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岱独自步出巫府,不似来时一般惊动了大家,他悄然扬尘而去——
“岑大哥,请留步。”金谨荇的声音从岑岱的身后追来,岑岱如她期望地顿下脚步。“谨荇,有事吗?”他回头浅声问道。
属于金谨荇那抹水蓝色的身影定在岑岱的跟前,“岑大哥,你可知道师兄到哪了?”
“谨荇,你——”他看着金谨荇明显涂过脂粉的脸蛋,只是她眼皮下的暗影却非脂粉能够掩盖得住的。“我现在打算到他府上去,你要不要一起?”他不知道金谨荇为何短短一天变得如此憔悴,而且金谨荇向来不会涂脂抹粉,今日如此异常,定必有事。
闻言,金谨荇蓦地摇头,“不了。”她无力地说。“我已经到他府上找他了,只是,我找不到人。”吸了吸鼻子,她快速地眨着发红的眼睛。“我知道,是休叙舒的关系。”她的声音时如此虚弱无力,身旁的岑岱听了也觉得不忍心。
“那——你可知道玄峃去了哪里?”他皱着眉头询问着。
深吸了口气,金谨荇极力压下胸中的那股酸郁。“言喻说了,师兄到广州府巡视了。”她伸出手,接住飘飞的雪,“我实在不明白,玄府的商行一直都不是他在管。或许这样说,他一直都是隐身于幕后,根本不需要巡视商行。他这么做,一定是为了避开我——”泪水终于忍不住从眼眶滑落,泪水混和着她脸颊上的胭脂滴落。嫣红的脂粉颜色更把她的脸色衬托得更加苍白——
岑岱不忍心地拍拍她的肩膀,“傻姑娘,别胡思乱想。你现在巫府这里待着,我先去找玄峃,如果有什么消息,我再找你,好吗?”他叹息道。
“唯有如此。”金谨荇微微苦笑,“岑大哥,我现在也只能够相信你了。”她并非傻子,知道如果自己亲自出马,像玄峃如此信守诺言之人,也只会躲着她。
点点头,岑岱不愿见金谨荇如此颓废,“我先告辞了,你别多想,免得弄垮自己的身子。”
金谨荇默默无语,不应答岑岱的话。她现在不知道怎么搞的,难道是知道玄峃被迫答应休叙舒条件是因为她的自私,所以才会这么紧张玄峃的踪影吗?要不然为何之前数年不曾联系,亦不会像这次一样,心里不舒服?“师兄,你到底到哪去了?”
“这位小姑娘,要不要让我们告诉你,令师兄的去向?”有道声音如鬼魅一般出现,着实让金谨荇吓了一跳。她强打起精神,面对着忽然出现的几人。“你们到底是谁?”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不简单,而且目标肯定是她。
“别紧张,呵呵!金姑娘,我们主子想要请你做客,你应该不会不赏脸的吧?”为首的男人淡然的笑道,眼神就犹如刀锋一般锐利。金谨荇觉得头疼得紧,倘若是平时,她绝对不会担忧的。只是,此刻,她哪有那么多的心力理会这些事情。“哼,莫非你家主子以为本姑娘这么容易能够请得到吗?”
趁着对方错愕之际,金谨荇使出轻功立马逃离——不料,对方的其中一人马上意会过来,纵身硬生生将金谨荇给拉下来。
金谨荇在半空中挣扎,情急之下双指抽出固定自己柔长黑发的簪子,借住掌力刺向阻碍她的人。对方一个侧身避过那携带着杀意的簪子,一把擒住金谨荇,紧紧掐住她的肩胛。“好意请你,你不知好歹。”
“你......”才刚想要开口说话,不料被人点了哑穴。身后传来男人醇厚的声音。“小心点,可别伤了金姑娘,免得主子不高兴。”话音刚落,人影已经及近。“我们走吧!”
金谨荇挣扎不得,只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巫府越来越远——
“什么,谨荇——不见了?”巫蕹稳当地坐在椅子上面,冷眼看着休叙舒因为谨荇的失踪而失态的模样。“休大夫,请你坐下,好吗?”她轻啜了口香茶,顺便飞了一眼给站在身侧的牛管事。
“休大夫,是这样的,方才主子在书房收到了用飞镖夹带进来的纸条。”牛管事立刻奉上一张手指般大小的纸条。“休大夫,请看。”
休叙舒立刻接过纸条:若要金谨荇没事,必须玄峃独自前往梅竹轩。
狠狠地摔下纸条,又是玄峃——为什么每次跟谨荇扯上关系的都是玄峃呢?他——有什么地方比不上玄峃?
