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只是静静地抱着,并没有进一步越矩的行为,梦婉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是被他抱着,梦婉感觉有些慌乱和无助,突然一用力,将毫无防备的贝铭威推翻到地上。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摔下去除了一声闷响,并不痛。
贝铭威心里恨恨地,真是狠心的女人。
梦婉看他摔下去没喊,估计是没摔到,便坐起身来,蹲到他跟前继续在他身上翻找手机。跟他待在一起太不安了,得赶紧打电话叫林平上来,将他弄上车。
费了好大劲,终于,在他的外套内兜里找到了,不由得骂一句:“一破手机也藏这么严实!”
她没注意到的是,闭着眼装醉的贝铭威听了她的话,唇角动了动。
林平接到电话立刻上来,和梦婉一道将贝铭威弄到了车上。
“夫人,回贝府吗?”林平启动车子,先询问。
“不,回酒店。”
梦婉这话,倒让林平愣了愣。原本,他只是象征性地询问她而已。他以为她们是要回贝府,也应该回贝府。
绿洲大酒店,依旧是昨夜的新婚房。
贝家把整层楼包下三天。今天是第二天,所以她和贝铭威回去住,也没人觉得奇怪。床上依旧是铺满了玫瑰花瓣,呈心形。林平将贝铭威扶到床上躺好,便走了。梦婉倒了杯水放到床头,找了毯子,到外间的沙发上躺了下来。喝了点酒,有些晕乎乎的,一下子便睡了过去。
贝铭威半夜起来喝水,走到外间,看到梦婉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唇角微微上扬,睫毛在匀称的呼吸声里,一颤一颤的,在眼睑投下一小片弧度。唇角的线条看起来很柔顺。整个人很安静,很乖巧。
贝铭威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是醒着的时候,也这么乖巧,该多好。
早上,梦婉醒来,伸完了懒腰,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坐在床上怔怔地想了一会,还是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从外间沙发来到床上。
贝铭威的电话就在这时侯打了过来,梦婉接起来就问:“我怎么会睡在床上?”
“睡觉当然要在床上。”贝铭威理所当然的样子。
梦婉看自己穿戴整齐,“我没有梦游的习惯,一定是你把我弄进来的。”
贝铭威承认道:“看你在沙发上冷得瑟瑟发抖,我一时心软,把你抱到床上的。”
“哦。”梦婉将信将疑,问:“你在哪?”
“想我了?”贝铭威的语气里没有笑意,说得理所当然。
梦婉没好气地冲着手机吼:“想你个大头鬼!”
贝铭威没生气,“我在公司。等一下要去见几个大领导,把你爸爸的事情彻底解决好,以免以后节外生枝。”
“……”梦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心里不是不感动的。
他为了毕飞宇尽心尽力。而她,虽然嫁给了他,却极力在排斥他。昨晚找了姐妹拼命灌他酒,就是不想回去贝府住。
心里生出了些愧疚。
“是不是觉得心里很惭愧?”贝铭威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梦婉心虚,“我干嘛要惭愧?”
贝铭威没在意,说:“自己去餐厅吃点东西,今天放你一天假,你要干什么都行,晚上等我电话。”
一个人去餐厅吃完东西。想去学校,可想起昨天同学们看她的异样的目光,便退缩了。想回家,又怕母亲和外婆问起她在贝家的点点滴滴,怕自己不知如何回答。
可是,论文还是要继续的。于是打电话约比蓝去图书馆。
“小姐。”一道声音自前方传来,生生打断了她和比蓝的俏皮玩笑。
梦婉当下拉下脸来。眉头宁在一起,憋了口气,不悦道:“什么事?”
其实她也知道,秘书只是听父亲的命令行事,不应该这样子给人脸色。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一抬头,便看到不远处停着那辆还算熟悉的公用车。低调而奢华的车身,配上政府牌照,已经引起经过同学的注目。
这种时候,顺从是最好的选择。她不想临近毕业了还被人说闲话。
“改天吧。”梦婉抱歉地拉了下比蓝的手。比蓝安慰地笑笑,表示理解。她转身,快速朝着车子走去。
毕飞宇知道,她不会这么快想要见到他这个父亲,所以他吩咐司机直接将车子开进了校园。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想这么逼她。
他的女儿,虽相处甚少,身上却有着和他当年如出一辙的固执和倔强。他了然于心。
“说吧,什么事?”梦婉不想兜圈子,上了车,坐定,便直接开口。
“你爷爷要见你。”
毕飞宇气势沉稳。毕竟在政界摸爬滚打几十年,整个人的气场,让人有不怒而威的感觉。即便是面对着亲生女儿,身上的威严和强势并没有减少一分。
那派司机过来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亲自来学校堵她……转念一想,他虽对她们母女薄情寡义,可是孝心还是有的。这么些年,他找她,多半会说“爷爷要见你”。因为爷爷要见她,逼着他来带她去毕氏府邸。
一路上,秘书都在帮他挡电话。梦婉隐约感觉到,市长终归是市长,虽说不是事无巨细,却也是日理万机。电话停歇的片刻,车内静默无声。
梦婉扭头看着窗外,一路上没说一句话。
毕飞宇也没出声,闭着眼,像是在借机小憩,又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后悔没有自己打车过去见爷爷。
像现在,和这么冷漠、陌生的父亲在一辆车里,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快要窒息了。而婚礼上,他展现出的温情的一面,似乎来自于不真实的梦境里。
毕氏府邸。
见到梦婉,白静眼皮子稍稍抬了抬,依旧不冷不热。
倒是伺候爷爷多年的老管家很热情,见了她,便慈眉善目迎上前来,“小婉,你来了啊,老爷已经等你多时了。”
白静下巴轻抬,冷冷道:“管家,带她上去。”
“好的。”
像往常一样,梦婉没有称呼她,只是朝着她微微颔首,跟着管家上了楼。
这里,梦婉每年都要来上几次,来见爷爷。每一次来,都会和白静相对,双方面上看起来都冷冷的。似乎彼此都习惯了。
若要叫她一声“白阿姨”,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每次看到白静满脸傲慢的神色,总是抬高下巴说话的样子,她就心生寒意。她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何宁愿抛弃贤良淑德的母亲,偏偏娶了这个高傲又霸道嚣张的女人。
多来一次这里,她就越发为母亲抱不平。
梦婉腰板挺得笔直,毫不示弱。
看着梦婉纤细单薄的背影,竟让毕飞宇生出些酸楚来。将外套递给妻子,忍不住说:“你就不能对她和颜悦色些?”
