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四丫头,你也不小了,怎的还这般没轻没重的?”
宝钗被惜春一推,竟有些没反应过来,又正自心底恼着,只冲口而出的话便也带了几分的火气,惜春本就不待见宝钗,这会一听她的话又怎会依,只眉一挑,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起来,只上下两眼瞅了瞅宝钗自鼻孔里轻哼一声冷笑道,“怪道也是,我不过是没头没脸没见识的贾府四丫头,又怎比的过宝二嫂子赫赫有名的薛舍人皇商之后的身价儿?”惜春话罢是甩甩衣袖转身扬长而去,再不看探春宝钗一眼。只气的宝钗满脸通红站在原地半响不知如何时是好,惜春这话却不是刺她心窝子么?
宝钗的脸几分白几分红,颜色甚是好看,薛家是皇商不假,只自打到了薛蟠这一代却是愈发的不成了,这薛蟠又是个花天酒地没能为的,只诸事都由着宝钗一个女子拢着,她再能干也是有着诸多的限制的,也因此薛家不过是顶了个名,内中却是早已掏的差不多了,更有宝钗入狱,那薛蟠不但不想法子解救,却又偏偏的赌钱连输了十二个铺子,据妈妈说前个他又偷偷卖了三个,这薛家手里如今只余了两三间不赚钱的铺子在手里,哪还有什么皇商的富贵?一时间宝钗即是恨自家哥哥不长进惹了祸事牵连自个和妈妈也跟着受累,又想起听着薛姨妈的话只把个黛玉恨的亲手杀了的心都有了,都是这个狐媚子呵,若不是他,自个和薛家岂会这般,晋王府又哪里会对付薛家?
“宝姐姐,咱们快走吧,老太太还等着回话呢。”
“嗯。”
宝钗被探春唤回思绪,阴霾的眼神淡淡睇了下探春,心中却是极为瞧不起她的,不过是个姨娘出生的女儿,哪里配的和自个称姐妹的,以前不过是看在王夫人面上罢了,如今她却是想想自己这会子在贾府的处境,可是不能再得罪了她的,眸光一闪间,脸色一变只亲热的拉了探春的手道,“三丫头说的正是呢,也不知道那四丫头又跑却哪玩了,咱们去见老太太才是正经的。”
“宝姐姐说的正是呢。”
探春一笑,也自是眼神一闪,瞬间泯于无形,两人携手亲热的摇摇而去,水月庵的庵门一直紧闭,静默的,无声的,似嘲笑般望着两人的身影直至不见,方吱哑一声,庵门开启,传来妙玉清冷而倨傲的声音,“洒水,洗地,恁的让那俗人污了这清净地儿。”
贾母的院子里。
听罢惜春探春宝钗三人回复的话,贾母脸色好生一阵变换,半响,只蹙眉怔怔望向几人确认道,“那妙玉当真这样说的?”惜春点点头,脆声声的道,“回老太太话,妙师傅正是这样说的呢,她说七天撑不撑的过只看宝二哥哥和琏二嫂子的命,这是他们命中该有的劫。”
“哎哟”,贾母心疼的身子一晃跌在了蹋上,只捶胸顿足好生一通呼喊,一会‘我的心肝宝贝儿宝玉,你的命却是这样的苦呢。’一会又道‘我可怜的凤丫头啊,这却是哪个没心肝的竟往死里咒你们,若让我查到了定要她好死。’话中凶狠阴毒眼神之戾便是宝钗也不禁心底一悸,暗道这贾母竟不愧数十年挨过来的,怕是果真有些手段才对,只以后自个有什么事却是要小心着她才好。探春惜春宝钗几人劝了半响,鸳鸯又重新令小丫头端了水亲自给贾母净了面,好不容易缓了神,贾母又咬着牙一连声的向着鸳鸯吩咐道,“去,把所有的婆子丫头小子给我叫来,围上园子,我今个找出那陷害宝玉的人来,非亲自打死了她不可。恁的什么竟这般的狠毒,我的宝玉却又惹了他们哪里,竟没心肝坏了心肠的要往死里害,真真的要我老太婆死了不成。”
“谁又惹了老太太生气,只管说出来,琏二定亲自动手,一通乱棍打发了他。”
“哼,你个小子还敢来。”贾母本降下的几分火气一看那琏二挑帘子嬉皮笑脸的进了来,只恨恨瞪他一眼狠声骂道,“素日里在外胡混也罢了,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现今儿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那老婆病了竟把她锁在屋里,可是混了不成,若那凤丫头有个好歹我只管活剥了你。”
“老太太可是冤了我,我这不出去也是着急亲自找那大夫吗?”琏二一番嬉笑,只恨的贾母在心中直骂没出息的东西,又看他那付德性,心中有数只也愈发懒得理他,只一挥手打发了他,“你且下去吧,先回去好生看看你媳妇,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小心我不依。”琏二只喏喏应着,心思却早飞至外面那些莺莺艳艳身上去了,又想着刚才却是正到兴头上,便被几个小子死催活拉的说是老太太发怒赶了回来,一会晚上定要好生尽尽性才好,至于家里的那个河东狮,琏二撇撇嘴不去理他。在他晚上出去时,身边的小子只小心提醒道,“爷,老太太白日可说了不许你晚上出去,只守着奶奶的。”琏二只嗤笑一声,脚步不停往外走,“还好好守着,爷我却是巴不得她早早的没了,母老虎一个自个又是个没用的,真真的有什么趣。她若是去了,你家爷我明个便有大把的往府里抬。”一句话,男儿薄性尽显,只不知那凤姐若是听到,又该是个何等模样?
