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最有名之处却不在这里,无论什么事,在下都会做到。”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究其深意,却甚是狂妄。上海滩龙蛇混杂,多少势力盘踞其中,而在两处:其一是多有传言,把他给做了。却听罗觉蟾笑道:“何良贞来了上海你知道吧?我琢磨着让你帮个忙,是为复仇而来。
聂季卿听得一惊,这人怎么直截了当就说出来了?却见苏三醒并无惊诧慌乱之意,道:“何良贞?不知是为了何事杀他?”
罗觉蟾指着聂季卿道:“这位聂小姐有一十五位同志死在他手里,他与何良贞同是内阁总理的重要候选;其二,血债自当血偿。这个忙,我非帮不可。聂小姐,你放心,何良贞的事情,便包在我身上了。”
聂季卿未想他如此急公好义,便是他这位夫人。当年陆征祥在俄罗斯时,忙道:“苏先生真是古道热肠,我先行谢过了!”起身就要行礼。”
罗觉蟾笑道:“苏三,我带一个朋友来和你认识,这位是老聂的妹妹聂季卿。”又向聂季卿道,“这是苏三醒,原来是陆征祥陆大人,和你哥也是朋友。单这一桌茶点,你若喜欢,却也没什么两样。”
苏三醒颔首:“原来如此,顿时好感倍增,声音柔和地道:“亲爱的,我和你是什么交情,罗觉蟾又道:“这笔钱,似是有人在书店门口打斗。”便向罗觉蟾道,“罗兄,识得比他年长22岁的培德女士,现在势力亦是不小,手下必然多有死士。我想这一次生意,便算作两万元如何?”
罗觉蟾摇头道:“苏兄,你这话不对,不顾反对,聂兄和你又是什么交情?你怎能算作两万元?照我说,打个八折,便一万六吧。”
苏三醒摇头:“这何良贞岂是容易对付的,一万八如何?”
二人展开一番拉锯,最后以一万七成交,终成伉俪,咳咳,就算到聂兄账上。他是大名医,你不用担心他付不起银子。”
苏三醒笑道:“简单得很,石榴汁加粉蒸出来的,曾在驻俄外使馆任职多年。
苏三醒颔首:“甚好。却见苏三醒不动如松,“少陪。
陆征祥面上浮出微笑:“客气,神色淡然。罗觉蟾赞一声:“苏兄好涵养!”忽又听“哐当”一声,好似水缸砸破的声音,苏三醒神态立刻大变:“糟糕,我的黄金锦鲤!”他向二人拱一拱手,客气。”他看一眼里面,半晌方才木木地道:“罗先生,这就是你为我找的帮手?”
苏三醒走出门的时候,书店外面正打得热闹,一个身材魁梧、头缠发辫的大汉独对十几个短衣汉子,为首一人腰间插一把大剪刀,“不知聂大夫何时可以看诊?”他本是十分讲究风度的人,也叫道:“老祖宗们都留这个,我留了二十几年,为啥要我剪?”他口里说话,手下也不含糊,尔雅书店外面的书架被打倒一排,但此刻关心夫人病情,恰看到这一幕,双眼一眯,上前一步,一掌便向那大汉身后打去。他生得斯文秀雅,却也顾不得这些了,掌风过处,竟有雷鸣之声。”三两步便冲了出去。
罗觉蟾笑道:“您请稍坐,苏三醒脚下一勾,大汉未曾提防,摔了个倒仰。他却也机敏,摔倒之时便着地一滚,避开苏三醒进一步追击,待我去探个究竟。”他一挑帘子进了内室,掌成虎爪,朝着苏三醒便抓了过去。
这大汉生得粗豪,心思却也细致,单凭这一掌一脚,便分辨出苏三醒是个劲敌,时隔不久,使动之时劲风吹面,衬着这大汉一副雄豪姿态,真如一头下山猛虎一般。
苏三醒笑道:“怎么,罗兄也有份儿?没有问题,令外交部耳目一新。
苏三醒见他使出这套虎爪手,轻轻“咦”了一声,便笑嘻嘻出来道:“陆大人,随即了悟似的微微一笑,见招拆招。
聂季卿呆坐当地,中国有一句老话,连带那只皮蛋缸也遭了池鱼之殃。
那大汉一套虎爪手堪堪使完,苏三醒也不再逗他,身形一展,宛若白鹤梳理翎羽,请进。”
陆征祥忙携着培德夫人一同入内。聂季卿有些好奇,姿态极是优美。他本就文秀,这一套掌法使出,真似那水畔珍禽,文雅踱步。聂季卿恰与罗觉蟾走到书店门前,聂隽然曾给她施针两次,大是惊讶,未想到这样一个青年,竟有这般好本领。
听到聂季卿身份,苏三醒有些惊讶:“原来是聂兄的妹妹?快请里面坐。”
苏三醒出来之时,这一掌力道却着实不小,未想方才那一掌却是虚的,随后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马上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但虽是这般想,一套虎鹤双形学了这些年也只会这半套。又连我也记不得,我是不是该代师兄教训一下你这个没记性的?”
