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鹰队击败得克萨斯人队后的周一早晨,发生了一件古怪的事情。我当时正在地下室躺着做伸展运动,突然爸爸的身影出现了,自从我回家后,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帕特?”他叫了我一声。
我停止了动作,站起身来面对着爸爸。他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停住了脚步,好像担心侵犯了我的领地似的。
“爸爸?”
“你这里的装备还真不少。”
我没有说什么,妈妈慷慨地给我购置了一个“体育馆”,我知道这可能会让爸爸觉得很不爽。
“今天的报纸上有很多关于老鹰队的报道,”他边说边展开了《信使邮报》和《费城观察员报》的体育版,“我早起了一会儿,把这两份报纸都看完了。昨天看比赛时我发现你对现在的老鹰队还不是特别了解,有些球员你还不认识。既然你已经回家了,我想你肯定乐意看完整个赛季的比赛。那么,从现在开始,我每天早晨都会把报纸放在最上面的台阶上。”
爸爸的这番话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所以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爸爸去上班的时候总会把报纸的体育版带走,从我和詹克小时候起一直都是如此。为此詹克常常向爸爸抗议,他说爸爸至少可以在下班后把体育版再带回家,那样的话我们兄弟俩做完家庭作业后就可以读读上面的文章了。可是,爸爸总在我们起床前就拿着报纸离开了,而且从来都没有把体育版带回家过。他总说忘记带回来了,或者说上班时把体育版给弄丢了。
后来詹克有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在当地的大食代连锁店给货架上货,他自己订了报纸。于是我们每天早晨都会兴致勃勃地一起看体育版的文章,然后开开心心地去上学,那一年詹克12岁,我13岁。
我先在健腹专家上做了300个仰卧起坐,然后才走到最后一级台阶那儿去拿爸爸送来的报纸。我胃部的肌肉燃烧着高强度锻炼后的热情,我担心爸爸只是过来给我开个玩笑,他放在楼梯上的报纸可能并不是体育版,而是娱乐版或者美食版,我担心他这么做只是想羞辱我一番。可是,等我走到楼梯边时,我发现爸爸的确把两份报纸的体育版都放在那儿了。
早晨吃药的时间到了,我发现妈妈正在厨房里煎鸡蛋。我的盘子就放在早餐桌上,早晨要吃的五个药片并排放在一张餐巾纸上。
“看!”我把爸爸拿给我的报纸举了起来。
“体育版,对吧?”妈妈的话跟煎鸡蛋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对。”我坐下来,然后把五个药片都放进嘴里,我在想今天应该把多少个药片吞进肚子里,“可是,为什么呢?”
妈妈用小铲子把煎好的鸡蛋盛放到我的盘子里,然后笑着说:“你爸爸正在努力,帕特。如果我是你,我就不问那么多问题。他给你什么你就要什么,自己高兴点儿--我们就应该这样,对吧?”
她微笑着、满怀希望地看着我,就在那一刻,我决定吞下所有药片,于是我喝了一大口水,然后把药片都咽了下去。
接下来的一周里,每天早晨我都能听到地下室的门开了又关上,随后我就会在楼梯最上面的一级台阶上找到报纸的体育版。我会在跟妈妈共进早餐的时候把报纸看完。
老鹰队和纽约巨人队之间即将上演一场比赛,这可是近期最大的新闻。大家都认为这场比赛是老鹰队能否赢得联赛东部分区冠军的关键。巨人队在第一场比赛中已经输给了印第安纳波利斯小牛队,如果再输给老鹰队,他们的获胜希望就非常渺茫了。这是一场备受关注的比赛,感谢詹克,我能够亲临现场观看比赛。一想到这一点我就兴奋不已。
每天晚上我都等着爸爸下班回家,我真希望他会愿意跟我聊聊即将上演的这场大战--那样我就能够说出新队员的名字,向他证明我又成为老鹰队忠实的粉丝了。可是他依然选择在书房里吃晚饭,依然会随后把门给锁上。有那么几次我已经走到了他书房的门前,抬起手做好了敲门的准备。然而,每一次我都退缩了。妈妈对我说:“再给他一点儿时间吧。”
周五是跟克利夫医生约好的日子,坐在棕色的躺椅上,我跟他谈起了我爸爸。我告诉他爸爸是如何把报纸的体育版留给我的,而且我知道这对于爸爸来说的确是迈出了巨大的一步,不过我还是希望他能经常跟我说说话。克利夫认真地听着,但并没有对我爸爸发表太多看法。相反,他总是会提及蒂芬妮,这可有点儿烦人了。她只不过是在我跑步的时候执意跟随的一个女人,仅此而已。
“你妈妈说明天你要跟她一起去海边。”克利夫说完后笑了笑,男人们在谈论女人和性时偶尔也会有同样的表情和动作。
“同去的还有龙尼、维罗尼卡以及小艾米莉。这次出行的焦点是艾米莉,这个夏天她没怎么去海边玩,而且天气很快就会变冷了。小孩子喜欢海边,克利夫。”
“这次出行让你感到兴奋吗?”
“当然。我想是的。我是说,我得起个大早,好好地出去玩一天,然后开心地回家,不过--”
“那么看到穿着泳装的蒂芬妮呢?”
我眨了好几次眼睛才搞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以前说过她的身材很棒,”克利夫补充说,“你期望欣赏她的魔鬼身材吗?她可能会穿比基尼呢,你怎么想?”
我突然感到很气愤--因为我的治疗师有点儿无礼了--不过我很快就意识到克利夫又开始考验我的品行了,他只不过想要确信我离开精神病院没什么不妥。于是我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克利夫,你还记得吧,我已经结婚了!”
他也点了点头,冲我眨了下眼睛,这让我感觉自己已经通过了考验。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在过去的一周里我没有再发飙,在克利夫看来,这证明他开的药物已经发挥作用了--他并不知道我把一半的药片都吐到马桶里了。在离开之前,克利夫对我说:“我还想再跟你说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他猛地站起来,把我给吓了一跳。他把双手伸到空中,大声喊道:“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我也站起来,把双手举到空中喊道:“啊啊啊啊啊啊……”
“E--A--G--L--E--S!老鹰队!”我们一起说唱着,同时用胳膊和双腿拼写组成队名的各个字母。突然之间,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陪我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克利夫预测说老鹰队将以21比14赢得即将上演的大战,我对他的预测表示认可,然后我们一起走进了候诊室。妈妈一脸疑惑地问道:“刚才你们是不是在唱老鹰队的口号?”
克利夫扬了扬睫毛,冲着我妈妈耸了耸肩,不过当转身朝办公室走去时,他开始用口哨吹奏老鹰队的队歌《飞翔吧老鹰飞翔》!就在这一刻,我知道自己有幸遇到了全世界最棒的治疗师。
在回家的路上,妈妈亲问我除了老鹰队,我和克利夫还聊了什么,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说道:“如果老鹰队打败了巨人队,你觉得爸爸在晚上会开始跟我说话吗?”
妈妈皱了皱眉头,握方向盘的手明显更有力了。“可能吧,帕特。只能说有可能。”于是,希望开始在我的脑海中高高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