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三丫头,那没心肝的人在哪里?”
“回老太太话,这会子正在屋子里头呢。”
“鸳鸯,咱们进去。”
“是,老太太您慢点。”
贾母这会哪里还慢的了,只恨不得一步飞进屋子里把那人生吞活剥了去,她的身后,探春眼中闪过些行惶意,宝钗只是平静的一如往常的温婉笑意,唯李纨却是一脸愁意,竟带了几分不赞同的眼神睇向了探春,眼神中的几分责备令的探春一咬唇,脸上也跟着起了一分的慌张,却又瞬间很快的坚定了起来,看也不看李纨宝钗两人一眼,只大步进了屋子。她的身后李纨也只有摇头一叹,真真的不念半点亲情了么?
屋子里。
赵姨娘披头散发脸上明显带着几道抓痕,衣衫也是零乱不堪,一侧的贾环倔强的跪在她的一侧,两人看到贾母过来,都是身子一震,却又瞬间抬起了头,倔强而又愤恨的看了眼探春,赵姨娘向着贾母见礼,“奴婢参见老太太。”
贾母也不理她,只望向探春沉声道,“三丫头,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捉到了那凶手吗?”
“回老太太话,是捉到了的。”
“那人呢。”
“就是赵姨娘母子。”
贾母与鸳鸯皆怔了下,李纨是微微闭了双眼,宝钗只笑着不出声,下面赵姨娘与贾环却是一脸绝望的看向了探春,似乎是竟不敢相信这话出自探春之口,那绝望的,哀凄的,不敢置信的指责,看的探春眼神一闪,却又快速回复了平静,只向着贾母轻声道,“前个老太太不是吩咐要好生查仔细了吗?这几天我与珠大嫂子和宝二嫂子只派了老嬷嬷日夜细探,却不想在赵姨娘的屋子里搜到了这个。”说着话,探春面色淡淡的自一旁丫头手里接了两个小人,头顶心胸俱插着针,又另贴有宝玉及凤姐的八字,只上面密密麻麻的早不知被戳了多少的针了,贾母的脸色是愈发阴沉,探春只深吸一口气,又道,“只却不想赵姨娘母子失口否认,赵姨娘是长辈,没奈何只好惊动老太太了,探春办事不利,还请老太太责罚。”
“你做的很好。”
“多谢老太太夸奖。”
探春一侧坐了,贾母只阴着脸望向赵姨娘,“赵姨娘,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老太太我冤枉啊,这东西我从来都不知哪来的。”
“胡说,这是周瑞家的在你屋子里亲自翻了来的,还说不知哪来的?”
“可是,可是……”
“哼,竟敢害我的宝玉,来人呐,把他们母子拉出去乱棍打死,拖到乱坟岗去。”
“是,老太太。”
探春眼神一缩,微咬了咬唇想说什么却终是不曾开口,李纨从头至尾只蹙着眉不出声,却是宝钗自始至终微笑着,这会子看到几人前来拖赵姨娘母子,竟微微一笑起身向着贾母温婉的道,“老太太,这赵姨娘怎么说也是老爷的人,更是三姑娘的亲娘,这般的处置,有些对三姑娘不公吧?”
“三丫头,你有意见?”
“回老太太话,探春没意见,身为奴婢,竟狠心的暗害主子,正正该罚的。”
“嗯,你知道就好。”
贾母眼神一凛,细细看了探春一眼,又冷冷在宝钗身上扫了过去,最后定在了那面无血色,全身抖个不停的赵姨娘身上,半响后始冷声道,“赵姨娘,贾府平日待你们母子也不薄,竟敢黑了心的害我的宝玉,今个我便让你尝尝自食恶果的感觉。”
“老太太您开恩啊,奴婢一人死不足惜,只环儿也是贾家的子孙,还请老太太饶他一命啊。”“哼,我贾府的子孙有宝玉,没这么狠心的玩意儿。”
“老太太,救您饶了环儿啊。”
“拉出去,还等什么。”
“老太太,环儿是贾家的子孙,是老爷的儿子啊。”赵姨娘拼命挣开两人的嵌制,竟两步抢到探春的跟前,扑通一声跪下拉着探春的衣角哀求道,“姑娘,三姑娘,你不认我这个娘亲可以,但环儿却是你嫡嫡亲的兄弟啊,他还小,求三姑娘救救环儿,留他一命啊,我去死,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干的,和环儿无关啊……”
“……”
探春只是沉默着,静静的一句话不说,而眼神却是渐渐坚定了起来,到了最后,只一手拉开赵姨娘的手,缓缓道,“赵姨娘哪里话来的,探春的兄弟只宝玉一人,又何时出了个环儿圈儿的,赵姨娘竟做下了害人的事,老太太也发了令,又何人敢饶你们?”
