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很明显殿君的痛苦在喝了她的血之后变本加厉。是真的变本加厉,因为再抬起头的时候,田不欢就看到原本正在掉皮的殿君的脸,变得更加扭曲,他一边艰难地呼吸一边惊恐地瞪着田不欢。
田不欢正要站起来思考着怎么减少一下他的痛苦,却在还没有起身之前就被殿君重新撞倒在地,而当她转过头再去寻找殿君身影时,他已经挣扎着冲破窗户,飞奔而去。
待田不欢追出去时,殿君的身影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当田不欢在小店外的密林里再次看到他的身影时,除了他已经恢复了原貌,他的身边还有许多飞鸟走兽的尸体。
那些尸体,明显是被人抽干了血而死。
殿君看上去非常虚弱,他就靠在一棵树下紧紧地闭起眼睛,嘴角上还有血。蜷缩的样子,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惊慌之下,田不欢还是先探了他的鼻息。
还有呼吸,看起来,并不大碍。
死不了就好,田不欢想起刚刚那一幕,还心有余悸。
永生不死,原来是这么残忍的诅咒。如果她到时间也没有找到另外两块……
田不欢心里忽然惊慌。
当她转身打算离开时,手突然被人拉住。
“樱月,不要走,樱月,是你回来了吗?樱月……”
樱月?难道是大家嘴里钟离家族里的那个樱月公主?
田不欢看着殿君痛苦呻吟的样子陷入一片沉思。
殿君怎么会认识她?
“你……怎么会在这儿?”
突然睁开眼的殿君打破了田不欢沉思,从殿君疑惑的表情来看,他似乎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但当他发现身边飞鸟走兽的尸体时,他的眼神突然恢复了以往的阴冷。
“你都看到了?”
还没等田不欢想好怎么回答,殿君已经站了起来。
“如果你把今晚的事说出去,我就杀了你。”
说完,他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见。
为什么他会把自己当成樱月?他和那个樱月公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田不欢望着殿君消失的方向,心中隐隐不安。
其实,感到不安的又何止田不欢一人。
看着田不欢还站在原地的样子,隐藏在一棵大树顶的殿君,心里也划过一丝异样。
他只是还在回味刚刚他在昏迷中拉着田不欢的手的感觉。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已经太久没有感受了。久到那个人的记忆越来越模糊,甚至残留在怀里最后的一丝气息,他都快要闻不到。
可是那个人,究竟在哪儿呢?
殿君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夜晚,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竟然让他忽然变得如此脆弱。
其实,又何止今晚,每一年的八月十五,他都会特别孤独。
八月十五月圆满夜,“永生不死”在这一晚会将他带回到那一年他们相爱的岁月。
一年,两年……时至今晚,刚好一百年。
人生,究竟有多少个一百年。
殿君不知道,他只知道,不管还要多少个一百年,他都会等下去。哪怕天都塌了,地都裂了,世界都不存在了。只要她一天没出现,他就会多等一天。
等多久,他都不怕。
他怕的,是回忆。
一想到有她在的日子,他就变得柔软起来,连平日里保护自己的冰冷外衣,都忍不住放下。
樱月——一个埋葬在心里,永远不敢提起却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的名字。
那个时候,她只是樱月,不是守护浮冥石的钟离家族的公主。
那个时候,他只是殿君,也不是浩然国受万人敬仰的王。
她出现在他生命里刚刚好,他也为她的出现神魂颠倒。
她相信是上天的旨意让他们相爱。
他相信他们将是彼此的唯一。
他们相约在八月十五那一天在常常相约见面的千雪亭见面,然后她会带着他去见她的父母,而他会向她的父母提亲。从此以后,他们就可以天天相见。
可是,她没来。
他等她,一天,两天……
直到后来,他才得知钟离家族被争抢浮冥石的势力最大的西域邪皇摧毁,浮冥石被分散成三块碎石落到人间,钟离夫妇战死,而公主下落不明。
他更要等她。
为了等她,他开始寻找能够施以“永生不死”诅咒的浮冥石。当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被他找到之后,他又若恼于不知道如何才能被诅咒。直到第二天的八月十五,他在意外之下唤出了小怪。知道了浮冥石的秘密之后,他放弃了寻找另外两块。
他相信,这是上苍听到了他的呼唤。
从此,每天的八月十五,是他肉体的劫难,灵魂的重生。
他不怕痛苦,不怕折磨。
他只怕自己,太想她。
可是,这种想念,不也正是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吗?