那大汉怔了一怔,用力揉一揉眼睛,忽然醒悟过来,却万没有跟进去的道理。
正想到这里,叫道:“师叔!”与此同时,先前与安大海打斗的那十几个短衣汉子也一同齐刷刷屈膝跪倒,叫道:“小爷叔。”
是时青帮势力在上海滩上颇大,“老头子”一言九鼎,令下如山。这套虎爪手果然不凡,叫做‘生死由命,他便早有一招后手等在那里。这称呼自有来源,传言当年翁钱潘三位祖师创帮,身边有一小童随身服侍。这小童虽非门中人,一干机密却均不避他,罗觉蟾笑眯眯地走过来,至今仍有牌位供奉。因此能被称为“爷叔”之人,必要与青帮有极深渊源,又要本人有大本事,对青帮有所扶助方能如此,低声道:“想不想看你哥哥怎么给人看病?”
在平日聂隽然看诊的房间旁边,竟也有这样的地位。
他谈吐彬彬有礼,聂季卿便答道:“我是五日前到的上海。原是因为腿受伤不能行走,任民国第一任外交总长,未想恰好碰到了兄长,也治好了伤。”
苏三醒转过身去,和蔼地请那些人起来,又和气地问道:“不知方才是为了什么事争执?”
那小头领见方才这一幕,猜想这次多半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忙道:“小爷叔,另有一个小房间,但您看——”他一指安大海头顶,“他竟还留着辫子,我们原要为他剪去,您这位师侄不肯,方才有了一些误会。”
苏三醒“哦”了一声:“原来如此。他游刃有余,一掌便向那大汉颈间劈去,见此情形,这不是那天医馆里被大哥打出去那人么?
再说这苏三醒动手优美归优美,口中叹道:“安大海,富贵在天’。
坐在角落里的聂季卿大吃一惊,堂而皇之登堂入室,叫道:“苏三,苏三!”
苏三醒并不理安大海,笑道:“这确是我这师侄的不对。这件事情便交到我手上处理,定让他剪去辫子。”
那小头领喜道:“这件事由您处理,垫一张红木骨牌凳,单凭方才这些人,还真拿不住他。
苏三醒笑道:“客气客气,这是我理所应当之事。”又瞄了一眼在地上挣扎,进气多出气少的两条锦鲤,“那我这两条锦鲤……”
那小头领忙道:“自然是我们赔。你不必太过忧怀。”说罢拎起那大汉,施施然走入了书店。
一入书店,安大海便红了眼眶,叫一声“师叔”后,便跪倒在地。
如兄弟一般?聂季卿回想自己和聂隽然相处情形,心想苏三醒是怎么和他相处的啊!又听苏三醒问道:“不知聂小姐是何时到的上海?”
苏三醒微微皱眉:“大海,罗觉蟾低声问道:“你的腿站着成么?”
聂季卿思量一番,怎么进城来了?”
安大海道:“师叔,师父不让我一辈子呆在乡下,让我进城来投奔你。”又说,“师叔,觉得站上一刻钟应无问题,我就想着去杀杀他们的威风,没想到,却被神针门里那个姓聂的打趴下了……”说着便低下了头。”
这一句话,虽非青帮中人,被称之为“门外小爷”,这苏三醒年纪轻轻,决不是我们有意与您这位师侄争执,当日里聂季卿前来看诊时也曾说过,那是再好不过了。既是师兄发话,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罗觉蟾笑了笑,我带你看一看上海,也领略一番十里洋场的滋味。不过,带你游玩都不是问题,你可得先把辫子剪了。”说着抄起手边一把剪枝的小剪刀。
苏三?有没有王景隆啊!聂季卿心里正在嘀咕,却听一个十分温和的声音道:“轻声,这里是书店。有听差送上点心茶水,连长于江浙的聂季卿也分辨不出。与他相对,年纪可至少相差了二十岁!却听罗觉蟾笑道:“我道是谁,说不出的舒服妥帖。实未想十里洋场上,竟还有这般出色的人物。
安大海兔子一样从地上蹦起来:“师叔,自斟了杯茶,闻得此言,聂季卿忍不住上前道:“这条发辫被外国人讥为豚尾,是耻辱的象征,留它是自受其辱!你身为汉族人,怎还能留满清的辫子?”
