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柏洗完澡刚想上床睡,有人敲门了。他把门打开,竟然是云子昂的爷爷。陈松柏赶紧把他迎进来,扶他坐到床边。
陈松柏:“云爷爷,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云卓远:“松柏,听子昂说你家最近出了很多事,你父亲也让公安给带走了。越是这样的时候,你越要坚强,爷爷希望你能像你的名字一样,做一棵真正的松柏。”
陈松柏的眼圈红了:“云爷爷,谢谢你的鼓励,我一定会记住你说的这些话。”
云卓远:“松柏,爷爷有件事想问问你。”
陈松柏:“云爷爷请说。”
云卓远:“你家有什么海外亲戚吗?比如台湾、香港什么的。”
陈松柏摇头:“没有。”
云卓远:“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人会定期给你家汇钱?”
陈松柏还是摇头:“没有。”
云卓远:“会不会有海外亲戚给你家汇钱,你父母知道,而你不知道呢?”
陈松柏:“不可能的。云爷爷,不瞒你说,我家因为我上大学的事欠了债,原本打算盖新房,也因为没钱盖不了,一家三口到现在还挤在那几间破砖房里。子昂也上我家住过,他还笑说那不是人住的地方。试想一下如果真有什么海外亲戚定期给我家汇钱,我家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云卓远:“哦。那你这学期的学费有吗?没有的话爷爷帮你。”
陈松柏:“谢谢云爷爷,学费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的。”
云卓远起身:“那你休息吧。有困难就跟爷爷说,跟子昂说也可以。”
陈松柏:“好的,云爷爷晚安。”
云卓远走后,陈松柏躺在床上半天也睡不着。他觉得云卓远的来访很是莫名其妙。他提的问题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可他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琢磨这些事情,他只希望明天一早就能接到有关文雪儿或是沈义风的电话。@
……
夏天虽然很热,清晨的风却是凉爽的,吹到身上特别舒服,心中的郁结似乎都被这风给暂时吹开了。陈松柏站在阳台上眺望着远方,他不知道哪个方向会有他要找的人,但他希望这凉爽的晨风能带给他一天的好运。
陈松柏、云子昂和宋小天按照谢律师给的资料,开着车满城转悠,几乎把资料里提到的地址一一走遍,还是一无所获。二十年了,这个城市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一些旧址早已拆了重建,面目全非。文雪儿以前的工作单位澧洲棉纺厂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倒闭,她的那些同事也不知去向。她父母家的住址已经变成了一条商业步行街,没有人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查找文雪儿的事似乎陷入了僵局。他们只好把查找重点移到沈义风这边。因为谢律师提供的资料上显示沈义风是个孤儿,所以他们只能从他工作过的地方着手。他们把车开到镇上,镇邮政局倒是还在,可是已经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个叫沈义风的人在这工作过。那些和他同一时期工作过的人都已经退休了。他们只好又把那些退休人员的地址抄下来,逐个寻找。找到的那几个退休人员的说辞几乎如出一辙,他们都说沈义风失踪前一天还在上班,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他也没跟领导请假,此后就再没来上过班了。他的女朋友还到邮政局来找过他几次。派出所的同志也来调查过,都没有结果。
回程的路上,陈松柏显得特别沮丧,一直把头扭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云子昂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些贴出去的照片能有好消息传过来。
宋小天的车才刚开到门口,一个人就横冲了过来,吓得宋小天猛踩刹车。他定下神来一看,又是纪思思。唉,他真有点怀疑这个纪思思是不是他的克星。
纪思思拉开车门就往上跳:“快快快,去小怜家,别让那个文雪儿跑了。”
陈松柏把头给扭正了,眼睛放光:“你说什么?文雪儿她…来了?”
纪思思使劲点头:“是啊,还提着一盒生日蛋糕。”
云子昂:“谁过生日啊?”
纪思思:“小怜啊,满二十岁。”
云子昂:“你怎么不早说?”
纪思思:“我也是今天中午才知道的。中午吃饭的时候,婆婆破天荒的弄了一桌子菜,我觉得奇怪,就问小怜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小怜说是她二十岁的生日。我当时就跟她急了,怪她没早说,我好准备礼物。可小怜说她生日从来都没收到过礼物,所以没关系。吃完午饭,大概两点钟左右,我正在午睡,小怜很兴奋的跑进来跟我说文雪儿来了。我当时以为自己在做梦,跑到堂屋里一看,文雪儿果然在那,手里还提着一盒生日蛋糕。小怜叫我赶紧去给你们报信,她留在家里守着文雪儿。可我跑到这里,你们都不在,害我等了两个小时,也不知道小怜一个人能不能守住文雪儿。”
陈松柏:“我妈不是也在吗?”
纪思思:“你妈一大早就去观音庙了,估计这会也该到家了。”
果然,当他们几个赶到小怜家的时候,杏妮正拉着文雪儿的手哭哭啼啼的说着什么。
陈松柏走到文雪儿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文阿姨,求求你帮帮我爸吧,他真的没杀人。”
文雪儿赶紧把陈松柏拉起来:“孩子,你别这样,你需要阿姨做什么就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会尽力去做。”
陈松柏哽咽着说:“谢律师说只有你能证明案发当天我爸不在案发现场,所以我想请你做我爸的时间证人。”
杏妮也哭着说:“雪儿,你一定要帮帮青云啊,他怎么可能杀人呢?”
