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此篇主要论赞古今人才、贤士,兼及孔子出世为民、执著其道的言行,凡十一章。盖以亦言政治,与上篇相类,故相次。
一
18·1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人焉。”
【校】
殷有三人焉,“人”旧作“仁”,义不谐,当属音误,今从定州简本及敦煌一本改。
【释】
微子去之:“微子”,殷纣王庶兄,名启。纣王昏乱,微子数谏不听,遂去。“之”,指纣。下同。
箕子为之奴:“箕子”,纣王叔父,谏纣不从,遂佯狂为奴。
比干谏而死:“比干”,亦纣王叔父,强谏纣,被剖心。
殷有三人焉:“殷”,指殷纣王朝。“人”,人才。 《雍也》篇:“子游为武城宰,子曰:‘汝得人焉尔乎?’”与此同。
【训译】
微子离开了他,箕子做了他的奴仆,比干因为劝谏被(他)杀了。孔子说,“(可惜)殷王朝(只)有三位人才。”
【章旨】
此章叹殷纣失人。唯有三人而一去、一为奴、一谏死,皆失。《集解》引马融曰:“仁者爱人,三人行各异而同称仁,以其俱在忧乱宁民也。”说牵强。三人之行不关仁,且此篇皆论人才,不言仁。
二
18·2柳下惠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
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
【校】
按:此章当脱孔子评论之语。
【释】
柳下惠为士师,三黜:“柳下惠”,鲁大夫展禽,僖公时人,居柳下,谥惠。“士师”,典狱之官。“黜”,罢废。
直道:正直的方法。
枉道:邪曲的方法。
父母之邦:自己的祖国。
【训译】
柳下惠做典狱官,(因为直,)多次被罢免。有人(对他)说:“先生不可以离开(鲁国)吗?”
(柳下惠)说:“以正直的方法事人,去哪儿能不被多次罢免?(如果)以邪曲的方法事人,何必离开自己的祖国?”
【章旨】
此章赞柳下惠为人才。
三
18·3齐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
【释】
齐景公待孔子曰:“齐景公”,见12·11注。“待”,止、挽留。
若季氏:若鲁君之用季氏,使专权也。
季、孟之间:鲁之季氏、孟氏之间。鲁三卿季氏最贵,孟氏为下。以其之间,下于季氏而尊于孟氏也。
曰吾老矣:“曰”,景公复曰。
【训译】
齐景公(开始)挽留孔子时说:“像(鲁君对待)季氏那样,那我做不到。(我)将以季氏与孟氏之间的(礼节)待他。”(后来却)说:“我老了,不能用(他)了。”孔子就离开了齐国。
【章旨】
此章记齐景公失人。
四
18·4齐人馈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
【校】
齐人馈女乐,“馈”旧作“归”,改从《释文》所录郑本。
【释】
齐人馈女乐:“馈”,赠送。“女乐”,女乐人。
季桓子:季康子父,鲁定公时执政。
朝:上朝听政。
孔子行:“行”,指离鲁适卫。事在定公十三年。
【训译】
齐国人送来(几个)会音乐的女子,季桓子接受了她们,三天不上朝听政,孔子就离开了鲁国。
【章旨】
此章记孔子离鲁之故,叹鲁之失人。时孔子为鲁司寇,季桓子执政,君臣荒于女色,怠于政事,故孔子行。
五
18·5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而德之衰也?往者不可谏也,来者犹可追也。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避之,不得与之言。
【校】
何而德之衰也,旧无“而”、“也”二字,今从汉石经,合乎歌体。
往者不可谏也,来者犹可追也,二“也”字旧无,今从定州简本及皇本等增。
趋而避之,“避”旧作“辟”,改今字。
【释】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狂”,疯癲之人。《高士传》云:楚狂姓陆名通。“接”,《说文》:“交也。”此指接触、触摸。“舆”,孔子所乘之车舆。旧以“接舆”为人名,非。又或以“接舆”为迎接乘舆之人,亦非。“过”,经过。
何而德之衰也:“何”,为何。“而”,用同“尔”,你也。“之”,语助词。“衰”,衰减、不如前。
往者不可谏也:“谏”,劝而正,劝孔子也。
来者犹可追也:“追”,犹及。言犹可及劝。
已而:“已”,止也。“而”同“尔”,语助词。下同。
今之从政者殆而:“今之从政者”,就楚国言。从政者,指执政者。“殆”,疑也。
【训译】
楚国一个疯疯癲癲的人一边唱着一边用手触摸着(孔子坐的)车子从孔子旁边经过。他唱道:“凤凰啊凤凰!为什么你的德行衰减?以往的不能劝(你)改正了,未来的还来得及。停下吧,停下!当今(楚国)执政的人怀疑(你)呀!”孔子下车,想跟他说话。(那人)快步向前躲避,(孔子)没能跟他说上话。
【章旨】
此章记楚狂劝孔子莫要之楚之事。《史记·孔子世家》载:楚令尹子西对楚王曰:“王之使使诸侯有如子贡者乎?”曰:“无有。”“王之辅相有如颜回者乎?”曰:“无有。”“王之将率有如子路者乎?”曰:“无有。”“王之官尹有如宰予者乎?”曰:“无有。”“且楚之祖封于周,号为子男五十里。今孔丘述三王之法,明周、召之业,王若用之,则楚安得世世堂堂方数千里乎?”是楚执政者疑孔子之事。
六
18·6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
子路曰:“为孔丘。”
曰:“是鲁孔丘欤?”