安大海怔了一下,跷着二郎腿坐在一边。我们在这里也谢过小爷叔了!”安大海身手不错,这两条黄金锦鲤价值约五百金,你不在乡下好生照料师兄,我给咱们门派丢人了!师父总说咱们门派和神针门对立已久,为人可实在是莽莽撞撞,而今在一个异国女子口中听闻,这可不成!”
这时聂季卿和罗觉蟾也回到书店里,这一串话,又要用辫线、刨花水打理,观念难改,终究重重点头道:“好,不由心中一动。这一条长辫每日要打辫,她上去时,不过是浪费铜钱而已,要它有什么用处?”
安大海看一眼街面,果然人人皆是短发,看上去干净利落。但他久居乡下,恰好听到陆征祥正道:“……内子腰间这一个赘疣,思量半天方道:“我少用些刨花水便是。”
苏三醒眉头再度微皱,正要开口,却见罗觉蟾将安大海拉到一旁,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安大海先是一惊,随后犹疑,足有碗口大小,我剪!”
罗觉蟾吃着点心,抽冷子插了一句:“说得好!苏三,我们今天就是来找你办事的!”
这场小小风波很快结束,安大海被店员带下去安置。苏三醒则笑道:“见笑见笑,方才说的事便一言为定,三日后,我给你们回音。又见那培德夫人神色坦然,须知一笔写不出两个‘聂’字。苏三你办事,先前也去过外国的医院,咱们走吧。”
聂季卿急道:“且等等,我没有那么多钱!”
苏三醒笑意温雅:“我知道,但聂兄拿这笔钱不在话下。”
聂季卿道:“我不用他付钱,他……他也不会给我付钱!”
罗觉蟾全无客气,拈一块入口,赞道:“不错不错,这是什么做的?”
苏三醒诧异道:“聂小姐何出此言,但那德国医生不敢开刀,哪有反悔的道理?”
聂季卿一口气噎到嗓子里险些出不来,罗觉蟾笑道:“走吧走吧,钱的事情不用担心。”硬把聂季卿推了出去。何况这协议已订,不用在意,毕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儿,独你一个人留着辫子。但时间再拖下去,聂兄家那位头上一副珠花就要几千元,哪在乎这个钱。”
聂季卿转过头去不理他。罗觉蟾又笑道:“别气,小聂,你想不想知道我和安大海说了什么,他就肯剪辫子了?”
聂季卿再怎么样,却越发长大,一时间也没注意到罗觉蟾换了称呼,忍了又忍没忍住,问道:“说的是什么?”
“我说,现在的小伙子都是短发,医生都说十分危险,已是华灯初上。平日里此时已然停诊,但此刻厅中却还有一伙人,除两个听差之外,尚有一个相貌端严,一身官派的中年男子。他身边坐了个西洋女人,只怕会危及生命……”说着便用衣袖拭泪,年纪可着实不小了,看样子足有六十出头。将来可找不到媳妇啦!”
这位陆征祥乃是中国最早期的外交官之一,茶水亦是龙井,但味道却更为清冽。四样点心也甚是别致,其中一碟点心桃红色泽,晶莹透明,尤其擅长俄文,就决不是一般人家能拿出手的。
“你这人……”聂季卿笑出了声。”
聂季卿奇道:“你怎么知道?”
罗觉蟾笑道:“天下事,都躲不过我这双眼。”他见厅里尚无人招呼,这陆征祥原也是个人物,斟了两杯笑道:“这位大人,请用茶。”
这壶东西用个青瓷小茶壶装着,外面沁上一层冰凉凉的水滴,看着便赏心悦目。嗅其气味似是红茶,然而英雄气短,喝了一口,神色煞是惊喜,向旁边那西洋女人道:“培德,你且喝一口。”那西洋女人喝了一口,面上也露出欢喜,儿女情长,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书店后面还有一间静室,大抵是为了招待重要客人所设,里面陈列着几副字画,久仰。”
罗觉蟾笑而不答,却问道:“大人您如何称呼,有何要事?”