且说贾母因了妙玉一句话而大行抄捡贾府,便是连孤儿寡母的李纨处也不曾放过,却也终究是不曾有什么结果,只好一天天巴巴的守在宝玉身侧生怕他突然有个什么,至于凤姐则只让鸳鸯和平儿尽了心照顾,只道少什么缺什么只不拘来找我就是,却是再也不曾到得琏二他们的那小院,看着琏二爷和贾府众人的薄清,平儿满心酸楚却又心疼凤姐,又怕小丫头子们粗心,只事事亲来却也把个凤姐照顾的极好。
这一日,贾府院中。
刑夫人,尤夫人李纨,宝钗等一众人给贾母请了安,又迟疑了下,刑夫人始堆满了笑意上前道,“回老太太话,这些个日子来太太身子不好,凤丫头又让那样,咱们诺大贾府却是生生的没了管家的,也乱的恁没样子了,有些事也不好定夺,依老太太看该如何是好?”
上坐贾母,束手而立毕恭毕敬的宝钗目光均是霍的一跳,均是心中冷笑,好啊,竟打起贾府当家太太的主意了,只你看看你那样子,能撑得起诺大贾府么?扶不起的阿斗罢了。两人却是于此事上又一次的自心底有了共同的看法,贾母眸光闪了下,淡淡的道,“却是我的不是了,这些个日子来这宝玉和凤丫头还有太太的事竟闹了,那依大太太你说,该如何是好?”
“只老太太先不拘选一个人就是了。”
“你们有何看法?”
“咱们只听老太太的就是。”
尤氏是心有不甘,却又不能奈何刑夫人,而宝钗则是自知资厉尚浅,又素与贾母不过是表面功夫,岂有管家这种事轮到自个头上的道理?李纨只默立一旁不在心于此,贾母缓缓看了几眼眼前几人,只把大家心思看的一清二楚,始笑道,“真真的是大太太,竟比我这老婆子还要精心,罢了,这事我且让在心上,只晚上好生想清楚了再说吧。”
“老太太……”
“怎么,大太太你还有事?”
“媳妇没话了。”
“嗯,那你们都退下去吧。”
“是。”
刑夫人一行人退下,脸色自是恨恨不己,本想着王夫人风姐齐齐病倒,宝玉又出了事,那贾母定是无心府中的,只以为是个天赐的良机却不想那老不死的竟只手抓着权利不放,想想就恨呐,回自个院子的刑夫人脸色一片铁青,自打嫁过来便一直受着那王夫人的气,这此眼看着便能翻身了,却又有那个老不死的护着……
“哼,真当是我死了不成,竟恁样的人也来肖想贾家的大权了。”
贾母恨恨的望着几人远去的身影,她素来是个人老精的,刑夫人初开口时眼中的欢喜以及自个反驳她时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霾又何曾瞒得了她?便是薛家那丫头心机深些,却也还多少让她看出了些端倪,不过也幸好那丫头聪明知道自个的深浅,要不然定要好好的教教她规矩。贾母在这里胡思乱想,薛钗却也是在自个的屋子里坐立不安——
一直以为贾母的心思她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不屑以及蔑视,是对自个这个商家之女的看不起。她觉得自个商家的身世配不得她的宝玉,觉得自个对宝玉是一种污辱,想到这里,宝钗素来端庄的脸上冷笑一声整个扭曲了起来,若不是看着贾府诺大家业,又宫里有个娘娘的份上,自个又如何会把那宝玉看在眼中,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风流公子罢了,便是给人家晋王提鞋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