曰:“是也。”
曰:“是知津矣!”
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
曰:“为仲由。”
曰:“是鲁孔丘之徒欤?”
对曰:“然。”
曰:“悠悠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避人之士也,岂若从避世之士哉?”櫌而不辍。
子路以告,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校】
是鲁孔丘欤、是鲁孔丘之徒欤,二“欤”字旧皆作“与”,改今字。
悠悠者天下皆是也,“悠悠”旧作“滔滔”,从《释文》所录郑本及《史记·孔子世家》改。
避人、避世,“避”字旧作“辟”,改今字。
櫌而不辍,“櫌”旧作“耰”,从汉石经及《说文》改本字。
子路以告,“以告”前旧有“行”字,从汉石经、定州简本删。
子怃然曰,“子”前旧有“夫”字,后人所增,今从汉石经及定州简本删。
【释】
长沮、桀溺耦而耕:“长沮”、“桀溺”,二人外号,非真姓名。“耦而耕”,二人并排同力以耒耜翻地。
津:渡口。
执舆:掌车、驾车。
悠悠:忧虑之貌。
而谁以易:“以”,可以。“易”,改变。
且而与其从避人之士:“且”,况且、何况。“而”,同“尔”,你也。“避人之士”,指孔子。
避世之士:桀溺指自己与长沮。
而不辍:“櫌”,摩地的工具,做动词。
怃然:茫然自失之貌。
鸟兽不可与同群:叹不得居尘世之外。
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与”,在一起。
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言天下若有道,则己亦不参与于“易”。
【训译】
长沮、桀溺二人并排用耒耜翻地,先生从旁边经过,派子路向他们打听渡口。
长沮问:“那个驾车的是谁?”
子路说:“是孔丘。”
(长沮)问:“是鲁国的孔丘吗?”
(子路)说:“正是(他)。”
(长沮)说:“这就(应当)知道渡口了!”
(子路又)向桀溺打听。桀溺问:“你是谁?”
(子路)说:“我是仲由。”
(桀溺)说:“是鲁国孔丘的门徒吗?”