文雪儿:“好,我答应你们。那我现在该做些什么呢?”
陈松柏:“你等下,我咨询一下律师。”
陈松柏立刻打给谢律师,把找到文雪儿的事跟他说了。谢律师让他马上把文雪儿带到蓝盾律师事务所来。
……
蓝盾律师事务所。
谢律师:“文雪儿女士,你能把二十年前你失踪的事具体的说一下吗?
文雪儿:“我失踪的事和陈青云的案子似乎没有直接关系吧?”
谢律师:“确实没有直接关系,但是鉴于你曾经是陈青云的未婚妻的身份,法庭会质疑你所作的证词的可信度。因此,你首先要证明自己这二十年来与陈青云并无任何往来,给他作证完全是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场上。”
文雪儿:“我这二十年本来就和他没有任何来往呀。
谢律师:“是的,这点我们都相信,可问题是你要让法官也相信啊。”
文雪儿:“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法官相信呢?”
谢律师:“你要把你二十年前为什么失踪以及这二十年来的生活轨迹毫无保留的说出来,才有可能帮到陈青云。”
文雪儿似乎有所顾虑,沉默了一会,对陈松柏说:“你们几个能不能回避一下?”
陈松柏、云子昂和宋小天连忙起身走出房间。
文雪儿端起一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说:“那我就从二十年前的那个夜里说起吧。我记得那天是11月18号的晚上十二点,我下了班骑着单车往家赶。经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我感觉到车的前胎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我下车想检查一下,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刚想回头,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巴。我拼命挣扎,那人又掏出一把匕首抵着我的脖子,他说如果我再不老实就割破我的劲动脉。他把我拖到一处灌木丛后,搜走我身上所有的钱和粮票,还把我手上的海鸥牌手表也摘掉了。我当时很害怕,求他放了我,我说我保证不会报警。可他还是…强奸了我。”
谢律师:“你看清他长什么样了吗?”
文雪儿:“没有,他脸上戴了一个自制的面具。”
谢律师:“哦,你继续。”
文雪儿:“那个坏蛋还不肯放过我,他拿出一部相机对着我不停的拍照。他说如果我敢报警,他就把这些照片贴到我单位的大门上。”
谢律师:“你真的没有报警吗?”
文雪儿:“没有。在那个年代女人把名节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一旦报警,我被强奸的事就曝光了,还有那个坏蛋万一真把那些照片贴了出来,那我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也不敢告诉父母,更不敢告诉陈青云。我甚至在家里装病,不敢去上班。正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我姑妈来信了,她说她已经是乳腺癌末期,让我去看看她。我姑妈一直是单身,没有子女,从小就拿我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她病了,我当然得去看她。于是我就请了半个月的假到上海去了。”
谢律师:“你是哪天去的上海?”
文雪儿:“11月20号。”
谢律师:“你只请了半个月的假,那你应该可以赶在婚礼前回来呀?”
文雪儿:“我本来是打算回来结婚的。可我每天晚上都做恶梦,不是梦见单位的门上贴了我的裸照,就是梦见婚礼当天,每个来吃喜酒的人手里都拿着一张我的裸照。那段日子我真的快要疯掉了。你说我在那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心情去结婚?”
谢律师:“所以你就没有回去?”
文雪儿:“是的。一个月后我姑妈走了,我料理完她的后事就遵照她的遗嘱继承了她的服装厂。”
谢律师:“这二十年里,你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吗?”
文雪儿沉默了一会,摇头。
谢律师:“那你现在为什么回来了?”
文雪儿依旧沉默不语。
谢律师:“文女士,你如果真心想帮陈青云就一定要跟我说实话,你要知道将来在法庭上,公诉人也一定会问到这些问题的,甚至比这更尖锐。”
文雪儿:“其实我回来过一次。”
谢律师:“是么时候?为什么?”
文雪儿:“1982年5月的时候,我抱着我的孩子回了一趟塔山村。当时我父母给我介绍了一个各方面条件还算不错的对象,催着我结婚。可我心里还想着陈青云,就带着孩子回来找他。可我到了村里一打听才知道陈青云已经结婚了,儿子都一岁了。我当时又气又恨,气他这么快就忘了我另娶他人,恨那个强奸我的坏蛋毁了我一生的幸福。我怀里的孩子突然哇哇大哭起来,怎么哄都哄不住,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了,就把那满腔的恨意全都转移到这孩子身上了。我就把那孩子放在…放在一户人家的台阶上……”文雪儿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谢律师递了一张面巾纸给文雪儿,过了一会,说:“那孩子的父亲是陈青云吗?”
文雪儿显得有些尴尬:“我也不知道,我…我真不知道那孩子是陈青云的还是那个坏蛋的。”
谢律师:“那你这次回来是来找孩子的?”
文雪儿点头。
谢律师:“那好,就说到这吧。你到警察局做笔录的时候就照你刚才跟我说的这样说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