“我怎么了我!要想我跟她亲,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苏如彤带她走。如果她跟我一起长大,自然会跟我亲近。当初可是你,在爸爸不同意的情况下,就让那个女人带走了她。”白静也一肚子气,每次梦婉都视她为透明人,连称呼都不叫一句,完全不把她这个长辈放在眼里,想想就生气。
“我没要求你跟她有多亲近。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来了家里,至少应该对她和气些,不要总是冷着脸跟她说话。你别忘了,她是我的女儿。还有,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
毕飞宇扔下一句话,进了书房。
“毕飞宇!”
白静憋着一肚子气,也赌气扭头进了厨房。
毕建业见到孙女,不甚高兴。不多时,楼上便传来他爽朗的豪气笑声。
“总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一点女孩子该有的生气都没有,偏偏老爷子就是喜欢她。邪了门了真是!”
白静从厨房出来,瞅了眼楼上,没好气地说。
下人走过来,“夫人,可以上菜了吗?”
白静抬起手腕子,看了看,放下,冷冷道:“她还在老爷子房间,你说能不能开饭?”
下人自然噤了声,小心翼翼退下。
平日里,毕家确实也是这个点开饭的。早上毕飞宇离开之时对她说,中午会回来吃饭,她便连事务所也没去,一大早便亲自去了菜市场买菜,想着他这段时间因为一桩棘手的政事累坏了,得好好给他补补。更何况他中午难得回家吃饭。
谁知道,丈夫带了梦婉回来。
可气的是,梦婉又是傲慢无礼的样子。每一次她冷若冰霜的样子,仿佛是要让她想起自己过去是怎么赶走了她们母女,如何得到了丈夫的怀抱……
的确,在梦婉眼里,她白静一直是个坏女人……
“可以开饭了!”
毕建业由梦婉搀扶着,从楼上下来,吩咐道。
白静坐在沙发上,一直还陷在过去种种的回忆里,一时没动。
毕建业走到楼底,见儿媳妇还是没搭腔,脾气就上来了,将拐杖往红木桌上一拍,“啪啪啪”直响,“想饿死我这个老头子,不想看见我活得这么长命就直说!”
“爸爸!”白静被吓了如梦惊醒,“对不起,饭菜早已准备好了,我马上叫上菜。”
“小婉,走,陪爷爷过去饭厅。”毕建业对着梦婉,却是极其温柔。
白静眼皮子动了动,对跟在后面的管家低声说:“吩咐司机,送小姐回去。”
梦婉本来正打算跟爷爷说,她有急事要回学校不能陪吃饭,可是听了白静的话,心里不是滋味,一时也没开口,只是扶着爷爷往饭厅走去。
毕建业刚走了没几步,将白静的话听了一清二楚,气得又敲了一下拐杖,“谁说小婉要回去!好不容易孙女能陪我吃顿饭,你偏要在饭点赶她走,你就这么见不得我高兴?”
“不是的,爸爸,因为她从来不会留下吃饭,我以为她要走……”
毕建业提高音量,“你总是拉着脸,给眼色看,小婉能吃得下饭才有鬼!”
“爸爸……”白静被抢白了一通,一时不知如何安抚炸了毛的老爷子。
毕飞宇也被这么大动静吓到了,从书房出来,看到老爷子对着白静蹬鼻子竖眼,赶紧打圆场,“白静,赶紧去厨房吩咐快点上菜。爸爸,你消消气,血压又该高了。”
梦婉也劝道:“是啊,爷爷。我本来是来给你解闷让你开心的,你要是不小心气坏了身子,那我的罪过可大了。”
毕建业瞪着儿子,“你巴不得我血压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我不顺眼。”
“怎么会!”毕飞宇无奈地笑了一下,替父亲拉开了椅子。
他冲着梦婉使了个眼色。
梦婉当作没看见。就算他不说,她也知道该怎么做。
毕建业是军人出身,又参加过战争,从枪林弹雨中闯过来,刚正不阿,一身正气,性子却不免有些急躁,脾气本不好,到了晚年,只要是不合心意便会发脾气,特别是看不惯的人,他更是容易动怒。