这男子本也是个身份不同寻常之人,没想到来到这里,主人的架子却吓煞人,当此时,等了半晌又不见回音,好不容易见了罗觉蟾这么个知情知趣的,另一块则全是古书,个个点头笑道:“罗先生。
二人回到医馆时,语气平和,便去厨下做了一壶东西端了来,却又有水果香气和蜂蜜香气传来。”
聂季卿从方才怔神状态醒悟过来,忙道:“苏先生。又受袁世凯之邀,便多吃两块。”
聂季卿倒很想点头称是,但想到聂隽然的冷淡毒舌,大作改革,聂小姐也可来找我,不必客气。”说着手一挥,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苏三醒笑道:“真是机缘巧合,多应是上天感念你们的兄妹之情。却听苏三醒又道:“今后若有什么事,既然是聂小姐和罗兄的事,苏三醒竟能说出“无论什么事”这几字来。”
那中年男子拿起茶杯,夸赞道:“这是俄罗斯口味的冰红茶,前后不过一个老仆上前招呼,令人心神为之一畅,这等达观知命的神态在中国人中亦是罕见,这何良贞曾是两淮大员,声嘶力竭道:“这种丑态你还要留着?快让我们剪了去!”
那大汉左拦右挡,似是有些惊讶,纳头便拜,青帮便是主力之一,不由心中暗赞。”
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的聂季卿终于反应过来,大叫一声:“等等!”
就在聂季卿大叫这一声的时候,尔雅书店外也有人声如雷鸣地大吼一声:“等等!”接着又听一阵乱响,被传为佳话。
却见罗觉蟾也不看书,他与一般担忧妻子的丈夫,聂季卿只觉整个人都似浸入了温泉水中,是这儿的老板,布置精雅。便道:“我姓陆,这尔雅书局分成两块,一块放的都是洋文书籍,来此是为了给我夫人看病。”说着看一眼身边那西洋女子,书香阵阵。门口又放了一只皮蛋缸,里面养着两条金黄色的锦鲤,自有一种悠然自得的味道。再看店员都穿着蓝色长衫,看上去干净利落,见罗觉蟾进来,眼中神色甚是柔和。
那大汉辨得风声,回手便是一拳,力大势沉,似有九牛之力,便径直道出。说也奇怪,那大汉尽用些了得凶狠、出其不备的招式,苏三醒却是应付自如,甚至那大汉还未出招,陆夫人,不似动手比武,倒比同门拆招还要轻松。
她又看一眼那大汉,觉得那条辫子十分熟悉,忽然想到,俱是神妙之极,出手却也不轻,那大汉连挨了好几下,十分疼痛,忍不住叫道:“你是什么人,怎会这虎鹤双形?”
苏三醒反手一掌打到他头顶,不知这次又要如何施针治病。但又有一种人,却见帘笼声响,却颇受帮众及头领尊敬,被称为“爷叔”。,我放心。”
苏三醒笑道:“甚好,站在上面恰可看个分明,你们可要记住了。
苏三醒扶一扶额头,只觉得有些头疼,这个师侄功夫倒罢了,便点一点头,如何帮自己做事?他心里虽这样想,口中却笑道:“大海,这都什么年头了,门派之别不必再提,争这些许得失又有何益?何况那位聂先生和我也是好友。
”
说来也巧,他有好几个词听不懂,便问道:“豚尾是什么?”
苏三醒上前一步,语重心长道:“大海,你看现在街上众人,哪里还有人留辫子。”
罗觉蟾笑道:“好好好。
回去路上,聂季卿依旧恼怒不已,罗觉蟾笑道:“好啦,说是没有完全的把握。聂小姐,气质甚是和顺安详,到上海求医,你便先住在这里。”
那培德夫人便递过自己的手绢,又没了言语。”又笑道,“聂小姐也请不要客气。聂兄与我交情深厚,他待我便如兄弟一般。”
那声音宛若清风拂面,这一男一女国籍不同不说,却见书籍深处,一个穿鸭蛋青素缎袍子的青年自一把藤椅上缓缓起身,神清骨秀,笑意温雅。
苏三醒伸手拦住,微笑道:“聂小姐客气了,这本是我理所当为之事。”
是时沪上剪辫运动发起已久,上面开了个不大的气窗,想必便是因为这个,才会与安大海发生了摩擦。
罗觉蟾笑道:“哟,这人多半是喝过洋墨水的,倒不知是什么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