“三姑娘,三……”
“娘,不用求她,咱们一块死了就是。”
贾环小小的身子蓦的站直了起来,以往在众人眼中只是畏缩的表情竟也瞬间坚强不少,一双幽黑的眸子中俱是不屑和倔强,上前一步搀了哭倒在探春身侧的赵姨娘沉声道,“娘亲何必求她,她即不认咱们,咱们也只当没了这人便是。至于生死,只要咱们娘俩儿在一起,已经是极好的了。”一席话说罢,再不看堂上众人,只亲自扶了赵姨娘缓缓向屋外行去,瘦小的身影却给人一股顶天立地不可仰视之感,只看的李纨双眸发涩,胸中有堵,却只咬着牙不让自个落泪,一侧,贾母只是一声冷哼,缓缓的,满意的向着探春一笑,瞬间转眸看向一侧几个管事的,“罢了,你去告诉他们,每人只打三十大板就是,生死便看他们自个的命吧。”
“是,老太太。”
“探丫头看这样的处置可好?”
“老太太心慈,探春便代赵姨娘母子多谢老太太了。”
“老太太善心,看在三姑娘面上饶她们母子一命,却是极大的福德了。”
“嗯。”贾母点点头,又向着宝钗与李纨看了眼,眼神微微一闪,始吩咐身后鸳鸯道,“折腾了大半响,我也累了,鸳鸯,咱们回吧。”“是,老太太。”鸳鸯探春齐上前扶了贾母,李纨与宝钗两人束手跟在身后,外头早有软轿侯着,一看贾母过来早迎了上来,贾母上了轿,鸳鸯跟在一侧,探春三人恭送了轿子走远,始缓缓转回屋子。
“三妹妹确是极好的,大义灭亲,我竟是要替宝玉多谢了。”
“宝姐姐客气了,探春只是依着老太太话去做就是了,又哪用得着宝姐姐来谢。”
这一会子的探春却是极恨宝钗的,刚才宝钗的那两次开口她可是记在心底的,话里话外全指自个的身份,让自个在老太太面前几欲下不来台,真真的可恼可恨,这会一看宝钗的话中连讽带刺,又哪里会容她,只一声冷笑道,“宝姐姐有心,还是多想些二哥哥吧,说不定二哥哥体念宝姐姐的心,只自此便清醒了也是好的。”
“那可真要托三妹妹的吉言了。”
“哼。”
探春一转身,径自坐到了一旁不去理她。不过一个商家小姐,凭着自个的姨妈嫁到了贾府,还想着一手遮天不成,探春心底冷笑,也不看看自个恁样身份,竟也想着管家,真真的是让人笑掉大牙了。一侧李纨冷眼看着,只觉心中说不出的沉闷,径是再也坐不住,只起身向着探春宝钗两人道了句身子不舒服只退了出来,摇摇走出大堂,李纨只暗叹一声,这便是贾府的人呵,一个个勾心斗角只恨不得你吃我我吃你的,如今竟是连着亲娘兄弟都不认了,真真的令人心寒。
说也奇怪,自打赵姨娘母子被乱棍打出,那宝玉竟是渐渐清醒了起来,每日睁眼的次数也多了,平儿那边也喜的回话道,‘我家奶奶今日里却是清醒了好大半天呢。’一时把个贾母开心的不得了,只把个探春拉着细细好生夸奖了一番,自此后贾府众婆子管事再不敢小看探春,大事小事均存着几分的小心冀冀,个人都是心里清明的,探春那日亲自压了赵姨娘的事可是大家耳目皆知的,亲娘兄弟都不管不顾了,还会对她们容情?
对于众人心思,探春哪有不知的道理?
只她也不理,任由着那些下人们说嘴,自个只每日里早上应卯派事,中午看视一番宝玉便在自个屋子里休息,晚上收了对牌又至贾母屋中待上那么一会子,感味着自个在那些婆子管事面前一言九鼎,威风凛凛,无人敢驳的生活,日子竟觉无比安怡舒适了起来,这样的日子,才是她探春该有的生活呵。
时间如驹,转眼又是半月。这一日,探春正与贾母两人挨在宝玉的屋子里陪宝玉说话,只外面袭人挑帘进来回话道,“回老太太,二爷,三姑娘话,门外有人拿了明安王府的贴子,说是悦云郡主给咱们三姑娘送礼来了呢。”只一句话,说的贾母喜笑颜开,嘴都咧开了去,只连声吩咐道,“快请,还不快把几位嬷嬷快快请进来?”
“禀王妃,明安王府的悦云郡主来了。”
她来做什么?
黛玉细细的蹙了黛眉,淡淡看一眼门口的小丫头道,“只和她说我身体不舒服不想见客,请她回了就是。”“是,王妃。”小丫头福了身退下,外屋里,黛玉正静静靠在软榻上拿了本集子胡乱的翻着,东皓雪不在身边,自打上次出去归来已有半年有余了,近日里总是极难的在王府看到他的身影,每日里也是早出晚归的,黛玉几次有心想问却又话到嘴边咽了下去,东皓雪若想告诉她,总会说的,也不用自个急着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