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每年经历过“永生不死”的重生之后,他总会变得很脆弱。
有思念的人,都是脆弱的。
但今天,殿君显然不单单是灵魂感到脆弱,他突然感觉自己身体有些异样。抬起手看看胳膊上刚刚残留的血渍——那是田不欢的血。
每一次的重生,他都需要大量的血来补充体能。也是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提前离开宫殿,到一处没有人烟的地方,以防伤害无辜之人。他极力控制自己不去伤害别人,但也总有意外。就像今天,如果不是田不欢的血反噬了他。
也许,她早就被他吸干。
她的血,为什么会反噬他?
望着田不欢离去的背影,他陷入沉思。
…………第三节…………
第二天田不欢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是发现千若静不见了。想起千若静昨晚那个状态,不禁担心起来。
不过幸好——
“若璃,你起来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有我家人的消息了!”千若静突然从后房冒了出去,兴奋地拍了田不欢一下。
“真的吗?他们在哪儿?”田不欢也激动起来。
“昨晚我找店家要酒喝,结果他看到这把短刀,说他曾经见过。虽然他也不知道持这把短刀的人是叫什么,但他告诉我那是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哈哈,那应该是我爷爷了!”
“那就是说,还是没有消息。”
“怎么叫没有消息,至少我知道有人见过他啊,至少我知道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帅得一塌糊涂啊。”千若静边说边情不自禁地乐起来,“对了,我们快先去西域吧!”
千若静说完就拉起田不欢冲下楼。
“我当然也想尽快了,可是,没有飞天驹,我们赶过去就太困难了。”
“哎呀,这个我倒给忘了。”千若静一拍脑袋,“昨晚我心情不好,差点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看着千若静一本正经的样子,田不欢心里不禁一紧:“什么事?”
“我们要去西域的话,没有焰魔雕根本不行。”
“啊?”田不欢疑惑地望着千若静。
很明显,没有温驯的坐骑飞天驹就已经够头疼了,现在居然还需要凶残的恶兽焰魔雕才行。
但是当千若静拉着她来到两里之外的沼泽森林时,田不欢才终于明白千若静说的话。
眼前,是一片一望无垠的森林。说是森林,和蛮荒森林的气息却又完全不同。眼前生长的树木全都坚如磐石,有枝无叶,光秃秃一片,放眼望去,如同利器横插其中,就等着要人性命。而且除了这些有枝无叶的树林,寸草不生,野兽不进。地面还有一层看上去浅浅的水泽,就连空中有些体积稍小的鸟兽都绕道而行,仿佛稍一靠近就会毙命一般。事实上,靠近之后,真的会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让人反胃不说,还感到体虚发晕。
“这个地方根本就是死亡地带,这也是为什么很少有人去西域的原因。因为根本就进不去。一些人曾经骑着飞天驹企图穿越过去,但那些飞天驹飞得太低,承受力又太差,几乎飞不过百米便全都毙命了。”看着田不欢皱起的眉头,千若静也叹了口气,“所以我之前才又返回去打算用焰魔雕来穿越过去。后来就碰到了夜歌那个变态,偷看我解手!”
想起夜歌,千若静依旧怒火中烧。
田不欢也不禁尴尬。
“这个……确实该打。”
“唉,要是本姑娘的焰魔雕还在就好了,我们乘着它,在天上飞起来,那速度叫个快啊……”
“我们再回去寻找焰魔雕!”田不欢说着就往回走。
“大姐,你疯了吗?焰魔雕现在可全都跑到蛮荒森林里面去了,我们再回去蛮荒森林,你觉得我们还能出得来吗?”千若静立马表示反对。
田不欢也皱了下眉。
“唉,真是够头疼,没有焰魔雕,想要在天上飞过去,确实是一件很棘手的事。”千若静和田不欢一起皱眉。
“你说什么?”田不欢突然拉住要下楼的千若静,“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焰魔雕啊,你忘了,那个浑蛋后来还把我甩下来……”
“不是,后面一句!”