完全漠视休叙舒的失态,巫蕹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摆服饰,站起来。“休大夫,我让你知道这件事情,是看在你跟谨荇是师兄妹关系的份上。希望你能够帮上些忙,不过,如果你如此下去,我觉得你还是先稳定住自己的心绪比较好。”她淡然的开口,她最近已经觉得有点头疼了,如果休叙舒是这样的状况,让他插手是绝对的不妥。
深吸了口气,休叙舒浅浅道。“巫姑娘,关于此事,在下认为你还是找玄峃比较妥当。毕竟在下还要为令千金治病驱寒,先告辞了。”他实在是不希望丢下谨荇独自一人撑着,可是,他说到底还不是那个能够帮上忙的人。
休叙舒往门外走,巫蕹并没有留住他的脚步。“牛管事,你去准备下,待会我们前往玄府一趟。另外,请张管事跑一趟岑府,请岑公子帮忙在明日的宴会上替我们解释一下。”她冷淡地下达命令,然后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回到屋里,没有发现蠡崚的踪影,马上转换方向,“崚儿,你真的在这儿?”她才刚踏进她的专属书房,就看见蠡崚像模像样地在练习书法。她随手拿了一张过目,“不错,就是差了点劲力。”
“娘亲,孩儿不问自来,实属不该。倘若困扰了娘亲,孩儿在此陪个不是。”蠡崚拱手俯下,恭敬地说着。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傻孩子,这里是你的家,有什么地方你不能用?不过,娘亲想要暂时打断下你的雅兴。”她扶着蠡崚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蠡崚,这几天,娘亲有些事儿要忙,可能会疏忽到对你的照顾。希望你能够谅解为娘。”她难得温柔的说。
蠡崚回以一笑,“娘亲多虑了,孩儿为何不能体谅娘亲的苦心?”他认真地说。“娘亲,请您放心,别为孩儿担忧了。”他的体贴让巫蕹甚是安慰,原想再多说几句,却在瞥见牛管事在门外安静地守候,心知牛管事已经准备好了。遂道:“崚儿,你继续练字罢。若有什么需要,可以拉动这个铃铛,吩咐管事们帮忙。”她有些不舍地望着蠡崚,她实在很担心体质太弱的蠡崚单独留在这儿。或许是她防心太重,可能找个时间,抽选几个可以相信的丫头过来照顾蠡崚,也可以令她稍微放心些。
“娘,您早去早回。”话落,他已经挣脱开巫蕹的手,回到案桌前挥笔——仿佛没有注意到巫蕹什么时候离开书房的。
正想踏上马车的巫蕹听到从岑府回来的张管事的禀报。“主子,岑府的门人说,岑公子尚未回府。”他恭敬地声音传进巫蕹的耳中,她微微点头。“知道了,你先回府里去。对了,你到我院子里头,看看少爷有什么需要。”
“是,主子。”张管事微微拱手——目送着巫蕹马车远去的影子,直到影子消失不见,他才回府里去。
才刚下了马车,巫蕹见到岑岱从玄峃的府邸走出来。“岑公子,怪不得听贵府的门人说,你尚未回府。原来是来这儿了。”她首次主动跟岑岱说话。让岑岱看到了她的改变。“没错,只因之前请玄峃帮忙将休叙舒请来,向前来答谢而已。未知巫姑娘前来,所为何事?”有意无意地隐瞒了金谨荇对他所讲之事。
“岑公子言重了,若要答谢,那也该是由小女子亲自道谢才是,怎敢连此等小事亦要假手于人?”她对随身跟从的牛管事点点头,后者了然地前去门房通报。“小女子此番前来,是为了谨荇而来。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小女子正在书房中处理事务,不料一只玄黑飞镖就从窗口飞进。小女子察觉有异,连忙上前察看,只见一张手指般大小的纸条被绑在上面。”
虽说巫蕹的语气平淡无波,听在岑岱的耳中却是一阵阵的担忧。“那结果怎么了?”此事肯定是跟金谨荇有什么关系,要不然巫蕹绝对不会如此说的。“小女子拆开,只见上面只写着,若要谨荇没事,必须玄公子独自前往梅竹亭。”她平静地说下去。“如此证明,谨荇跟玄公子必定是关系匪浅,若非如此,对方又怎么会利用谨荇来要挟玄公子?”
此时,岑岱才知道原来谨荇从来没有跟巫蕹说过自己与玄峃是师兄妹的关系。只不过,就此看来,巫蕹也该是想到这一层关系了。“那我们赶快进去找玄峃,要不然我担心太迟了,谨荇会有不测。”说着,他立刻拉着巫蕹的柔荑往里面走。
巫蕹也只是瞟了被握住的手,并没有挣开,跟随着岑岱的脚步走进玄府。只见原该在广州府巡察的玄峃正好整以暇地品茶,见着两人脚步有些慌忙地走进来,“岑,你怎么了?”才刚离开,怎么一盏茶时间都没有就再次造访,而且还拉着人家巫蕹的手。
“玄,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可是我希望你能够镇定。”说话的同时,岑岱对站在玄峃身侧的言子使了一个眼色。“谨荇出事了。”才短短五个字,岑岱就已经见到玄峃额际凸起几条青筋。
巫蕹仿佛没有见到,掏出那张小纸条递给玄峃。后者看后,不怒反而浅笑。“我想,我知道是谁。你们放心,谨荇是不会有事的。”他看了看天色,“此时天色不早,倘若两位不见弃,请留下来吃顿便饭?”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两人对视一眼,“谢过玄公子的好意,小女子今日另有要事,不便留下。”说完,立刻转过身,从跟从的牛管事手中取过两瓶酒。“这是小店刚刚研制完成的玉香酒,望玄公子不吝赐教。”话落,她施了个万福,旋身离去。
她稳稳地向前举步,好像没有察觉到身后流连在她身上的目光。
“我知道,你一定有你自己的打算,告诉我。”岑岱找个位子,自己坐下来。他不是瞎子,只要碰上谨荇的事,他的冷静恐怕都躲到凉快地方去歇息了。“我是不会让你独自去冒险的,你该知道。”他冷瞪着默默无语的玄峃。
听闻好友语气里的坚持,玄峃扯出一抹不算好看的笑容,“岑,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他无声地喟叹,“还记得,当初伤我之人是谁吗?”他淡然的语气仿佛只是在叙说他人的故事,岑岱却能知道他心中的刺痛恐怕会永远留存。
难掩微微愕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