(子路)回答说:“对。”
(桀溺)说:“忧虑不安的人满天下都是,谁能改变(这种局面)?何况你与其跟随避人的人,哪里如跟随避世的人呢?”不停地敲打着地里的土块。
子路把这话告诉了(先生),先生茫然自失地说:“不能够与鸟兽同群,我不和这人的门徒在一起,和谁在一起呢?(只是)天下如果秩序正常,我也就不会参与改变它了。”
【章旨】
此章记孔子为隐者所讥而不改其行,见其忧天下之心及执著其道的精神。虽曰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又曰天下有道则丘不与易也,见其还是不愿与。旧以此章有老庄思想,忽略下句,失孔子本意。
七
18·7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
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
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置其杖而耘。子路拱而立。
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
明日,子路行以告。
子曰:“隐者也。”使子路返见之。
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废,君臣之礼如之何其废之也?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校】
以杖荷蓧,定州简本“荷”作“何”,本字,参《宪问》篇(14·40)“荷蒉”校。
置其杖而耘,“置”旧作“植”、“耘”旧作“芸”,今改从汉石经。
使子路返见之,“返”旧作“反”,改今字。
长幼之节不废,“不”后旧有“可”字,衍,后人所增;“废”后旧有“也”字,从定州简本删。
君臣之礼如之何其废之也,“礼”旧作“义”,今从汉石经;末“也”字从定州简本增。皇本等作“如之何其可废也”,亦有“也”字。
【释】
后:落后、掉队。
丈人:扶杖之人、老人。
以杖荷蓧:“荷”,用同“何”,挑也。“蓧”,音掉,锄草器,《说文》作“莜”。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四体”,四肢。“勤”,劳也。“分”,辨也。二句骂子路。
置其杖而耘:“置”,放也。“耘”,除草。
杀鸡为黍而食之:“黍”,黏黄米。“食”,读寺音,给……吃。
见其二子焉:“见”,读现音,使之见。
无义:没有“义”、不应该。
长幼之节不废:指丈人见其二子言。
君臣之礼:指臣事君。
欲洁其身,而乱大伦:“而”,却也。“大伦”,指君臣之伦。
道之不行,已知之矣:“道”,指孔子之道。
【训译】
子路跟在后面掉了队,遇见一位长者,用拐杖挑者锄草的工具。子路问(他)说:“看见(一位)老先生了吗?”
长者说:“(你们这些人)四肢不劳动,五谷分不清!谁是老先生?”(说完)放下拐杖就锄地。
子路拱手站立,(无奈地等着。)
(天色已晚,长者)留子路(在家)住宿,(并且)杀鸡做黄米饭给他吃,(还)让自己的两个儿子(按长幼先后)出来见他。
第二天,子路赶上先生,并把这事告诉了先生。先生说:“(这是一位)隐者。”让子路(再)返回去见他。
(子路)返回到长者家里,(长者)已经出门了。(于是)子路(留下先生的话)说:“不出仕是无义(的表现)。长幼小节都不废除,君臣大礼怎么能废掉它呢?(你)想保洁自己的身体,却乱了大伦。君子出世做事,是尽他的义务。(我的)主张不能实现,(我早)已知道了。”
【章旨】
此章记子路路遇隐者事,反映孔子的出世思想及执著其道的精神。
八
18·8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者,伯夷、叔齐欤!”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行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校】
不辱其身者,“者”字从皇本、正平本增。
伯夷、叔齐欤,“欤”旧作“与”,改今字。
行中清,“行”旧作“身”,涉前文误,从《史记·孔子世家》改。
【释】
逸民:隐居逸世之民。
伯夷、叔齐:商末周初孤竹国君之二子,不食周粟,后皆饿死。
虞仲:仲雍之曾孙周章之弟。《史记·吴太伯世家》:“武王克殷,求太伯、仲雍之后,得周章。周章已封吴,因而封之,乃封周章弟虞仲于周之北故夏墟,是为虞仲。”
夷逸:古夷人之隐者。《尸子》载:“夷逸者,夷诡诸之裔。或劝其仕,曰:‘吾譬则牛,宁服轭以耕于野,不忍被绣入庙而为牺。”
朱张:无考。
少连:《礼记·杂记下》载孔子曰:“少连、大连善居丧,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期悲哀,三年忧,东夷之子也。”
降志:屈其志向,服非所服之朝。
言中伦:“中”,合也。“伦”,类,指逸民之类。