“在天上飞……”
“天上飞?”田不欢突然兴奋地打断了千若静,“天上飞,对!我们可以制作一个飞机!”
“飞机?什么是飞机?”
千若静疑惑地望着田不欢。
“飞机就是……”田不欢在想该怎么解释,“飞机就是……大鸟。”
“哈哈,大家听好喽,我们的若璃要造一只大鸟带我们飞去西域!现在,有请大鸟指挥家讲话!”千若静兴奋地把田不欢拉到大家面前。
“各位,在我们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有一片一望无际的沼泽森林。具体什么样我就不多描述了,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如果没有强大的飞兽带我们过去,我们根本寸步难行。重新回去找焰魔雕已经不现实了。所以,为了尽快赶过去,我们必须自己想办法。这是我画的一张飞机制造草图,希望大家一起来完成。”田不欢说完把手上的图纸推开在面前的桌子上。
看着图纸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家的眉头都是一皱。只有风尘远突然笑了起来。
“若璃,你尽管吩咐要做的事吧。只要是若璃要本殿做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本殿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的。对吧若璃?”风尘远说着故意绕到田不欢面前,朝她抛了一个媚眼。
殿君也只是扫了一眼图纸。只有阿呆看得最认真,差不多整个人都要趴到上面。
“唉,这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事实上,田不欢也说不清这图纸上究竟是什么东西。她只是凭借当初在接受穿越猎人训练时的记忆,根据教官给她讲解飞机的构造以及应急措施的回忆来画了一张草图。
根据需要,田不欢分别安排了大家各自的任务。
“哎,我们来个比赛吧,看谁先找到自己要的东西,怎么样?”千若静突然兴奋地对大家说。
“本殿没意见啊!”风尘远说着用眉毛挑了一下殿君,“说吧,要是赢了,怎么办?”
“哈哈,有我千若静在,你会赢?说笑吧。不如,先说说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小美人,真是好大的口气。”风尘远不屑地看着千若静,“如果你真赢了,本殿随你处罚,绝不还手。不过,如果本殿赢了,就要若璃乖乖地亲本殿一下。哈哈。”
风尘远兴奋地望着正在研究图纸的田不欢。
“好,本姑娘就替若璃做主答应你了。不过,如果我赢了,你就……亲殿君一下!哈哈!”
千若静像诡计得逞,突然笑得人仰马翻。
殿君看了一眼风尘远,脸都黑了。
千若静的脑海里仿佛已经看到风尘远正把嘴唇凑到殿君面前一样,肚子都笑疼了。
田不欢不经意和殿君撞了个眼神,昨晚他受“永生不死”折磨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虽然不安的情绪又在她脑海里作祟,但这也更加加快了让她必须早点找到寂然天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念头。
经过几天的制作,一架简易的“飞机”终于完成。
看着那架世上最不像飞机的“飞机”,田不欢庆幸的是,它真的能飞起来。
“哇,乘着若璃做的大鸟,感觉就是好啊!来,若璃,再靠近我点。”风尘远说着示意拉田不欢过去。
可是田不欢像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般,她依旧目光严肃地望着前方。
西域,就在眼前。
“喂,你输了,还没去亲殿君啊!”一旁的千若静从还没上飞机之前就在生气,“你信不信本姑娘一巴掌把你扇下去啊。快去履行诺言啊浑蛋!”
“就是嘛,输了就要兑现诺言。”阿呆小心翼翼地望着身边的殿君,小声地附和。
“我当然无所谓啊,只怕……”
“殿君,你不让风尘远亲也行,那就只好便宜本姑娘喽。”千若静说完,像是诡计得逞直接撅着嘴就朝殿君冲来。
殿君死死地瞪着她,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