坐到软榻沿,温柔地为谨荇把脉,同样从袖子里掏出一颗药丸,问陆管事要了杯水,和了药丸温和的喂给谨荇。“陆管事,谨荇是女儿家,她身上的伤,我实在不便察看,现在有劳你请来女医。还有地上躺着的那个,请帮我搬到客房里去,我亲自为他治伤。”
陆管事微微拱手,挥手命几名小厮将岑岱小心翼翼地抬到客房里去——
就在休叙舒想要离开之时,“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我的好事坏掉——”伦子言壮实洪亮的声音穿透屋檐,传至几人的耳中。巫蕹表面虽然平静如昔,但心里却是波涛汹涌。毕竟此事牵连着府里所有人的性命,她实在没有把握可以让伦子言手下留情——
只见休叙舒冷冷一笑,“我就说谨荇无缘无故怎么会伤得如此之重,看来就是你这个老匹夫所下的毒手。”他的声音如同从修罗地狱传上来的一般阴冷。“你好大的胆子,连我的人都敢碰。”话落,袖子一挥,身影便犹如大鹏展翅高飞一样——站在屋顶,任由着狂风搞乱自己的衣衫,飞雪沾湿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