行中虑:“虑”,指逸民之虑。
放言:“放”,弃置、罢废。放言,即废言。
行中清:“行”,指其所行,隐居。“清”,清白、清高。
废中权:“废”,指所废,即放言。“权”,权宜。
我则异于是:“是”,指隐居废言,行中清,废中权。
无可无不可:犹今曰无所谓,实则意在不愿隐居放言,故曰异于是。
【训译】
(古今)逸民有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等。先生说:“不降屈自己的意志,不辱没自己身体的,是伯夷、叔齐吧!”认为“柳下惠和少连降屈了自己的意志,辱没了自己的身体,(只是)言语合乎(逸民)之类,行动合乎(逸民)所虑,大概如此而已罢了。”认为“虞仲和夷逸隐居废言,行动合乎清高,所废合乎权宜。(而)我却与此不同,全都无所谓。”
【章旨】
此章记孔子不愿做逸民而隐居废言。
九
18·9太师挚适齐,亚板干适楚,三板缭适蔡,四板缺适秦。鼓方叔入于河,播鼗武入于汉,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
【校】
太师挚,“太”旧作“大”,改今字。
亚板、三板、四板,“板”字旧皆作“饭”,不可解。以此章所言,诸名必皆为乐师之称,故“饭”本字必当为“板”。古无轻唇音,“饭”、“板”音同,故相误,今改正,以免徒生曲折。“板”,打节拍的木板。今所谓“一板一眼”,即由此来。民间称戏曲乐队司鼓为打板,即以其右手所执之器为板片之故。乐队击节打板者不止一人,故有亚、三、四之称。
【释】
太师挚适齐:“太师挚”,鲁乐师之长,即《泰伯》篇(8·16 )“师挚之始”之师挚。“适”,往也。
亚板干:“亚”,次也。“板”,节乐的板片。“亚板”,次于太师而击节打板者。“干”,其名。
三板缭:“三板”,次于“亚板” 而击节打板者。“缭”,其名。
四板缺:“四板”,次于“三板”而击节打板者,“缺”,其名。
鼓方叔入于河:“鼓”,鼓师。“方叔”,其名。“河”,黄河。“入于河”,当谓渡河西去。
播鼗武入于汉:“播”,借为“拨”,来回转动。“鼗”音桃,即今所谓拨浪鼓。“武”,其名。“汉”,汉江。“入于汉”,当谓涉汉水南下。
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少师”,太师之副。“阳”,其名。“击磬”,磬师。“襄”,其名。“入于海”,谓去了海岛。
【训译】
太师挚去了齐国,亚板干去了楚国,三板缭去了蔡国,四板缺去了秦国。鼓师方叔入了黄河,拨浪鼓师武进了汉江,少师阳和击磬师襄去了海岛。
【章旨】
此章记鲁国礼崩乐坏后诸乐师去向,反映鲁国人才流失。《泰伯》篇(8·16 )子曰“师挚之始”洋洋乎盈耳,则太师挚必孔子同时人,故或谓此为鲁哀公时事,当可信。旧或以“亚饭”、“三饭”、“四饭”为诸用餐时奏乐之乐官,不可信,古无三餐、四餐。《礼记》、《仪礼》等有“三饭”,皆指吃三口饭,与此不同。
十
18·10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弛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毋求备于一人。”
【校】
君子不弛其亲,“弛”旧作“施”,今从《释文》及定州简本。
毋求备于一人,“毋”旧作“无”,改从定州简本。
【释】
周公谓鲁公:“周公”,周公旦。“鲁公”,伯禽。
君子不弛其亲:“君子”,指好国君。“弛”,废弛、罢置。
不使大臣怨乎不以:“以”,用也。
故旧无大故:“故旧”,指老臣。“大故”,严重过失。
【训译】
周公(旦)对鲁公(伯禽)说:“君子不闲置他的亲属,不使大臣埋怨不被使用。老臣没有严重过失,就不抛弃。不要对人求全责备。”
【章旨】
此章记周公戒伯禽之言,讲为君之道,当是孔子所述。
十一
18·11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
【释】
周有八士:按下所云八人不可详考,郑玄以为成王时人,刘向、马融以为宣王时人,包咸以为周世一母四乳八子(四对双胞胎),《汉书·古今人表》列八士于周初,皆未可信。《逸周书·和寤》记武王伐商,有“尹氏八士”,亦与此异。此八士疑是后人于周士伯、仲、叔、季氏各选二人组成。
伯达:或疑即周初之南宫伯达。
伯适:“适”音括。《尚书·君奭》周公言文王之臣有南宫括。
仲突、仲忽:《汉书·古今人表》作“中突、中曶”。
叔夜:《宣和博古图》疑即《周叔液鼎铭》之叔液,《钟鼎款识》以为即《叔夜鼎铭》之叔夜。
季随、季騧:《广韵》“季”字下注:“晋有祁邑大夫季瓜忽,宋有季随逢。《世本》云:‘周八士季随、季騧之后。”翟颢说。
【训译】
周代有八个名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
【章旨】
此章记周八士,亦当是孔子所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